第2章 前情2
前情2
不對,不對不對!
他記得他剛剛是不小心将桌臺上的東西都弄亂的,還弄倒了東西,怎麽剛剛看影子,跟一開始自己瞧見的一樣呢。
那黑色的陰影還立在桌上呢!
秦湫桐一下子慌了。
雙眼睜大,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黑暗。
他好像看到了那張桌子上擺放的東西。
桌上的東西在他的眼中越來越明朗。
那是一個木牌,還有一個像是小娃娃一樣的陶瓷。
陶瓷娃娃的眼中隐隐露出點綠色的光亮來,在黑暗中如此清晰。
緊緊地盯着他看。
可那只是一個陶瓷娃娃啊!
秦湫桐瞬間頭皮發麻,他連忙往後退,大聲叫喊,“來人啊!有沒有人!有沒有人啊!”
他的聲音其實很小,小到連回聲都要沒有了。
失血過多、一天一夜未進食加上此刻的驚懼,整個壓得秦湫桐頭腦發昏,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氣若游絲,到最後直接眼睛一閉,就昏倒了過去。
在不遠處,有人監視着這間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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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緊張不安地站在一張放着幾座牌位的桌子前,在他們的跟前是一個穿着僧袍的老人,他雙手枯瘦,穿着袈裟。
和尚本該慈眉善目,可他眉眼間萦繞着淺淡的霧氣,那是沾染上了濃郁的陰氣。
一旁的衆人見他不曾睜眼,便一句話都不敢說,不敢打擾他的清淨。
他們一群人有老有少,上年紀的有七八十歲,最小的才剛剛出生三四個月,正被乳娘抱着要嗷嗷哭嚎,餓了肚子要吃奶。
乳娘一直捂着小少爺的嘴巴,防止他發出來的聲音打擾到大師做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師睜開眼,擰着眉,面上神色深沉,誰也無法猜測這一次的做法是成功還是失敗。
“抓到的人确定是陰時陰月陰年出生的人嗎?”
大師問道。
負責辦事的幾個人連連點頭,“是的,秦家的小少爺确實是。”
秦家不講究風水,只是秦家夫人碰巧那個時段懷上了孩子。
好在依附秦家的有人知道點東西,急忙告知了秦老爺。
只是那小少爺到底是命不好,就算有人支招算好了時辰,要在陽時陽月裏出生,但也不知道怎的,快到日子的前幾日那夫人受驚小産,秦家的小少爺就在陰時陰月裏出生,完全成了另一種命數。
若是按照秦家本來的安排,他家的小少爺不說是個有才學的偉人,至少能再保秦家的榮華富貴一百多年。
可現在命數變了,還是個早夭的命格,秦家無奈這才将那少爺當成了女孩兒來養,試圖欺騙上天。
但命數是上天注定的,哪裏是這麽容易就能改變的了的呢。
這秦家現在還不是一樣被滅了門,就剩下那孤苦無依的小少爺。
失去了家門的庇佑,怕是也活不了多少天。
大師撚了撚佛珠,并不立刻定結果,“那且再仔細等等吧。”
“秦家子确定能保我家榮華富貴?”
“大師!他會死嗎?”
做主的人開口問道,他話剛說完自己的女兒又忍不住接着問。
他連忙白了眼自己的女兒,扯着對方的袖子退了回去。
他的女兒在他的手中掙紮,滿臉的不甘願。
這秦湫桐不如就直接死了好了,明明是個男子,可偏偏勾引她的秋岚哥哥魂不守舍。
實在是該死!
大師站在牌位前氣定神閑:“放心吧,按照我說的做,你們想要的都會有。只是你們要的都是從他本該的命數裏拿,他暫時還不能死。”
做主的人急忙應下:“”放心吧大師,我們絕對不會讓他有機會跑出去的!”
本來聽到秦湫桐不能死的少女忍不住擰了眉頭,聽到了自己爹爹說的話意識到什麽後,這才舒展開來。
出不去好啊,死不了也好,一輩子被關在他們家,生不如死,這樣就不會有人跟她搶秋岚哥哥了!
他們一家人終于等到做法結束送走了大師,紛紛松了一口氣。
“現在關多久了?”老爺問。
小厮急忙回答,“已經有兩天一夜了。”
“送過去就沒有再管,要不要……”
小厮想到了法師提到的不能讓那位死了的話,有些猶猶豫豫。
當家作主的人橫了他一眼,臉上有怒氣,藏在眼睛裏更多的是懼意。
他猛然朝着伺候人的小厮腿上踢了一腳,小厮摔倒在地上,“這種事情還要問?他要是餓死了我就找你!”
小厮急急忙忙爬起來,“是是是,我這就去這就去。”
他身後的女兒聽到後,咬着自己的嘴唇,面露不甘。
小厮從廚房打了一份下人吃的菜就要端去,才出了院門就被他們家小姐給攔下來。
“去哪兒?”
