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北風凜冽,萬物蕭條,但是大年初一這一天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喜氣蔓延在各個角落,孟家上下都換上了新做的衣裳,唯獨東院的人還穿着舊衣。
按照祖宗規矩,這天一大早家裏男丁們需要去堂子拜見列祖列宗,所以天未亮時,孟骁就穿着舊衣裳去了前面堂子。
五更時,華陽城火樹銀花,高聲四起,南宮螢在院子裏守歲,一宿未眠。
好不容易困意襲來,才睡了半個時辰,“小姐小姐,快醒醒!”就這麽被珊瑚硬生生叫醒了。
她翻了個身表示不滿,珊瑚搖了搖她:“小姐,今日是大年初一,我們得回家拜年!”
回家拜年?她現在困乏極了,只想好好睡一覺,回家拜年這種事……晚點再說吧!
“小姐,老爺在家盼着呢!還得去夫人墳頭上香呢!”
這個珊瑚,真是啰嗦啊!
南宮螢炸毛了,如果不是看在死去娘親的份上,她一定會打珊瑚的。
“小姐,珊瑚為你準備了最好看的新衣去給老爺夫人拜年。”珊瑚把她出嫁前做的新衣拿了一套出來,茜色的襖子,很喜慶也不誇張,但是……
“放好放好,把我最破的襖子拿出來。”雖然是新年,但是南宮螢沒有忘記計策,她早前也叮囑過珊瑚,如今打量,珊瑚确實穿了陪嫁之前的舊衣裳。
“可是小姐,穿破舊襖子去見老爺夫人,好像不太好吧?”
南宮螢愣了愣,先前光顧着想法子對付蕭氏,倒是忘了大年初一她還要回家拜年,給娘親上香,若是穿着破舊的衣裳,爹爹一定會認為她受了委屈。
“好,那我們換新衣裳。”權衡一下,還是爹娘的感受比東院的榮辱更重要。
南宮螢穿戴整齊,洗漱完畢,雖然有些頭疼,但還是心情愉悅地出了東院大門。
大年初一就是好,迎頭都有人道一聲“新禧納祥”,南宮螢照例讓珊瑚發放賀歲錢,給大家圖個吉祥。
大家夥一看有錢拿,全都樂開了花,南宮螢滿意地點點頭,打算出門了,卻碰巧遇上迎面而來的孟骁與二少爺孟驷,孟驷與她打了個照面,拱手笑道:“恭賀新禧。”
“二少爺,同喜同喜。”南宮螢回禮,瞥了一眼他身旁的孟骁,孟骁正朝她笑呢,笑得南宮螢毛骨悚然。
南宮螢瞪了孟骁一眼,孟骁裝作沒看見似的,笑得更歡了。
“是要出門?”孟驷多嘴一問。
南宮螢點頭,“今日新禧,我回娘家拜年。”
“拜年,我也要去拜年!”一聽南宮螢要回娘家,孟骁也吵着要一塊去,南宮螢不想帶他玩的,但是她知道,這個跟屁蟲,甩不掉的。
南宮螢默認他可以跟去,孟驷瞧進眼裏,笑眯眯的提醒孟骁:“若要去拜年,骁弟還是換身衣裳為好。”
南宮螢這才發現孟骁穿了一身色彩不太豔麗的舊衣裳,她自認識他以來從未見過,這傻小子,還真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不知怎地,她想嘲笑他,但憋了回去,畢竟是她出的主意。
孟骁乖乖聽話,回東院換新衣去了。
“也不知哪個丫頭給骁弟穿了這身舊衣,方才被爹臭罵一頓,定要好好懲戒,決不輕饒!”人剛走,孟驷忽然提前今早堂子裏發生的事,南宮螢忙問:“孟……伯伯罵了孟骁?還有說別的嗎?”
“骁弟一聲不吭,爹也沒再多說。”
啊?這就完了?孟伯伯難道就不會問問孟骁他為什麽穿舊衣?這還是親爹嗎!
說來都是蕭氏的錯,克扣東院的用度,才使大家都穿舊衣,她本以為阿猛的法子至少可以引起孟伯伯的注意吧,哪裏知道他仍是不聞不問,直接指責孟骁,真是太過分了!
心中燃起一股怒火,想去找孟衡把話說清楚,卻被珊瑚拉住了,在她耳邊小聲說:“小姐,時候不早了。”
也罷,大過年的,這些不痛快的事情改日再搞。
但經此一事,南宮螢深感蕭氏在孟衡心中的地位,也深感孟骁在他爹心中的地位,身為嫡長子卻不受關懷,難道真如傳言,這孟家的家業将傳給他們西院了?
她突然覺得孟骁很可憐了,人家雖傻,但是心地善良啊,這麽多個月相處下來,傻子都能看得出,這傻少爺,待她挺好的,或許她可以把他當朋友來保護。
回南宮府的路上,孟骁一直透過馬車簾子張望外面的熱鬧街市,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突然興奮,叫車夫停下馬車,随後自己下了車,南宮螢都來不及喊住他。
不一會兒,他拿着兩串糖人送到南宮螢的面前:“娘子,給!”
