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母親
第二十五章、母親
新年在海鮮泡面的濃香裏泡了個夠，彎彎開始懷念大米飯的味道了——晚上出去吃，不能這麽委屈自己！
譚章一對着電腦屏幕一下一下地點鼠标，心不在焉地哼了一聲。
“那我們吃什麽去？”
譚章一用兩根手指啪嗒啪嗒敲了兩下鍵盤，回嘴：“随便，聽你的。”彎彎這幾天除了厭惡泡面味，第二厭惡的就是“聽你的”這個推辭了，戴上眼鏡，不耐煩地開口：“那我出去吃飯，你自己在家吃泡面。”
“嗯。”
彎彎湊過來，只看見滿屏幕的英文：“你幹什麽呀？”
譚章一語氣有點小郁悶：“查資料”
“用英文查？”
“……中文輸入很麻煩。”
“放屁，五筆、紫光、全拼……哪個麻煩？”
譚章一看着她翻出來的一大串列表：“我全得猜，還不如用英文快。”彎彎奇怪地看着他：“你什麽時候學的英文？”
“啊，這麽多年了，看着看着就學了一些。”
“那怎麽沒把拼音學全？”
譚章一擡頭看着她，語氣十分地正經：“住這兒的小孩都不勤勞，不愛念書，我沒機會學。”彎彎強忍住在他纏着白紗布的腦袋上拍兩巴掌的沖動，又重複了一遍：“先去吃飯吧。”眼睛一瞟，大笑：“這什麽東西？x省農民銀行，哈哈哈哈，打錯了，是農業銀行！”
譚章一眼皮掀了一下，老老實實地把“民”字改成了“業”，點開搜索頁面。彎彎瞅着沒勁，進屋換衣服去了。
也就那麽一瞬，譚章一迅速地改回原字，搜索，一目十行。
彎彎包得圓圓地從卧室出來，譚章一關掉頁面，嘆氣：“彎彎，你有存款不？”彎彎警惕地看着他：“幹什麽？”
譚章一笑笑：“以後存錢還是要小心點，最好直接挖個坑埋起來，不然，指不定哪天銀行就沒影兒了。”
彎彎不屑：“危言聳聽，咱們祖國繁榮穩定，怕什麽！”
譚章一手指敲着桌面，咚咚咚，咚咚咚。彎彎不耐煩地拉他起來：“上去換衣服，出去吃飯。”
兩人推推搡搡地剛到門口，手機卻響了起來，彎彎一邊掏出手機接聽，一邊還在他小腿上輕踢了一下。譚章一無奈地打開門，耳邊卻響起一組對話。
——千真萬确是完整無缺的對話：
門外正往樓上走的陌生中年女人拿着電話說了句：“女兒，我來看你了。”應和似的，屋子裏的彎彎也對着電話大驚小怪地喊：“過來看我，你現在在哪？”
說完，兩人同時往聲音的來處看去——中年女人還特地走下來三個臺階，這才和她對上眼。
“媽！”
“彎彎——”
譚章一自動自發地讓到一邊，孟媽媽就踩着高跟風風火火地沖進來了。彎彎一臉的愕然和驚喜：“大過年的，你跑我這兒來幹嘛？”
孟媽媽手裏提了好幾斤黃澄澄的桔子，拉住自己女兒一個勁打量：“說的什麽話，媽媽來看女兒，天經地義。”
彎彎接過桔子放到一邊，沖譚章一使了個眼色：快撤，撤樓上去！
譚章一會意，悄悄地掩上門，輕手輕腳地一溜煙上樓去了。
“媽，你坐吧。”
彎彎解下圍巾，回頭往門口瞅：“剛才那個小夥子呢？怎麽大過年的還頂一圈白紗布？”彎彎接過圍巾挂到椅背上：“住樓上的鄰居，剛才來串門來着。”
孟媽媽四下裏打量：“屋子也不收拾，這麽亂。還養着八哥，不怕吵？”
彎彎只好按着她坐下：“喝口水慢慢說，先坐下先坐下。”
“我自己女兒的房間，怎麽能不管？”，說着，孟媽媽站起來往卧室走，“窗簾顏色太髒了，看着怪陰沉的——女孩子就該粉色藍色，用亮眼的顏色嘛！哎呀，剛才那是什麽聲音？”
彎彎緊跟她在後頭，指指樓上：“……三樓小孩子在玩皮球吧。”
“三樓玩皮球你這兒都聽得到？這什麽破房子！”，孟媽媽很是不滿。一邊念叨一邊把彎彎疊好的被子攤開重新疊了一遍：“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疊被子前要把被角全扯整齊。”
彎彎幫着搭把手，一人握着被子的一頭，嘩啦嘩啦抖了好幾下。
然後，孟媽媽的臉色沉下來了：“被子上怎麽有煙味？”她湊近又嗅了嗅：“還有紅花油的味道。”
彎彎幹笑：“媽你鼻子過敏了吧，哪兒的煙味。紅花油是我抹的，腳踝上扭了一下，大概蹭被子上了。”
孟媽媽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四下裏開始翻找，彎彎想攔也攔不住：“媽，你大老遠過來，別忙了。真的沒什麽人住這兒——我跟人民幣發誓，我絕對沒跟人同居！”