“小姐。”小厮立刻提着食盒跟大小姐鞠躬,“老爺叫我去給地牢裏的人送些吃的。”
他們家小姐弱柳扶風,慢步走到他的身邊,保養得當的手掀開了食盒的蓋子。
裏面就只有一碗米飯,一碗菜湯,還有一盤子炒菜,一點葷腥都沒有。
她的眉頭舒展起來,“這吃的倒是還比豬吃的好些。”
小厮的腦袋往下沉了沉。
“別給他送,再讓他餓一個晚上。”
女人嘴角上揚,腦中想到秦湫桐便是一臉的不屑。
“小姐,他已經兩天一夜沒吃東西了。”
再不吃就要餓死了。
“怕什麽。”她顯然是聽到了自己爹跟小厮的話,撇了下嘴角,眉眼間驕縱跋扈,“他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替你擔着。”
“還不快點放回去?欸,還是算了吧,浪費有些可惜,拿去給豬吃了吧。”
她說完一眼都沒看旁邊的小厮,腳步輕快地走了。
這家裏,她爹是老大,她就是老二。
沒有人不敢不聽她的話。
小厮看了眼自己手裏被小姐說是“豬食”的東西,忍不住咬着齒關。
他心裏有氣,可這氣不能發|洩出來,只能憤恨地提着食盒又拿了回去。
秦湫桐是被餓醒的。
他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是飄在天上,身體沒有什麽力氣,外面的天色到了傍晚,落進來的光是橘色的。
秦湫桐動了動自己的腿,能動,但是沒有知覺,像是假的。只知道有一條腿,但無法感知。
他的意識飄忽。
那些人是不是故意的,想要用這樣的方法來折辱他,好讓他屈服。
秦湫桐感覺自己要死了,身體發冷,沒力氣,頭頂的光亮在他的眼中也越來越黯淡,
這就要死了嗎?
秦湫桐望着天,望着望着,他的視線裏突然有了光亮,他從小到大的生活如走馬觀花一樣在他的眼前細細放了一遍。
秦家是昌平的大戶人家,家財萬貫,他生下來就不曾受過任何委屈,結交的朋友們皆是天之驕子,家裏人更是将他當成了眼珠子一般愛護,細心照顧,從不肯讓他受苦受累,他也從未被短過吃穿。
就這樣平安快樂長大,無憂無慮。
可是所有的安穩都在半年前結束了。
秦家遭受無妄之災,他驚慌不定,父母安慰他,叫他不要擔心,他們都會處理好,可是這事情哪裏是能處理好的。
家族的至交們皆是叛變,他平日裏的那些朋友們也一個個口腹蜜餞,面帶笑意但什麽都不做,他就跟第一次認識他們一樣。
不說救助,也不說愛莫能助,倒是一個個都落井下石,要他給予好處,可是當今的秦家哪裏有東西能給呢。
若是有,早就還清了那些惡人的債務,他又怎麽會求到了這些“朋友”們的頭上來呢。
他說不願,朋友們都攔着他不放他走,若非從小跟他長大的小厮機敏,護着他回來,只怕他一個人是回不到父母的身邊去了。
這半年的時間似乎變得更快了,家裏的情況越發低迷,短短的半年裏他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和從小到大的家。
父母臨死之前安排他離開了昌平去國外,可現在他被小厮背叛,成了別人的階下囚。
就要在此了卻一生。
秦湫桐閉上了眼,悔恨的眼淚順着眼角不斷滑落下來。
浸濕了他的鬓角,落在了豔紅的圖騰上,暈開一圈圈水花。
若是當初自己能有些才學,能有些本事,會不會就能與自己的親人們共同進退了呢……
桌上擺放着的瓷器兀的動了動。
若是秦湫桐在夜間能視物,就會瞧見瓷器上捆着密密麻麻的紅繩,一條條與鐵鏈纏繞在一起,根植于地牢,嵌入于圖騰。
紅線像是有生命,在細微地顫抖。
它們将圖騰上的血送到瓷器娃娃的身體裏去,卻又約束着娃娃。
瓷器在抖動,紅繩也在發抖,鐵鏈跟着細細地響,發出一點點響聲,後來漸漸變大,叫人無法忽視,将秦湫桐從自己的回憶中拉了回來。
他察覺到這個地牢的地面在抖動。
悉悉索索的,像是要塌方。
秦湫桐的身體也跟着在發顫。
怎麽了!
這是怎麽了!
此時他似乎是回光返照了一般,用手撐着地,将自己的上半身支撐起來。
他擡頭絕望地看着頭頂上的小窗戶,“來人啊!有沒有人啊!”
秦湫桐的聲音小的可憐,嘶啞着,快三天都沒有喝到水,聲音像是從拉風箱裏發出來的。
秦湫桐喊了好幾聲,得不到回應,心中越來越絕望。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在這裏。
他閉上了眼睛。
在孤苦絕望中等待死亡降臨。
“大師!動了大師!”
感覺到地底下的晃動,幸災樂禍的男人喜氣洋洋地連聲重複,他的眼底有深藏着的驚慌,但這些恐懼的東西與自己未來一輩子金尊玉貴的日子相比,絲毫不用太過在意。
為了榮華富貴,他可以親手做掉秦家的兒子。
在他說話之時,大師睜開了眼睛。
大師的面上平靜,與一旁控制不住又是害怕又是驚喜的衆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請家主稍等,我們的儀式很快便完成了。”
衆人聽到大師如此說到,一個個都露出了喜悅的表情來。
有的甚至眼中流露出了向往,那些榮華富貴的日子似乎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地牢中一片地動山搖,因為心力交瘁再次陷入昏迷的秦湫桐聽不到耳邊粗|壯鐵鏈斷裂的陣陣爆裂聲響,也看不到周遭的陡然升騰而起的黑色煙霧。
他被裹挾在濃稠的黑霧裏,黑色的煙霧在他的衣服上、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留下冰冷的水漬。
他在噩夢中被凍到一陣顫抖。
“咔擦”一聲,黑暗裏有東西碎裂開來。一道小小的身影從碎裂的陶瓷娃娃爬裏出來,手腳都被尖銳的瓷器所擦破了皮,流出了血。
但它全然不在乎。
被秦湫桐一開始撞倒後又無風立起來的木牌被一只小手抓在手中,狠狠掰碎,丢在一旁的地上。
小娃娃從黑霧裏爬出來,在距離秦湫桐不遠處猶豫着打量着趴在地上的人。
過了許久,它像是才确定了什麽又下定了什麽決心,小小的冰涼的手指這才小心翼翼地抓住了秦湫桐細瘦的腳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