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相親

第二十七章、相親

“轉個身,轉身!”

彎彎無奈地原地轉了一下,頭暈暈眼花花,還沒出門,她就要給母親大人折騰傻了。

睡前要徹底清洗皮膚,還要敷睡眠面膜,眼睑上貼眼膜消黑眼圈……早上起來,孟媽媽又特地為她泡了一大杯蜂蜜水,說是利腸清便。

結果沒過幾個小時,彎彎就腹痛如刀絞地拉肚子了。

至于穿什麽衣服出門,孟媽媽也有自己的想法——不能太時髦太漂亮,這樣就算男方有意思,也只能說明這個男人太重視華而不實的東西。

當然,也不能太邋遢素面朝天的去——你已經二十六了,不是那鮮花嫩芽似的十七歲,女人要是到這個年紀還不會打扮,那就沒什麽希望了!

彎彎聽得一愣一愣的,對着鏡子扭了 無數個反S,也沒看出來自己哪兒華麗隆重,哪兒缺少希望了。臨出門,她還妄圖掙紮:“我今天真的有事,很急的事情。”

“再急急得過終身大事?”,孟媽媽一臉地不以為然,“你乖乖的,等會我們說話你就聽着。笑的時候嘴巴不要太大,吃東西七分飽就可以了——你在不在聽?”

“在——”,彎彎嘆口氣,把那條單薄的圍巾裹得更緊了點。走到小區門口,母女倆正撞上夜不歸宿的譚章一:“哎,彎……孟小姐出門去?”

孟媽媽不屑地偏過頭,彎彎努努嘴:“相親去咯。”

譚章一愣了一下,這才發現她今天是精心打扮過的:“你去相親?”

彎彎正要回答,孟媽媽已經不耐煩地催促她:“還走不走的,一會遲到久了多不好?”

這也是孟媽媽過來人的主意,女方初次見面,不能太着急,也不能太不着急,遲到十分鐘,剛剛好。

母女兩個加快腳步,雖然都穿着高跟,老的卻比年輕的走得還穩還快。

譚章一看着呢子大衣下擺下路出的兩只纖細鞋跟,有一瞬間的愣神:大衣、高跟鞋、精心打扮……

他轉過身,一步步往2棟B樓走去,明明是近得不得了的幾步路,卻好像跨越了半個世紀——滄海桑田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要是真的什麽都變得面目全非并且不被記憶的話。

他有點感慨地想:今年的冬天真是奇怪透頂了——元旦的時候不停的大雪小雪雨夾雪,到了真正的臘月,反倒放晴開起太陽來了。

再說溫暖如春的雅坊小包廂裏。

四個人,一個男人,三個女人。

彎彎不知道為什麽就想起一個很出名的游戲ID——“三個女人疊成姦”,又形象又生動,一時風頭勁過裸女BOSS,在游戲官網引起話題無數……

小姑和孟媽媽已經聊得很開心了,對面的那個博士生卻還是不冷不熱地坐着。孟媽媽在桌子底下踩了她一腳,彎彎只得主動出擊:“……莊先生念什麽專業的博士?”

博士生笑笑:“生物方向的。”

“哦。”

孟媽媽又踢了她一腳,彎彎默默承受住。臉上露出點笑:“具體是什麽方向?那個,動物還是植物?”

“植物。”

高學歷的人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樣,惜墨如金。彎彎捏着咖啡勺的手指用了點勁,差點把上面浮着的奶油攪到桌面上。

咖啡就咖啡,還非得加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又是奶油又是肉桂粉,喝了能成仙?

彎彎摸過小紙袋,開始往裏面撒糖。

博士生要的是杯綠茶,綠葉子在玻璃杯子裏沉浮起落,襯得他冷靜的态度更加優雅疏離了。孟媽媽心眼一向細,也有點兒不高興——這小夥長得人模人樣,怎麽一點兒風度都沒有?!

