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醋味

第十一章、醋味

淩晨六點多,彎彎被耳朵邊連續不斷的噪音騷擾吵醒了。

屋子裏一片漆黑,電視機也關掉了。她倦在沙發和牆壁間,身上胡亂的挂着些衣服,面前一大塊黑乎乎的牆壁。

“醒了?”

彎彎含糊地應了一聲,自然而然地往沙發裏擠了擠。

“醒了就起來收拾收拾,我好回門框邊站着去——你的周帥哥還在地上趴着呢——一會看了,還以為你品味古怪審美異常……那你可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牆壁先生的語氣溫溫吞吞的,卻句句點到精髓:

我可是堵牆啊,一堵在人類看來就該是不能動不能說話的牆啊;地上還躺着你心心念念暗戀了好幾年的周帥哥哦,就你昨晚上約會的周帥哥哦……

彎彎狠狠地甩了甩腦袋,終于清醒了。把不知道是牆壁還是大寶叼來的衣服褲子布料一把揭開,再打開燈,白牆開始一晃一晃迅速地往門框邊挪動。

她則盯着地板上的周維闵一陣呆滞——周帥哥頭朝着玄關方向,一只腳還曲着,活脫脫像是只曬幹的□□,居然還呼呼的打着鼾。

這個,怎麽說來着?

她擡了擡腿,想上去叫醒他,猛地又想到牆壁先生開在在移動——于是揉揉太陽穴,到廁所好好的洗了把臉,順便把滿是酒味的衣服也換了下來。

時間還早,天邊連那點灰灰的魚肚皮白還沒露出來,路燈卻已經紛紛熄滅。平時吵個不停的大寶也安安穩穩的睡在橫杆上,鳥頭微縮,鳥眼緊閉着。

外間傳來牆壁先生熟悉的聲音:“套底上的布料快磨光了,明天買新的吧。”

“嗯。”

“布料要黑色的,暗紅的勉強也湊合。”

“……”

“你別裝傻的啊,再買桃紅色的我絕對不幹!”

彎彎沖到門口,連動作帶表情:“噓,你小聲點好不好?”

“這麽緊張幹什麽?”牆壁先生一邊說,一邊又挪動了一下,牆身底部的布料因為摩擦而發出輕微的聲音,“你的周帥哥神經系統夠好的話就不會被吓死。你不是說他人好脾氣好特立獨行百無禁忌遺世獨立的嘛,我也只是會說說話走走路而已,又不是章魚博士怪獸哥斯拉。你一單身姑娘都不害怕,作為一個擁有正常生理機能的成熟人類男性,膽子不會那麽一點點大吧……”

“喂!”

牆壁先生詭異地往她方向旋轉了一點點,再硬生生掰回去,一點點擠進門框和承重牆之間。

整個動作生硬突兀,突兀中還帶了點點不屑,明晃晃地鄙視。

深夜醉酒帶男人回來夜宿,這個男人還是害自己失戀的對象……不知道為什麽,彎彎突然就心虛起來了:“……你那是什麽表情哎?”

一堵牆能有什麽表情?牆壁先生沒有立刻予以淋漓的反駁,而是拿行動更加徹底的表達了不悅之情。

滋滋滋滋——

牆身晃動,連帶着整個屋子都在一片陰影中搖曳的感覺。

彎彎兩眼圓瞪,眼睜睜看着白牆潇灑地在門框與承重牆的中間旋轉了一圈,帶得單人床都漂移到了門口,反向站立在客廳與卧室之間。

大寶被這巨大的聲響吵醒,拍着翅膀落到一邊地板上,小豆眼裏全是恐懼。彎彎醒悟過來,蹬蹬蹬沖過去把還睡死着的周維闵拖到一邊:

“你發什麽瘋,再搗亂我一鐵條……”

頭頂上的光線暗了下來,剛才還站的直挺挺的白牆跟座小山似的壓下來四十五度——标準的“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彎彎只好拿眼神掃射他了。

可惜牆壁不比人,臉盤在哪都找不到,更不要說眼神對視了,殺傷力壓根上不去。

照常理說,牆壁先生其實是很好說話的,反倒是彎彎脾氣暴躁。孟姑娘和人起沖突那簡直就是家常便飯,每每一回到家就沖着溫柔愛傾聽的牆壁先生訴苦抱怨。後者也都配合的不得了,不但配合有時還能說些諸如“他腦子裏面裝豬大腸了你別和連消化系統都沒有人一般見識”的話來安慰人。

像今天晚上這種情況,再怎麽說也不該變成這樣的啊!!

彎彎兩眼灼灼得滿肚子火,想破腦袋也沒明白他到底在生什麽氣。

牆壁先生就更加糊塗了——從上周末彎彎裹着被子蹭在他邊上說夢話叫“周維闵”開始,他就已經不自覺地把這個男人放到了自己的對立面。

牆壁先生在這老樓房裏站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雖然不記得自己從什麽時候開始有思想有意識,對這樓裏的住戶都還是挺友好挺厚道的。

哪怕是好幾年前小夫妻吵架往他身上掼電視機電飯煲,他也只是趁人都不注意的時候很隐忍地往被打砸的亂七八糟的卧室挪了挪,而沒有借機報複社會造就“夫妻吵架,牆倒人傷慘劇生”的新聞。

可今天,不管怎麽開導自己,他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壓着自己沉甸甸的身軀舒坦不起來。

憑什麽呢?

