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八哥

第二章、八哥

第二天彎彎果然起晚了,她整個人呈曲扭的v字型縮在舊沙發上,對着窗外燦爛的不像樣的太陽一臉的麻木。

遲到了,全勤沒了。

宿醉真是要人命!

彎彎吭哧吭哧的把自己從沙發裏折騰起來,屁股到腦袋都又酸又脹。她莫名其妙的踢了踢地板上的皮揣子,這髒兮兮的東西怎麽會到客廳裏來了?

打電話到游戲公司,策劃秦籁果然是一聲怒吼:“孟彎彎你吃了雄心豹子膽了,敢曠工?”

彎彎壓低嗓子,憋出兩聲咳嗽:“秦姐,我感冒了,正打點滴……”

老大的火氣果然降下去不少:“感冒了啊?”

彎彎咳嗽的更加用力,淚花花都逼出來:“是……咳咳咳……是啊……”

“你昨天拿來的那個城鎮草圖不能用,得重新弄。”

彎彎撐着暈沉沉的額頭一陣眩暈:“咋了?”

“你說咋了?沒有地域特色,看不出時代特點,光好看頂什麽用?”

彎彎苦着臉幹咳了兩聲:“那我生病了……我明天弄成不?”

秦籁緩和下語氣:“算了,你今天好好休息,那活我先讓小王接上去。”

彎彎氣奄奄地點點頭:“我明天就能來上班了。”

挂了電話,彎彎心情更差了,一不留聲神站起來,正好踩在皮揣子柄上,咕嚕一聲摔了個屁股跌。

腦袋敲在沙發上,手掌按在皮揣子上,臉正對着那面發黃的牆壁。

晦氣,晦氣到了極點!

換了件幹淨衣服,再把亂七八糟的客廳收拾了下,彎彎泡了碗番茄西紅柿,蹲在電視機前看瓊瑤片。

一水兒的老面孔,焦恩俊那時開還年輕得看不到皺紋,蔣勤勤捂着耳朵直搖腦袋,一把推開男主角,跟抽羊癫瘋似的:“我不聽我不聽……再聽你說話,我會中毒!”

彎彎立馬又淚眼婆娑了,中毒、中毒——男人的話真的不能聽的啊!甜言蜜語,那是就是鴉片□□牽機毒藥!

吃完飯,她又閑不下來了。收拾房間,擦洗地板……手機嗡嗡嗡響個不停,打開一看,幾乎全是任磊先生發過來的蜜糖毒藥。

彎彎狠狠地切了一聲,咬牙全部删除了。

她現在就是江水裏的竹篙,不提倒也罷了,一提起,珠淚漣漣止也止不住。

電腦桌是房東提供的,可惜少了電腦椅。彎彎翹腳在桌子上坐了下,驀地想起自己的臺機還在那死男人的家裏。

她怒沖沖的在房子裏走了幾個圈,摸出包裏的那把備用鑰匙。

理虧的又不是她,拿回自己的東西,怕毛?!

這樣一想,彎彎拎上包包出門了。

她和任磊是在一次工作餐上認識的,男人是程序開發員,女人是游戲美工,說起來都是一家人,多好啊……

彎彎甩甩頭,好個屁,濫情濫交遲早得性病!

到了任磊樓下,彎彎到底還是猶豫了下。一邊安慰着自己現在是上班時間,應該是撞不上的;一邊昂首闊步的爬上三樓。

房門鑰匙果然還沒換。

她熟門熟路的往書房走,自己的老爺機搬來之後就放在這裏的。看到久違的奶白色顯示器之後,彎彎傻眼了——放主機的櫃子給鎖起來!

櫃子門板上還貼了張小紙條,畫了朵鮮豔欲滴的小玫瑰,還附了首小詩。

“我的錯,

等不到花開,

等不到海枯,

等到了你的離開。

花開太美,海洋太浩淼,

總有迷失的時候,總有  犯錯的時候。”

彎彎越看越氣,瞪着那個卡着喉嚨的空格磨了半天牙,找來凳子嘩啦把櫃子上的小鎖砸掉了。

去你大爺的花開花落海枯石爛,背着老子偷情的時候怎麽就不記得了!

要不是她提前完成工作,沒打招呼就拎着行李搬過去,現在還給瞞在鼓裏呢。

抱起沉甸甸的主機,拎上顯示器,彎彎一點也不含糊的把砸壞的小鎖頭扔進垃圾桶裏,踩着小玫瑰走出門。

下了樓上了出租,鼻子卻又開始發酸了。

要是擱以前,這點兒小浪漫,還不得甜得半天飄飄然的發夢。

司機看了她一眼:“小姐,你不是暈車吧?”

彎彎眼圈紅紅的搖頭,扭頭看向越來越遠的小公寓,兩年零半個月的感情,就這麽着結束了。

失戀歸失戀,日子還是要過的。

彎彎嘴角抽搐地看着牆角那只油光水亮的小蟑螂:她不動,它瘋狂爬動;她一動,它就貼着牆根不動。

不動我就看不見了?當我傻子啊!孟小姐脫下一只拖鞋,啪嗒一聲,蟑螂四分五裂。

她找了張紙巾把蟑螂屍包起來扔進垃圾桶,又拿刷子把發黃的牆壁刷了一遍。似乎幹淨了點,又似乎更慘不忍睹了——因為那點稀薄的石灰粉都給洗掉了。

彎彎打電話和房東商量了下,找了個小工把那面髒兮兮的牆壁簡單刷了下。

因為受不了塗料刺鼻的味道,她幹脆把窗戶都大開着,累趴趴的過了一夜。

恍惚間,似乎聽到了嘆息聲,又似乎有人在耳朵邊唠唠叨叨的說着什麽。還做了荒唐異常的夢——自己蒙着紅蓋頭,和廁所的皮揣子拜了天地。

一覺睡醒,檢查了一遍新刷好的白牆壁,順便把那只刺眼的皮揣子扔到樓下垃圾車裏,彎彎嘴角抽搐的上班去了。

她就是再想戀愛再想嫁人,也不至于看上只橡皮揣子啊!

