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訪客
第十四章、訪客
元旦伴随着大雪降臨城市,十二個月份輪到了頭,又一個輪回開始了。
馬路上厚厚的一層積雪,白的人晃眼,一腳踩上去吱呀吱呀直響。看着兩邊商店裏喜慶的告示gg,彎彎也覺得很奇怪,明明才過完聖誕,怎麽就又過節了呢?
記憶其實是最不可靠的東西,無數次對着裝碎磚頭紙箱子自言自語得不到回應之後,那個溫柔的男聲也變得恍惚朦胧起來了。
是不是一個人太寂寞了,所以出現了幻象?
彎彎扯緊圍巾,羽絨衣帽子上的絨毛在耳朵邊輕輕的抖動着。馬路上行人不多,連車子都少的可憐,大約是天冷路滑,都躲家裏了。
她這幾天跟掉了魂似的,做什麽都不在狀态。就連周維闵上門讨好,也提不起勁擠不出笑。
李天想的錢最終還是還上了,周維闵做債主做上了瘾,連補牆的錢都給墊上了。她也毫不客氣地全額收下,連給工人買煙的零頭都沒少算。
走到小區樓下的時候,樓梯間裏突然冒出個黑影,拉着她就往角落裏拖。
彎彎吓了一跳,揚起拎包就往他身上招呼,黑影抓她抓的更緊,冷不防冒出個熟悉的聲音:“是我。”
伸手不見五指的樓梯間裏沉默,靜的能聽到呼吸聲。
是你,你又是誰?
一樓的感應燈早壞了,彎彎愣了半天,猛地甩開他大喊:“你誰啊你!”
一邊喊一邊撿起落地上的拎包,飛快地往樓上跑。
黑影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咚咚咚追上來。
彎彎沖到門口掏鑰匙,他就跟過來從背後抓她胳膊:“做人不能沒良心!你……”
砰地一聲巨響,震得防盜門都哆嗦了一下。
彎彎回過頭,正看到一個腦袋包着紗布的陌生男人往地上萎頓,從他肩膀上看過去,是高舉着把吉他的李天想。
“……”
彎彎覺得該說聲謝謝,但看着地上流血不止的男人,又實在開不了那個口。
李天想倒是自然,拉着她就往樓上跑:“你先去我那躲會,這幫王八羔子!”
彎彎回頭看了眼地上的“王八羔子”,腦子裏回想起剛才那個熟悉的聲音。
像,就是模仿,也太拟真了點。
李天想把房門關上,還抵了張桌子上去,連蹦帶跳地穿過擺滿亂七八糟樂器的房間,撿起床上的手機開始撥號:“喂,110不?這裏是……對,就是上次那個想拿玻璃瓶行兇因為室內牆壁意外倒塌紮進自己肚子還磕壞腦袋的那個流氓……”
她的普通話帶點北方人特有的卷舌,但是流暢,快的叫人耳不暇接。大約是冷的緣故,上下牙齒還互相撞了好幾下。
彎彎這才發現她只穿着睡衣,下面就一條起球的亮紫色秋褲,明顯是聽到聲響沖下來幫忙的。
滿頭紗布和鮮血的流氓被擔架擡走了,彎彎瞅着那張帶血漬慘白兮兮的臉,忍不住咕哝了句:“他不會就這麽完了吧?”
李天想滿不在乎的搖頭:“禍害遺千年,死不了!上次在你家把腦殼都砸破了,腦電波都沒反應了,硬是回過魂來——這種人,早死一刻少造些孽!”
“……”
“你這什麽表情,嫌棄我嘴巴太毒了?他連親侄女都強奸呢!”
彎彎吃了一驚,瞪着她。
李天想皺緊眉毛:“少給我擺什麽純潔少女模樣,沒看過人性陰暗面?那男叫譚章一,外號“章魚”,滿肚子壞水。不對,丫就一禽獸,幾年前把寄住在他老娘家的小侄女給欺負了……也就那種封建老太太,當女孩子是棵草,拼死護着這種社會殘渣。現在成天跟着付海彪鬼混——付海彪沒聽過?就借我高利貸那家夥,賊滑頭……”
彎彎連忙截住:“那他侄女家裏人也肯?”