小姑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小聲:“人害羞呢!小莊人挺好的,就是念書念多了,為人處事上不大靈通。他念到博士,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呢!這樣的男人,上哪找去?”孟媽媽恍然,和小姑一道站起來,找了個借口離開。

孟媽媽巴不得她們不在眼前,很努力地笑不露牙道別。博士生顯然也料到過這樣的老戲碼,目送着她們拐出門,就又開始擺譜了。

彎彎心裏嗤地鄙視了一番,招手叫服務員:“幫我把這個撤了,換個果汁上來。”對面的博士生輕啜了一口茶,臉上聲色不動。

彎彎也低頭喝果汁,還特意發出聲音的咕嚕嚕一口氣喝下去半杯。博士生吃了一驚,瞅着這個足有兩升的杯子若有所思。

這厮裝模做樣裝出毛病來了,還真當自己是盤菜。彎彎摸出手機開始撥打電話:“喂,警察來了沒?”

接電話的譚章一比博士生先生還吃驚:“來了——你不是在相親?”

手機聲音調得有點大。博士生顯然也聽到了,雙手交握着看她。彎彎飛快地連人帶問題一并忽略:“說正經事,扯什麽有的沒的,到底怎麽樣?”

“回來再說吧。”

彎彎挂掉電話,手一抖,袖口沾到了一大塊化開的奶油泡沫——彎彎內心哀號洋鬼子的東西真是折騰死人,一手拿着電話,一手去夠不小心被自己挪到桌子中央的紙巾。

博士生那是白兮兮的手卻提早一步伸過來了,幫着拿起紙巾遞過來。

彎彎一邊接一邊詫異,看博士生的眼神已經不是剛才那種“又羞又澀”的暧昧了,直挺挺地疏遠:“謝謝,你怎麽還沒走?”

博士生輕啊了一聲,這才吐出個長句子:“我們來這兒不是……”

“相親嘛。”

彎彎又喝了一大口果汁,實在有點呆不下去了。這種事情本來就是你情我願的,不願意就不願意,弄得跟逼良為娼似的,什麽毛病啊!

彎彎內心異常地鄙視他。

博士生也有點尴尬,半晌,沒話找話地問:“孟小姐是做什麽工作的?”

“游戲美工。”

“是在本地上班?”

“嗯。”

孟媽媽她們好像打定主意不回來了,一杯茶從上午喝到中午,磨得彎彎最後一點耐心都沒有了。

“她們肯定回家了,我們也走吧。”

博士生欣然同意,走到門口,卻又改口了:“都已經十二點了,幹脆一起吃個中飯吧。”彎彎很想說一句“誰稀罕跟你去吃飯”,轉念又覺得不能這麽沒肚量。反正是吃白食,不吃白不吃。

兩人于是從雅坊出來,步行個十幾分鐘,又拐進火鍋店裏了。彎彎心頭冒火,這就是傳說中的熱氣熏妝?上次周維闵是無意為之,這小子卻明顯的不安好心。

正月的火鍋店向來都是人滿為患的,剛才雅坊那兒也是提早訂座才能有位子的。這回過來卻很順利的落了座,彎彎心裏磨牙,沖他笑這說:“這地方莊先生挺熟悉的嘛。”看來是蓄謀已久的啊!

“老同學的店。”

“那這頓也是莊先生請?”

博士生很有點派頭地笑笑,點頭:“你随意。”

彎彎樂了,随意,我随意死你!她捧着菜單看了又看,直接點價目表裏數字最長的,心裏暗罵他奸險——吃火鍋能吃掉多少錢?無恥啊!

“莊先生有什麽忌口的東西嗎?”

博士生似乎有點感動:“羊肉和蒜,還有豬肝。”

彎彎飛快指指紅豔豔地羊肉、豬肝,沖服務員說:“這個、這個,每樣給我來三份。”服務員驚詫地看了他們一眼,連忙低下頭滴滴滴輸入菜單。

博士生的眉頭是從豬肝上來的時候開始皺起的,等到三大盤生羊肉上來,就已經千結萬鎖,愁死個人了!