咚咚咚,咚咚咚。

她一步步走在狹窄的樓梯上,驀地想起昨天夜裏的詭異動靜,結結實實的打了個寒戰。

游魂似地過了幾日,彎彎去花鳥市場花幾百塊錢買了只八哥回來。

拎着鳥回到家,彎彎迫不及待的開始調教。她學着賣鳥老板的樣子切了點蘋果在鳥籠前晃了晃,出聲引導:“你——好!”

胖乎乎的黑毛八哥很不屑地轉了個身,把屁股對着她。

彎彎不死心,又重複了一遍。八哥低頭啄啄啄,把蘋果吃了下去,甩了甩腦袋,悠然的跳了兩下。任憑她再怎麽千呼萬喚,引誘張羅,鳥大腕始終緊閉着嘴巴,一聲都不肯出了。

彎彎心裏暗罵這破鳥勢力刁鑽,悶悶地縮回沙發上看電視罵小三吃零嘴。

半夜的時候,胖八哥卻開始不安分了。

彎彎把腦袋埋在枕頭下,還是聽得到那一聲聲凄厲的“你好!”“別廢話!”

她頭發淩亂的打開燈走到客廳,胖八哥正毛羽倒豎的對着牆壁卧室和客廳的那面白牆嘶吼:“你好!你好!別廢話!別廢話!”

彎彎一個頭兩個大,半夜三更的,這時候想起來要證明自己的價值了?

胖八哥看到她,更加激動了,翅膀都拍了起來,露出翅膀下面的一點點白羽:“你好!你好!你好!”

叫到後來,簡直快要氣噎住了,字句都分辨不出了。只聽得聲聲越拔越高的銳叫。

彎彎捂臉哀嘆,這簡直是只瘋鳥嘛!她嘗試着安慰了幾句,又試着喂點鳥糧出來,最後只能對它執着的精神力拜服了。

她打着哈欠把鳥籠拎到陽臺上,蓋上黑罩子。

終于清淨了。

第二天早上,彎彎一邊套着褲子,一邊把鳥從陽臺迎了回來。

胖八哥顯得焉焉的,臃腫的身體擠在角落裏,小眼睛一眨一眨,看着竟然還有點委屈。

彎彎心軟了,換了水換了鳥糧,把它挂在自己卧室的窗臺邊。臨出門,忍不住對着它來了句:“再——見——”

胖八哥縮縮脖子,張了張黃嘴,沒出聲。

彎彎有點兒擔心,怕它昨晚上嚎壞了嗓子,但上班時間不等人,只好依依不舍的出門了。

這一天都有點魂不守舍的,同事黃麗麗瞅着她電腦上的那個女戰士直搖頭:“小孟,你怎麽把胸越改越小?要大,起碼看起來要有D杯的效果!”

彎彎下意識就去看她幹扁的胸部,被狠狠地敲了腦門——“淫賊!淫賊!”

……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她幾乎是飛奔着回家的。

果不其然,胖八哥又振作起來了。看到她開門進來,張嘴就是“你好!你好!你好!”

彎彎樂了,這破鳥,說話跟複讀機似的。

大約是熟悉了,胖八哥的脾氣明顯比昨天好伺候多了,喂什麽吃什麽。她一走開,它就開始期期艾艾的“你好”、“你好”。

彎彎咬着蘋果瞅它,鳥心難測,剛才還叫得跟恐怖片似的,現在就撒起嬌來了?

她裝模作樣的往外邁了一步,胖八哥果然巴普洛夫反應似的叫了起來。彎彎哈哈大笑,賞了它兩大塊蘋果,拎着鳥籠子往客廳走。

經過房門的時候,胖八哥不由自主的在籠子裏跳了幾步,從靠近牆壁的那邊轉到了靠近她的這邊。

彎彎只當它在對自己表示親昵,沉浸在失戀痛苦中的心靈得到了極大的安慰。

作為回報,她放棄游戲和電視劇,好好的上網查了下養寵物八哥的知識,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大寶。

這期間,大寶乖順的挨在籠子裏,偶爾瞥一眼雪白的牆壁,立刻三步并作兩步跳到她身邊。

到了睡覺的時候,大寶又開始不安了。

彎彎拍拍籠子安慰它:“乖了,今晚不吵就讓你留在屋子裏。”

幾乎是電擊反應,大寶渾身的黑羽猛的一振,開始撕心裂肺的嘶叫……彎彎只得把鳥又一次拎到了外面。

幾個小時之後,整幢樓都安靜下來。陽臺上的大寶戰戰兢兢的往屋裏看了一眼,鳥頭上蓬起的黑毛簌簌抖動。

那個陰陰的聲音果然如期而至,如鬼似魅。

“你以為躲到陽臺上就好了?再鬼叫,我遲早把你烤來吃了!”

大寶嘴巴抖了一下,黃黃的喙撞在鐵籠子上,發出輕輕的一聲——篤!

救命!

彎彎翻了個身,嘟嘟囔囔的唠叨了句什麽,貼着牆壁睡的沉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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