一光長臉不長腦子的混球小子,就這麽着登堂入室的闖進他好不容易安撫好的小爆竹的心田裏。

不知道人姑娘出門前化了好幾個小時的妝啊!

不知道人姑娘連平時不屑一顧的胸墊都墊了好幾個啊!

不知道人姑娘……為了個破約會連鬥嘴鬥沒和自己鬥了啊!

……

牆壁先生越想越生氣,連自己被迫憋着不能唠叨的帳都算到了周維闵頭上。

至于先來後到問題,他當然是揀對自己有利的來解釋——

彎彎是怎麽從一個朝氣全無的只會對着鳥籠子自言自語一碰就炸的偏激女青年進步到天天準時起床說話利落對人微笑的好姑娘的?

彎彎是怎麽從一個連換衣服都懶得拉窗簾的頹廢女人回歸到換衣服必定進衛生間上床前肯定刷牙洗臉抹晚霜的正常女性的?

……

還不全是他牆壁的刺激和開導?!

牆壁先生沉默着重新站直身軀,無畏地迎上彎彎惡毒的視線:

要看就好了,反正又不會掉肉塊。退一萬步說,一堵牆掉點兒牆皮啊石灰啊,也是很正常的嘛。

彎彎轉過身,先是半拖半抱地把周維闵弄到沙發上,接着去廁所把鐵條拖了出來:“你什麽意思啊?!”

看着殺氣騰騰地彎彎,大寶機靈的跳到周維闵肩膀上,牆壁也敏捷的往沙發處挪了挪。

照着這個距離,她還要趕上四步才能打到他,而他只要一個橫躺,周維闵就變成周扁扁了……

胖八哥無辜的眨眨眼,叫了一聲“餓了”,在周帥哥肩膀上走了個來回。

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

彎彎氣得牙齒格格相撞,幹脆一屁股坐到周維闵旁邊:“好,我錯了,我道歉!你也給我滾……走回去!”

看着一臉懊惱的彎彎,滿肚子老父親不想嫁女兒心理的牆壁先生終于找回了點存在感,慢吞吞地挪回原地。然後,跟個大型陀螺似的,滋滋滋滋滋滋轉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彎,衛士似地伫立在門框邊。

鬧到這個時候,彎彎才想起來周維闵還沒有醒——剛才那些動靜可不小,不說驚動整棟樓,要吵醒一個昏睡着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失戀歸失戀,該關心的還是要關心的。

彎彎于是湊上去關心起心上人的身心健康。

倆腿倆胳膊都挺健康的,身上也沒什麽磕着碰着的……她的手掌摸到了周帥哥黑乎乎的後腦勺上……

“你給我老實交代,他後腦勺上那個大包是怎麽回事?!”

周維闵在彎彎溫馨的單人床上醒了過來。

冬日的暖陽從緊閉着的窗簾縫裏漏進來,小小舊舊的房間裏彌漫着詭異的沙塵氣息。

周帥哥從國內到國外,再從國外回到國內,漂過洋橫越過大海的人,什麽世面沒見過。摸着自己腦後又大又高的腫塊,他自言自語的爬起來:“還真不是做夢啊,彎彎男人手勁真大,面都沒見着就給人來了這麽一下!”

穿着皺巴巴的衣褲走到客廳,卻只看到舊舊的沙發上停着只胖乎乎的黑毛八哥。

“你好!你好!”

周維闵咧開嘴巴樂了,好聰明的鳥!

不過,昨天那塊古怪兮兮的裝飾牆哪去了?

——半點兒也沒錯,盡管酒品一樣的糟糕,周維闵宿醉和彎彎完全相反,鬧的越荒唐他記得越牢。

眼看周帥哥的屁股就快要貼上沙發了,大寶嘩啦啦飛起來,竟然是沖着鳥籠子去的。

周維闵覺得奇怪,站起來跟過去——大寶焦慮地直嚎,雙翅亂舞,又落回到沙發上:“告狀!告狀!”

走開啊,走遠點啊!晦氣的倒黴蛋!

周維闵當然不會有這個自覺,一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他除了學生時代玩暗戀玩丢了班花的愛情之外,哪裏被人這麽排斥過?

就是只鳥也不行啊!

周維闵大步邁開追趕,大寶欲哭無淚的在某種無形的逼視下和周帥哥玩起了你追我跑的游戲。

彎彎拎着早餐打開門時,看到的就是這個情景——大寶在飛,周維闵也在飛,不過是不小心踩到圓溜溜的鐵條滑到前搖搖欲墜的“飛”。

“你們……”

周維闵尴尬地撐着牆壁穩住身體,幹咳兩聲:“孟排球你回來。”

彎彎差點把手裏的早點袋子捏斷。

排球、排球,她哪個地方長的像排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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