南宮螢有些恍惚,她當他幹嘛去了,原來是看中了糖人。
南宮螢“哦”了一聲,拿了其中一串,孟骁把另一串給了珊瑚,珊瑚受寵若驚,沒想到自己也有份,有些感動,但是作為下人,她不能接受。
“瞎推脫什麽,這不是你最愛吃的嗎?”南宮螢瞅了珊瑚一眼,珊瑚這才高高興興收下。
“這位少爺,您還沒給錢呢!”正當三人嬉笑時,賣糖人的小販跑上來讨錢了。
南宮螢才揚起的嘴角又垂下了,“你沒給錢?”
孟骁撓了撓腦袋,“我、我沒帶錢。”
真是敗給他了!
南宮螢朝珊瑚使了個眼色,把今早帶在身上的小錢袋拿了一個出來,丢給那小販,“這是我家小姐給的賀歲錢,不必找了。”
小販拿了一倍多的錢,自然高興,連連道謝,又把剩下的糖人全給了他們。
“以後身邊沒錢就別瞎買東西,會被人打的。”回到車上,南宮螢開始訓夫了。
孟骁乖乖點頭,又把話題扯到糖人身上,“娘子喜歡嗎?”
南宮螢看着一堆糖人,皺了皺眉:“馬馬虎虎。”
孟骁垂下了臉,“娘子不喜歡。”
看他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南宮螢嘆了一口氣,“好好好,我喜歡,很喜歡!”
孟骁立馬擡起臉,露出兩排牙齒,看着她。
這變得也太快了吧!
南宮螢哭笑不得,孟骁偷偷樂呵,這段日子,她對他的态度漸漸産生了變化,或許假以時日,他可以得償所願。
“各位老爺,行行好,賞口飯吃吧!”一路上的奇遇可真多,馬車才又行了一裏路,就聽到路邊有人在乞讨。
這大過年的,天寒地凍的,也怪可憐的。
南宮螢善心發作,命車夫停下馬車,又讓珊瑚拿一袋錢下去施舍給那叫花子,那小叫花子拿了錢不停地感謝珊瑚和馬車裏的南宮螢,南宮螢在車裏偷偷觀察,發現那小叫花子有些面善,似乎在哪裏見過。
珊瑚回到了車裏,馬車繼續前進,霎時,靈光一現,那小叫花子雖然蓬頭垢面,但五官還能辨認得出,南宮螢自認記性不差,她記得這是當初在清風寨捉弄過她的土匪少爺啊!
他不在土匪窩裏等着娶媳婦,怎麽改行做叫花子了?
“怎麽了小姐?”珊瑚見她心神恍惚,忍不住發問。
南宮螢搖搖頭,當初她被清風寨擄走的事并未向任何人細說,以為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沒想到今日還會見到那個清瘦的少年。
而在她身邊的孟骁,與那少年過過招,他一眼認出了他,一個多月前,他命阿朔派人剿了清風寨,所有人都應該落網了,沒想到還有一條漏網之魚。
他不動聲色地看向南宮螢,她正在吃糖人,孟骁不露痕跡地笑了笑,想來她早已将當日之事抛諸腦後了,無需再擔心。
然而南宮螢表面上在吃糖,心底卻萌生了諸多的想法。
這春寒料峭的,又是大過年的,他一個小孩子在路邊乞讨,穿不暖,吃不飽,怪可憐的,還有他那個蠻不講理的娘親呢?怎麽舍得他出來乞讨?他們一定過很不好吧……想着想着,身上打了個寒顫。
雖然他們都是土匪,也綁架過她,但這孩子也算是土匪窩裏的一股清流……
想着想着,她居然令馬車掉頭,回到了少年乞讨的地方。
“你們都待在車裏,我去瞧瞧。”
珊瑚并不知她想做什麽,只知道她又要多管閑事了。
孟骁也在心裏叫苦,這個傻丫頭,也不怕有詐。
南宮螢也不是沒有防備,她從阿猛那裏學的功夫并不是白學的。
南宮螢在這兩人的注視下,慢慢走到了少年跟前,蹲下身子,少年聞到氣息,緩緩擡頭,四目相對,少年瞪大了雙眼,南宮螢率先開口:“先別出聲,我知道你是誰,我不會告訴別人,但你要告訴我,為何你會在這乞讨?”
少年沉住氣,聲音略沙啞地說:“寨子被官兵圍剿,所有人都被抓了,只有我,在我娘的掩護下逃了出來,但是我娘她……她……病發死了……”不似初見時那般清澈,少年眼底滿是憤怒與悲傷,南宮螢多半是猜到了,哎,這條本來就是不歸路,雖然她過去沒有舉報他們,但也難保其他人不會啊。
“你拿着這個。”南宮螢拔下頭頂的金發簪,遞給他,“這簪子值一些銀子,你拿去換了,買一身幹淨的衣裳,把臉洗了,別再做叫花子了,你有手有腳,又有些本事,不如投奔精武堂,還能過活。”
南宮螢立志成為行俠仗義的女俠,剛才折返的路上她都替他想好了後路。
“為何你要幫我?”被一個曾經被他們綁過的女子援助,少年感覺不可置信。
“嗨呀,你就當我多管閑事,問那麽多幹嘛!好啦,幫也幫了,我還趕着回家拜年呢,你好自為之吧,後會有期!”
英雄莫問出處,行俠仗義不問理由,這是南宮螢日後的人生信條,所以她沒有與少年過多的周旋,幫完人起身就走了。
孟骁将這一切默默看在眼裏,臨走時還多看了少年兩眼,此人絕非善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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