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
第 26 章
第26章
從祝家出來,夏竹和盛明遠并肩走在小區路上。
夏竹接過盛明遠遞過來的水,喝了兩口,下樓的時候沒有看見小白送她來的那輛車,看了盛明遠一眼:“小白呢?”
盛明遠:“陌生車輛不讓進小區,讓他停附近商場去了。”
夏竹:“……”
明明這幾天祝家夫妻對她的态度松動,小區門衛那邊都已經不攔他們,允許他們停在樓下了的。
她沒有拆穿盛明遠,知道他來找自己肯定是有正事:“盛顏發現何玥出國了?”
思來想去,時至今日她還能跟他扯上關系,也就只有盛家二房那邊的破事。
其中盛顏分手這件事最近,造成的影響也最大。
盛明遠停下腳步,身後披了一層路燈的光暈,面容沉在陰影中,晦暗不明的看着她。
有那麽一瞬間,夏竹以為他在生氣。
可是生什麽氣,生誰的氣?
沒等夏竹想清楚,盛明遠就繼續往前走了,聲音順着風傳過來:“嗯。”
夏竹還沉浸在他剛剛突然沉下來的情緒中,聞言立即回過神來。
從醒來之後到現在,快四年時間,她早就已經學會了不去過多揣測盛明遠話語外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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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麽承認,她也就沒有執着于剛剛的事情。
“那你這次過來是想勸我主動分手?”夏竹問。
盛明遠沉默了很久,側目看她:“你要是實在喜歡,我可以去跟二哥交涉。”
管靜苗的控制欲雖然強,二房那邊大部分事情也都是她在做決策,但實際上的話事人還是她老公,盛明遠的二哥。
夏竹感受到了側臉上存在感強烈的視線,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
她知道,從現在開始,她的每一個表情變化都在盛明遠的觀察中。
半晌,夏竹開口:“可他是你親侄子。”
而她只是個養女,甚至戶口都沒遷過來,而是還留在夏家,她自己單獨一戶。
夏竹說這話不是質疑盛明遠。
她住在盛家的前七年,盛明遠對她的好毋庸置疑。
但盛明遠是盛明遠,現在唯一影響盛顏判斷的何玥主動退出了,二房那邊是不可能真的讓一個孤女成為自己兒媳婦的。
出乎意料的,盛明遠強調:“我現在問的是你。”
不知道是不是夏竹的錯覺,她感覺盛明遠看她的目光越發沉了。
現在的盛明遠已經不比從前,在名利場浸淫多年養出來的上位者氣場總是不自覺的彌漫開,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有些承受不住,默默轉開視線。
良久,她搖了搖頭,不打算繼續跟盛顏做的這門生意:“算了吧,本來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她沒看見,盛明遠在她前半句話說出口的時候,緊繃的肢體放松了些許,但聽見後半句話,又狠狠地皺緊了眉頭。
他不動聲色的盯着夏竹看,這一次沒有讓她察覺出自己的視線。
他們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這個小區比較老,附近教育配套比較齊全,都是跟祝家夫婦差不多年紀的長輩,帶着兒女們生的小孩在住。
這些天夏竹一直跟着祝家人,在小區裏也算是混了個臉熟,那些大爺大媽們認出夏竹,頻頻回頭看她身邊的盛明遠。
一些原本打算把自家孩子介紹給夏竹的,臉上更是出現了惋惜和羨慕的神色。
這樣漂亮又有氣質的閨女,果然早就名花有主了。
因為盛明遠周身的氣派,沒人上來跟夏竹攀談,遠遠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就帶着自家孫兒們匆匆回家了。
夏竹見盛明遠沒有繼續開口,偏了偏頭:“小叔叔特地來一趟,就是為了說盛顏的事情?”
盛明遠在她看過來之前就轉開了視線,目不斜視的盯着前方:“來這邊出差。”
頓了頓,他餘光掃過來:“小白初出茅廬,一些人情上的事情做的不到位,是我考慮不周。”
夏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睛,迷茫的看着他。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盛明遠是在安慰她,入職的第一份工作進度被拖慢,不是她能力問題。
夏竹原以為自己把情緒隐藏得很好,小白這些天就一直沒有看出來她的心情不好。
沒想到盛明遠剛來就看穿了。
她覺得有點好笑,搖了搖頭:“把這個問題栽在白助理的頭上,多少有點委屈白助理了。”
盛明遠餘光瞥着她,看她笑出來,才轉回到面前的路上,伸手按開了小區門。
“一個月近六位數的工資,這點事情還委屈不到他。”
難得放松,夏竹忍不住打趣他:“萬惡的資本家。”
兩人走在前往附近商場的路上,後面的路上都沒怎麽說話。
他們互相之間隔着一段距離,但來往的路人都不自覺的從兩人外側走,沒人從他們中間擠過去。
路過的還有住在附近的小夫妻,有的戴着民工帽,有說有笑,也不是很親近,但話語間都是跟對方相關的事情。
夏竹的視線在他們身上掃過,突然問了個之前一直沒勇氣開口的問題:“你和方曼姝的訂婚儀式還沒準備好?”