“啊,莊先生吃不慣是吧。不然換個鴛鴦鍋?”

博士生怔怔:“鴛鴦?”

彎彎涮了幾片羊肉下去,又丢了顆青菜:“本來咱們就是相親的嘛,多應景。”說完,擡頭瞅着他:“你怎麽不吃?”

博士生一臉無奈:“孟小姐——”

彎彎呼哧呼哧開始喝湯,博士生只好接下去說:“我不大會說話,你別見……”

“你現在就挺能說的。”

“你看我妝花了沒?”

博士生終于站起來要走了,彎彎叫住他:“這頓飯錢呢?男人說話算話,你自己要請的,可別說了不算。”

博士生放下錢氣呼呼走了。彎彎覺得自己回去就要給母親大人當沙袋了。

她盯着桌上那幾張人民幣一陣酸楚。任磊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她這種脾氣,有人肯要就謝天謝地了。

攻擊性實在太強悍了呀!

孟媽媽站在陽臺上翹首以待,等得脖子都發酸了,也沒見女兒凱旋歸來。電話裏小姑的消息倒是來了:“小莊已經到家了,說彎彎還沒吃飽,所以可能晚點回來。”

還沒吃飽,她怎麽沒把人家整家店都吞下去!

孟媽媽急得肝火茂盛,打電話她又不接。再想想下午的那幾個調查案情的警察同志,她更緊張了。

咚咚咚!

二樓的小流氓大概又要出門了!——這個她也打聽清楚了,強 奸犯啊,孟媽媽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她在屋子裏轉了幾圈,又搜出來不少亂七八糟的東西,甚至還在電腦裏發現一張畫了一半的裸男圖片:筋肉虬結,面目俊朗,最重要的是連胸毛和生 殖器都畫得詳詳細細。

這種畫她以前也不是沒見女兒畫過,可這個時候搜出來,孟媽媽就覺得她內心極度饑渴!是呀,都二十六了還沒定下來,表面上不說,心裏一定也很着急的!

這麽想着,她更努力撥女兒的號碼了,卻一直都是忙音。

孟媽媽心裏燃起點兒小希望,難道分開後又在電話聯系?她披上外套走上陽臺,隔着橫豎交錯的鐵條往外看……

譚章一感覺得到背後刀捅一樣的視線。

雖然孟媽媽遠遠的站在隔着防盜窗的陽臺裏,他已經走到小區門口了。但那個護犢心切的眼刀還是猛烈得可以,不說殺人于千裏之外,起碼也能隔山打牛一下。

他拿着手機和彎彎報告:“我一出來你媽媽就盯着我……嗯,好。你先不回來?……那我去哪兒找你……”

按着她的意思來到火鍋店,赫然看到一大桌沒吃掉的生菜。

譚章一拉開椅子坐到對面:“錢多了沒處花,叫這麽多吃得完?”彎彎瞟瞟他:“不是叫你也過來了嘛!”

她又夾了幾片生羊肉下去,埋頭苦吃。譚章一看着她:“喂,妝花了。”

彎彎無所謂地從拎包裏摸出濕巾,對着小鏡子擦了又擦,最後連假睫毛都差點拔下來了。譚章一嘆口氣:“到底怎麽了?”

彎彎不吭聲,收起鏡子又開始苦吃。

“相親對象鄙視你了?嘲笑你?……追求你?”