孟媽媽輕哼一聲，從衣櫃裏拖出一條帶鏈子的緊身男式牛仔褲，啷當甩在地板上。彎彎暗罵譚章一亂放東西，彎腰撿起來：“這是我穿的……”
“你的褲子？”
“嗯。”
“那你穿上我看看。”
彎彎捏着那條褲子冒冷汗，怎麽穿，再緊身那也是男人的褲子，腰部肥肥大大地，能挂着不掉就很厲害了。
孟媽媽嘆口氣，拉着她坐到床沿上：“彎彎，不是媽媽要管你，不信任你，而是……”
“嗯。”
“媽媽是過來人，知道男人都是什麽德性——你看，你今年都二十六了……”
“周歲才二十五。”
孟媽媽瞪了她一眼：“都一樣！我早跟你說什麽來着？趁早找，趁早找，只要人家是踏實肯幹肯心疼你的，那就和人好好處着。”
彎彎反握住她的手：“我都知道，你每年都說，都念叨六七年了……”
“等你老了，不要說三十歲，你年紀到二十七二十八……”
彎彎嘆口氣，拍着她手背安慰她：“媽，沒那麽嚴重，現在不是你那個時代了……”
孟媽媽搖頭：“什麽時代不時代，男人都一個樣。你上次處的那個姓任的，怎麽樣了？”
彎彎摸摸鼻子：“分了。”
孟媽媽立馬揪住事情開始唠叨，彎彎憋着勁打斷她：“那你吃飯了沒？我給你做點吃的吧。”孟媽媽“嗯”了一聲，繼續耳提面命：“剛才那小夥子看着挺精神的，做什麽工作的？”
彎彎張張嘴巴，舌頭尖抵到上颚又重新落下：“服務行業。”
“服務行業”孟媽媽臉上明顯有點兒失望，“什麽服務行業？”彎彎随口胡謅：“就是發廊的，嗯，剪頭發的大工。”
孟媽媽點點頭，随即咕哝了句：“剪頭發的還能把自己的腦袋給剪破了？”
彎彎乘機轉移話題：“咱們先吃飯去吧。”
“那你去做呗，給我弄點熱水，我洗把臉睡會。”
彎彎拿上錢包，又進衛生間把熱水器打開，順手把譚章一的牙杯牙膏什麽的全裝袋子裏丢垃圾桶裏。
孟媽媽從卧室裏出來，身上已經脫得只剩下保暖內衣了：“你把我包裏那瓶維生素拿一下，還有卸妝油和面膜。”彎彎去找出來，再倒了杯水，送到她旁邊。孟媽媽認認真真的卸妝、按摩，最後吃掉維生素，貼上面膜。
彎彎給她的嚴謹樣子逗樂了，扶着她肩膀直笑：“哈哈哈哈，叔叔是不是特迷戀你？”孟媽媽白她一眼，臉上顯出一絲得意：“女人是靠保養的——你笑的時候嘴巴不要張這麽大，成什麽樣子？”
彎彎趕緊閉上嘴，放輕聲音吹捧：“那是的，上回我們同事黃麗麗還說你像我姐。”
孟媽媽笑得面膜都快裂了，連忙板起臉。
彎彎推着她回屋：“快去睡吧，我去買吃的。排骨飯好不好，再配個美容養顏的蘆荟羹？”
孟媽媽心滿意足的閉上眼，嘴巴微微抖動：“嗯，你路上小心。”
彎彎剛把防盜門鎖上，譚章一就從樓上探下頭。
彎彎撲哧一笑，招手示意他下來。譚章一指指屋子裏，她做了個睡覺的姿勢，輕輕往樓下走。
譚章一也跟着蹑手蹑腳的往樓下走。兩人做賊似地走出小區，才舒了口氣。
“你媽看我像看賊！”
彎彎斜眼看他：“那是你的榮幸，尊老愛幼懂不懂，對你不滿意就是說明她還對你飽含希望。”
譚章一服了：“彎彎，你媽一來，你脾氣都變好了。”上下打量她一圈，接着說：“口才也變好了……還多了點女人味，啊，不對，是‘兒女味’。”
彎彎踢了他一腳：“我本來就很有女人味——那是我媽，我能不對她好嘛。”然後翹着嘴巴笑起來。
這麽遠，今年居然想到來看女兒！嘿嘿，嘿嘿！
譚章一攬住她肩膀，被她一把推開：“小心給我媽看到！”譚章一回頭看了看，不大确定：“不會吧，這麽遠了。”
彎彎很堅定地搖頭：“我媽那神經比雷達還猛，要小心！”
譚章一有點吃味地嘆氣：“那你還把她一個人扔家裏，陪我吃飯不是很浪費時間？”彎彎立馬點頭：“本來就不是專門陪你出來的，我給她買排骨飯去。”
譚章一沉默了，這還是小爆竹嗎？簡直脫胎換骨！
彎彎沖他下指示：“我去這邊買排骨飯，你幫我去胡林街口買份蘆荟羹，一會這兒十字路口碰頭。”
“那我吃什麽？”
彎彎看白癡一樣看他：“我給你帶呀，或者你自己解決？反正先把我媽的羹買過來，她睡不沉，半小時就該醒了。”
譚章一揮揮手，慢吞吞地開始穿馬路：“行，都聽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