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感冒

第五章、感冒

彎彎感冒了。

腦袋痛得快要裂開,鼻腔堵塞,似乎連天花板都在旋轉。

大寶的叫聲從陽臺傳過來:“你好,你好,早上好!”

她費力的睜開眼,拿起鬧鐘看了看,似乎看到了又似乎沒看明白,啪地倒回床上。

太陽漸漸升高,床頭櫃上的手機嗡嗡響了起來,彎彎苦哈哈地翻了個身,閉着眼睛接起電話:“……喂……”

同事的聲音模糊的從電話裏傳來,彎彎努力想聽清楚一點,無奈實在是力不從心,張張嘴,手機就從手裏滑落了。

這一昏睡,就直接到了傍晚。

彎彎恍惚中覺得有什麽涼絲絲的東西緊貼着她,嘴唇似乎還沾到點水,甚至,夢見單人床邊上的白牆壁不見了——睜開眼就能看到客廳那張破破爛爛的沙發。

睜開眼睛,一切都還是老樣子。鳥籠子懸在陽臺上,拖鞋在地板上,手機嗡嗡響着擱在床頭櫃上。

仔細一看,又似乎更亂了一點。牆壁濕掉了,地板上還有大量的水泥屑……衛生間,似乎有人!

大寶啞着嗓子嘎嘎嘎的叫了兩聲,活脫脫像只變異的鴨子——如果它不是出生在孵化間,如果它沒有被彎彎買回來,如果它沒有看到一堵牆如何曲扭着身體穿過客廳走進廚房……或許,它可以正常一點吧。

彎彎昏過去的時候,大寶是最先驚呼尖叫的。

畢竟是她是它的衣食父母,還是它被歹毒的妖怪吓的半死的時候的精神支柱——多少個不眠之夜,大寶翹着翅膀在風中模仿高音女歌手表演給那妖怪解悶,心裏泣着血呼喊着主人救命……

彎彎倒下之後,大寶哀叫了好一陣,但是絲毫沒有其他辦法。它畢竟只是一只鳥,沒有手只有翅膀,那翅膀還被束縛在籠子裏。

房間裏有大約一個多鐘頭的寂靜。

手機嗡嗡響的不能再響的時候,牆壁終于說話了。

“哎呀,真的昏過去了?”

大寶撲拉拿翅膀捂住臉,來了,又要來了!

根據它的觀察,這堵牆壁非常地愛說話,簡直到了唠叨的程度——據說以前的老住戶就是這樣被吓走的。

今天他卻有點反常,唠唠叨叨地說了一段時間之後,突然閉上了嘴。

大寶驚疑不定地站在橫杆上,水都顧不上喝了。

整裝樓房突然開始震動,不是很激烈,就是搖搖晃晃喝醉酒似的,軟軟地震動了幾下。大寶從羽毛縫裏往外看:

那堵足有三米寬的白牆,竟然慢慢地和周圍的牆壁撕裂開了。一分鐘,兩分鐘……分裂出來的白牆呈現一個詭異的四方體,下貼着地板,上頂着天花板,一邊還緊挨着燒迷糊了的彎彎。

“喂,笨鳥,體溫計呢?”

大寶擋着眼睛的翅膀早滑落了,黃黃的鳥喙半張着,這時候才終于覺醒過來,“啊啊啊”、“桃花”、“告狀”、“你好”的瞎吼起來。

“噓——”

白牆似乎很不滿意,晃動着身體往彎彎額頭擠了擠,然後下診斷書:“真的發燒了,起碼三十八度。”

大寶還在尖叫,白牆已經對它的鬼叫聲習以為常,困難的移動着身體,頭頂上的石灰水泥簌簌飄落。

“好幾年沒走動過了,這屋子也越來越舊了……”

說完,又是一聲悠蕩蕩的嘆息。

大寶“篤篤篤”的開始啄鐵欄杆,這也是它每次受驚後的經典劇目。有時候表演的精彩,還能迎來對面住戶惡毒的一聲咒罵:“鬼折騰什麽!”

白牆慢吞吞地移動到衛生間邊,似乎是在丈量門框的高度和寬度,過了好幾分鐘,才認命地傾斜身體,一下一下地撞向衛生間門邊的牆壁,一邊還自言自語:“幸虧我不是承重牆,矮一點也沒關系。”

牆頂的石灰水泥嘩啦啦往下掉,終于比廚房門矮了那麽一點點。

大寶一邊啄欄杆一邊往衛生間看,這堵白牆移動的非常慢,好半天才成功側過身體。然後左邊挪一下右邊擺一下,慢吞吞地側着身往衛生間擠。

其實,按他這個體型,能進去一半就已經相當牛逼了。

不負大寶所望,白牆果然挪進去一半了——接着,裏面傳開撞擊按壓式水龍頭的聲音,然後就是水流濺到牆壁的嘩啦嘩啦聲。

水聲停息之後,白牆濕漉漉地挪了回來。

一地的水,一地的石灰屑,還有一股濃重的濕氣。

白牆很悠閑地往回挪動着,底部與地板摩擦,發出滋滋滋滋的響聲。大寶背過身體不敢再看了,小翅膀兒顫顫發抖。

白牆挪回到床邊,又開始轉身,一點一點,小心翼翼地不碰到家具和床。擺正位置之後,才一點一點挨向彎彎,那半片濕漉漉的牆面正好貼着她滾燙的額頭——彎彎的睡姿一向很詭異,不是頭抵着牆壁,就是屁股對着牆。