說完她反應過來,覺得盛明遠可能不樂意談論私事,又改口:“我沒別的意思,如果冒犯到了你……”
不等夏竹說完,盛明遠脫口而出:“沒有。”
夏竹愣了下,笑着點頭:“也對,訂婚儀式畢竟可能一輩子只有一次,而且涉及兩家合作,是要盛大一點。”
有些事情說出口之後,她才發覺原來并沒有那麽難以啓齒。
夏竹心頭稍松,感覺有顆壓在心上的石頭被挪開了。
盛明遠卻沉默片刻,“方曼姝志不在婚姻。她想跟方鎏海一樣,以繼承人的身份,在方家站穩腳跟。”
夏竹沒預料到這種話會從盛明遠口中說出來,停下腳步看他。
盛明遠走出去兩步才回頭,背對夕陽與她對視。
夏竹蹙眉:“盛明遠,你這是什麽意思?”
她很少直呼盛明遠的名字,三年前那件事情之後,可以說是幾乎沒有過。
盛明遠抿着唇,無法解釋自己剛剛為什麽突然沖動,把自己和方曼姝之間的交易告訴對方。
像個不懂事的毛頭小子。
但事已至此,他竟然沒有多少後悔的想法,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他張了張嘴,想要詳細解釋,卻見夏竹往後退了半步,凝神看他:“你是在可憐我,還是在羞辱我?”
盛明遠一怔。
他立即意識到,自己剛剛那番話存在令人誤解的地方,眸底的深潭一瞬間有了波動。
“都不是。”他斬釘截鐵,眸色沉沉的望着夏竹,向她靠近了一步,好讓她能看清自己所有的表情。
夏竹臉色很差,她知道自己這個時候應該靜下來聽盛明遠的解釋。
哪怕是作為一個新聞工作者,傾聽也是必要的功課。
但将盛明遠從自己生命中剝離出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歷歷在目,那些痛楚她記憶猶新。
她無法鎮定。
她想要再退,被盛明遠一把抓住了手腕。
盛明遠的掌心很燙,心跳透過緊攥着的手掌傳遞到夏竹這裏。
她一時間分不清那是盛明遠的心跳,還是自己的。
盛明遠嘆口氣:“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男女體力懸殊,但盛明遠緩緩松了力道,重新退回到安全距離。
夏竹想要擺脫他的話,随時都可以。
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但看兩人沒事了,緊繃的神經又放松下來,只是好奇的打量他們。
盛明遠頓了頓,再次開口:“還記得三年前收到的孔雀草嗎?”
夏竹擡眼重新與他對視。
三年前,她18歲的成人禮,也是她撞見盛明遠跟方曼姝相親,決心徹底放下他的那年。
孔雀草不是草,而是一種花。
盛明遠垂眸望進她的眼中,語氣艱澀:“你沒有查過它的花語,對不對?”
夏竹當然查過。
孔雀草,代表隐秘的愛戀。
而那捧孔雀草,是在夏竹撞破他跟方曼姝“相親”之後送過去的。
只是當時她心如死灰,并且以為那捧花只是助理送來的。
在那樣的情況下,孔雀草暧昧的花語非但無法令她開心,反而讓她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
她當時唯獨想不明白,為什麽盛明遠能在無情推開她,走向另一個女人的時候,依舊向她散發出這樣的信息。
唯獨把那捧花當作是助理的失誤,才能令她好受一些。
盛明遠像是懂了什麽:“……對不起。”
“……”夏竹最終平靜下來,沒有說話,但也沒有離開。
小白很快将車開過來了。
這次換了一輛比較正式的商務車,兩人上車後,小白從後視鏡裏擔憂的看了眼夏竹,還是将隔板升了起來。
夏竹原本以為盛明遠會等到一個私密的地方再說,沒想到他直接開口了:“我跟方曼姝之間的交易不涉及婚姻,所以不會有訂婚儀式,并不是在籌備。”
一句話,直接讓夏竹的視線看了過來。
她眼中并沒有欣喜。
如果盛明遠跟方曼姝的婚約只是一場謊言,那麽三年前的她又算是什麽?
她沒有開口,盛明遠卻能意會。
他難得在一件事情上完全的理虧,垂下眸子思忖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和盤托出:“我那時……正好需要她幫忙,婚約的疑似存在,對盛氏和天宸都有幫助。”
之後的話就不用特別說明了。
他跟方曼姝之間,只是另外一種形式的聯盟而已,這其中甚至還有方鎏海的身影。
這些內幕但凡放出去,都将給盛氏和天宸的股票帶來地震般的災難,但夏竹需要的并不是這方面的解釋。
她定定的看着盛明遠,簡直被氣笑了:“你完全可以跟我直說。”
她當時雖然喜歡盛明遠,但也不是那種死纏爛打的性格。
盛明遠如果足夠鄭重和正式的告訴她,他真的很讨厭她這個拖油瓶,不顧一切的想要擺脫她,也不再做那些令她誤會的事情,夏竹說什麽也不可能追着他那麽久。
盛明遠別開了視線,本能讓他想要逃避。
但僅僅只有兩秒,他又轉了回來。
在商界呼風喚雨的巨擘,盛氏的掌權人,此刻半跪在後車廂裏,不敢直視這個被自己養大的姑娘。
“我不敢。”盛明遠掩藏了許久,那些卑劣的心跡,在此刻終于突破理智的阻攔。
他羞恥的紅了眼,卻只是保持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指腹輕輕的按住夏竹的衣角。
喉結滾動兩下,他閉上眼睛,徹底剖白自己肮髒的內心:“我怕你對我真的只是依賴,真的……只是将對長輩的感情當做了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