“十四五歲的小孩子,怎麽可能肯?老太太跪在大兒子門口抱着農藥瓶哭,才把事情拖下來——他天天在外面混,大不了不回家,才不管這些。”
彎彎朝遠去救護車看了眼,怪不得剛才那些警察連口供都錄的這麽随便,敢情早知道這號人了。
那張臉,沾着血,可憐兮兮地被紗布圍着,怎麽看也想不到竟是這種人。
“早知道我回去補上兩拳!”
李天想斜了她一眼,猶豫了下,開口:“說真的,上次的事情多謝你了。”
彎彎一時反應不過來,謝什麽?
李天想臉色瞬間猙獰起來:“拽什麽拽,還要我說兩遍?”
彎彎也是個炮仗,眼看着就要爆了,對方倒是妥協了:“行了,我吃虧點就吃虧點,謝謝你!——這回聽明白了?說不客氣呀!還有,剛才我幫你了,你也該謝謝吧?”
彎彎一口氣憋在喉嚨裏,上不得下不去,半天才吐出串連環三字經。
李天想跟着她進門,還只穿着那條紫色秋褲,冷的直哆嗦。彎彎把身上的羽絨衣扒下來給她,自己跑廁所去換睡衣。
她怕冷慣了,冬天睡衣厚的都能當被子蓋,換睡衣就跟聖鬥士披聖衣似的積極。
李天想老老實實窩在舊沙發上,拿羽絨衣捂着腿,羨慕的看着她身上臃腫的格子棉衣:“這個暖,哪兒買的?”
彎彎走過去給鬧個不停的大寶喂了點吃的,含糊的答定做的。
“哎,定做也得找師傅的吧,給介紹下!”
“……”
“啞巴了你?”
“我就看你不爽,不想告訴你,不行?”
“你丫找揍是不是?”
“怕你?!”
“別揪頭發!”
“你還扒我褲子了呢!”
“……”
“……”
兩人□□看青蛙似的對瞪了半天,終于松開手,憋不住笑滾到地板上。
彎彎不小心一腳踹到角落裏的大紙箱子上,笑不出來了,長長地嘆了口氣:“我怎麽那麽沒人緣呢,連堵破牆都要離我遠去。”
“我不賠你錢了?小氣巴拉的!”
“那是周維闵的錢。”
“哈哈,誰叫姐姐我魅力大,這叫美麗的資本,懂不?”
“滾!”
李天想扯扯羽絨衣,重新窩回沙發裏:“哎,你喜歡那個姓周的吧?”
彎彎正彎腰撿鳥食,半袋子顆粒全撒腳板上了,連忙找掃把收拾,“呸呸呸,你瞎說什麽!”
李天想不陰不陽地乜着眼睛看她,彎彎有點赧顏了:“那個……有這麽……明顯?”,
李天想翻白眼:“那不叫明顯,那叫露骨!”
彎彎瞪她,瞪着瞪着就又想揍她了。
“你放心,我還了他錢就跟他沒關系了。”,李天想指指自己上面的天花板,像是指着四樓那一堆堆又舊又亂的樂器,“我跟我的鼓結婚了,鼓就是我男人。等攢夠了錢,我流浪去,什麽撒哈拉喜馬拉雅,全他媽扛着攝像機走上一遍!”
彎彎給她這麽高遠的理想震懾到,拿手裏的鳥食半天沒敢往缽子裏倒。
李天想哈哈大笑:“騙你的,這年頭誰還玩什麽個性,我要有錢,第一件事就是把工作給辭了,買個大房子,也包他十七八個男二奶男三奶!”
彎彎一下一下往缽子裏倒鳥食,很篤定的說:“你太激進了,會危害社會的。”
大寶跳着腳,連叫了兩聲“你好!”、“你好!”,谄媚之情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