白牆暗自慶幸她今天是拿臉對着自己的。

似乎是感覺到了涼意,彎彎嘀咕了句:“口渴……”

白牆習慣性地嘆氣:“……我沒有手,要不你将就着舔幾下吧,我不介意的。”

彎彎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摸牆壁,摸到濕漉的地方,更加努力地把額頭貼上去,最後,連嘴唇也挨上去了:“任磊,我口渴……”

白牆一陣尴尬,安慰她:“一會就好了。”

彎彎不說話了,大約是重新昏過去了,大約剛才說的也只是夢話而已。

白牆看向窗外的大寶,大寶也正偷看着這邊,鳥眼晶亮,八卦味道十足。

“喂,笨鳥,你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他努力回憶了一下無意中瞅見她删除的那個電話號碼,清清嗓子開始教導,“跟着我背誦:任磊,一五九三六五……”

大寶無奈,大牆壓鳥不得不低頭,機械性地重複這串傻兮兮的數字。

“不錯,再來幾遍。”

……

它背到第七遍的時候,白牆表揚了它:“下面我們學更重要的——救命,救命!救救我主人,救救我主人!”

大寶愣愣地看着他,白牆很耐心耐地解釋:“學不會?算了,你對口型好了。”

大寶鳥頭直點。

一切都準備就緒了,開口呼救之前,白牆又問了句在大寶聽起來很無關緊要的話:“笨鳥,外面的水栀花開了沒有?”

昨天夜裏,他明明聞到了花香味道。那點似有而無的馨香,在不夠安靜的城市夏夜裏,由帶着點塵味的涼風吹進房間裏——誰叫她睡覺不關窗戶不蓋被子呢?

果然,感冒了吧!

大寶往外看了一眼,短促地叫了一聲,開了!

白牆很有點哀傷地嘆了口氣:“好多年沒見過栀子花了……”語調到了“了”這裏,陡然轉為高亢,口齒都含糊起來了,活脫脫就是大寶附身:“救命!救命!主人,救救我主人!”

連語序都形象地偶爾倒錯了一下下。

大寶瞬間佩服地鳥毛拖地。

小保安趙順發一直很幸運。

上學時候成績不好也罷,當兵時候膽子小也好,他終于還是很順利地轉業當了保安,還結了婚。

保安這個工作呢,說好算不上。但人總有個适合的崗位吧,趙順發覺得自己就特別适合幹這個。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嘛!

初次到這個小區的時候,他真有點不大情願。這裏的房子都很舊,有些還是解放前的,總覺得的有點那什麽的陰森神秘。

尤其是右邊的2棟B樓,據上次搬走的幾個住戶抱怨,那樓裏還常常鬧鬼。

每到夜深人靜,常常有自言自語地說話聲,聲音大得一樓到四樓都聽得到——尤其是住在二樓的朱先生,老聽到有人跟自己抱怨炒菜青椒味道太濃,xx臺節目不夠精彩……請了觀音菩薩回來天天放大悲咒都鎮不住。

空了大半年,才在一周前搬進新住戶。

——那小姑娘趙順發看着倒挺不錯的,打扮也正常,就是有時候不大會打招呼。總是獨來獨往的,也不大和人交往。進進出出跟踩着風火輪似的,老緊繃着臉,像是要上戰場。

後來聽說是在游戲公司工作的,這麽一想,趙順發倒是明白了——這個電腦游戲,可不都是打打殺殺的?

這天早上,他正搬了凳子坐到門口,就聽2棟B樓傳來一陣怪叫:“主人!主人救命——”

趙順發聽出是那姓的孟小姑娘養的八哥的聲音,心裏一震,各種傳說流言一下子全竄進腦海裏來了。

這下,毀了!

他猶豫着打算搬小凳子往傳達室裏鑽,良心上又實在有點兒過不去。拎着凳子站了一會,終于還是擺出男人的尊嚴,拎着小凳子沖了上去。

走到二樓,八哥的聲音已經震得耳膜有點發顫了。

貨真價實的鳥嘶啊——

他敲了兩下門,幹脆就上腳去踹,砰的一聲,老舊的木門應聲而開。趙順發沖進去,喊起來:“孟小姐!孟小姐?”

那八哥似乎被他吓到了,半天都沒再出聲。

他看着亂糟糟的屋子,走到虛掩着門的卧室邊,輕輕一推,門開了。屋主孟彎彎只穿個件小碎花的吊帶短衫,套着同色短睡褲,露着肚皮貼牆歪着。

胖乎乎的黑八哥蹲在陽臺鳥籠子裏,看到他進來,詭異地抖了兩下。

趙順發四下一看,腿已經軟了半截——牆都裂了,這房子是不是要塌了?

再去看彎彎,小姑娘睡相極差,似乎是感冒了,鼻子下呼出的熱氣像是火焰,灼人的手指。

虧得沒出人命,也沒出鬼事!

陽臺上八哥這時候開口了:“打電話,打電話!”趙順發擡頭瞟了瞟,不禁有點兒佩服,這鳥還真機靈!

大寶翅膀拍得更加嚣張,頗有點頤指氣使的架勢:

“打給她男朋友,號碼,號碼是一五九三六五……”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