彎彎瞪他,然後沮喪地說:“我跟着他來這兒吃飯,讓他付賬,然後把他趕走了。”

譚章一哈哈大笑出來,在熱鬧的火鍋店裏倒是沒什麽耀眼的。彎彎嘆口氣,又涮了顆小肉丸,拿筷子戳着吃。

譚章一也拿起筷子開始吃,卻刻意避開紅紅白白的生肉。

彎彎吃到八分飽,才想起來問他牆壁藏屍的那個事情:“警察怎麽說啊,剛才問你還吞吞吐吐的。”

譚章一咬進去一小束金針菇,然後說:“警察說,‘我’真名叫錢汝銘,字刻勤。”彎彎停下筷子,張張嘴巴,這個意思是說……他就是那個受害者?

“你都想起來了?”

譚章一搖頭:“不知道,大概是吧。”

“那是誰……”

譚章一沉默不答。彎彎急了:“到底誰啊?”他看着她笑了笑,然後搖頭:“不知道,不過下午的警察似乎有懷疑對象了——可能,早就死了吧。”

想起那一大堆細碎白骨,彎彎無端打了個寒戰,拿過小碗,給他夾了一大堆豬肝羊肉裏脊:“別想了,缺什麽補什麽。壞人天生倒黴活不久,吃肉吃肉。”

譚章一哭笑不得地接過來,吃了兩口,突然站起來,捂着嘴巴往衛生間走。彎彎吓了一跳,跟過去卻發現他在門口的垃圾桶邊幹嘔。

“牆?”

譚章一擺擺手,臉都發青了,吐出來一大堆沒消化的肉食。彎彎遞了些紙巾給他,又找服務員要了杯溫水。

“喝點水。”

譚章一推開溫水,就着洗手臺喝了幾大口涼水:“沒事,回去吧。”

彎彎搶在他前頭回去,把生肉的盤子全扣起來了,鍋裏的也都撈進自己碗裏。譚章一坐回位子上的時候,就看見滿桌子綠油油黃澄澄的蔬菜和油炸豆腐。

彎彎大口大口消滅着碗裏的東西,含糊地說:“我給你要了杯冰水,一會就送上來。”

譚章一擦擦嘴巴圍上圍巾:“回去吧。”彎彎心裏打鼓:“你說我媽會不會拆了我?”

譚章一失笑:“拆了就拆了,那咱們就真成一對了。”

彎彎停下咀嚼,笑不出來了——這麽冷的笑話,虧他講得出來。

走到外面,彎彎拉着他胳膊問:“哎,你說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譚章一搖頭:“對待敵人不能手軟,你要心軟就對我心軟好了,我不是敵人。”彎彎把手掌貼住他手掌,輕輕握住。

譚章一愣了一下,然後不落痕跡地滑開了:“我手上沾了點湯汁,不大幹淨。”

彎彎小聲悶喊:“切,你以為我對你有意思啊。自戀狂,姐姐這是同情你,安慰安慰……”話沒說完,譚章一已經摟住她腰,往自己身上貼了貼,大步往前走。

“哎?”

譚章一語氣溫柔:“我知道你是好心,不過也稍微照顧着點我的面子吧……”彎彎覺得奇怪,正要問你說什麽呢我一句話聽不懂。一扭頭,正看見他眼睛裏有什麽液體一閃而逝。

“牆——”

“你要是想哭,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我肩膀借你靠靠……”

譚章一無奈了,低低地咕哝會,然後說:“剛說讓你照顧下我作為男人的面子吧?口無遮攔……”抱怨歸抱怨,彎彎卻覺得腰上箍着的胳膊摟得更用力了。

她一下子母性泛濫起來,拉着他拐進一個小巷子,踮腳抱住他。譚章一身體僵硬了一下,也慢慢地回摟住她,最後把臉也埋進她脖子裏。

“牆?”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零星的雪花落在人身上,轉瞬就化成一顆顆小水滴。遠遠看去,他們也就像冬夜裏一對普通的戀人而已。可能一時情熱,可能一時感動,可能只是為了親昵和取暖,溫柔地擁抱在一起。

彎彎卻明顯地感覺到脖子濕潤了,有什麽液體一點點,順着脖頸滑進衣服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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