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往事
往事
“複活？”洛初輕聲道，她看着最前面的人，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你的意思是，我之前已經死了？”
“瞧我這腦子，您都忘了，怎麽還會記得這些呢。”那人一拍腦袋，“我和您講講您之前的事吧。”
招魂因為地勢原因，成為了一個巨大的墓場，生活在這裏的人們為了生計，成為了那些墓的守墓人，他們日複一日地維護着墓場的安寧。
可有一日，一只手從墓中伸出，打破了招魂人原本平靜的生活。
“什麽東西，上個巡查的人是誰啊，怎麽還亂扔東西呢。”巡墓的人在被絆倒後埋怨道。
他從地上爬起來，低下頭去看到底是什麽将自己絆倒了，卻看到了一只慘白的人手。
剛站起來的他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死死地盯着那只手，過了許久，他撿了根樹枝戳了戳那只手，原本沒什麽動靜的手反手抓住了那根樹枝。
巡墓人被驚得大叫一聲，顧不得拾起自己的鎮魂鑼，連滾帶爬地離開了這座墓園。
不過一個時辰，招魂的人就都知道了墓地中出現的怪事，幾個大膽的湊在一起，結伴去了那人口中描述的地方。
“什麽嘛，這裏什麽都沒有，他肯定是騙人的。”一個人嫌棄道。
“可我看他的神色不像是在騙人，真的有人能演出那種神态嗎？”
“況且，他都尿褲子了，如果不是真的被吓到，怎麽會穿着自己尿濕的褲子跑到大街上講這件事。”
“算了，回去吧，可能是他當時眼花了，我們什麽都沒看到。”最開始說話的人說道。
他們回到人群中，将自己什麽也沒有看到的經歷告訴了在等結果的人們，人們便真的以為那人就是眼花了。
可在第二日，人們卻在那人的家中發現了他的屍體，他眼球突出，嘴巴大張着，脖子上是一個青紫的手掌印。
昨天那幾個再次去墓地查看的人，看着他的屍體陷入了沉默。
良久，一個人開口，“我們再去看一眼。”
這次，他們真的相信那人說的并不是假話了，因為昨天出現手的墓被人扒開了，還是從裏面扒開的，墓中的棺材蓋被撕得四分五裂。
有個人腿一軟跪在了地上，“這是，詐屍了？”
他身邊的人抖着手将他拉起來，“別自己吓自己，萬一不是呢。”
他正說着，就感覺有人抓住了他的腳腕，他僵硬地往下看去，之間旁邊的墓中也伸出了一只手，伸出的那只手正牢牢地抓着他的腳腕。
巨大的恐懼使他愣在了原地，他就這麽看着那只手，嘴唇抖着，就在那只手順着他的小腿往上攀的時候，身邊有人推開了他。
“你在發什麽呆！不要命了嗎！”将他推開的人大聲喊道。
聽到這喊聲後，原本動作緩慢的手，動作忽然加快，擋着幾人的面扒開了墓。
一具扭曲的屍體出現在幾人面前，他第一時間就沖向離他最近的人。
“快跑。”有人喊了一聲。
他們立馬轉身往外跑去，卻在出口處看到了另一具扭曲的屍體。
“前面還有一個，我們往這邊跑。”最前面的人說着往左邊跑去。
可墓地中爬出來的屍體越來越多，就在幾人即将被屍體逼到死路的時候，有人喝道，“九天星辰，伏魔鎮邪。”
原本動作迅速的屍體在這聲音的影響下動作逐漸變得緩慢起來，一張張符箓從他們身後飄出，貼在了他們的心口處，屍體被徹底定住了。
一女子自屍體身後走出，“你們還好嗎？”
幾人驚魂未定地看着女子，“還，還好。”
“道長，這些屍體怎麽忽然都詐屍了？”有個人問道。
那女子四處看了看，“這裏墳墓過于集中，又沒有定期清理怨氣，屍體本身就蘊含了大量的怨氣，再經過外力的滋養，久而久之，就成了你們現在看到的模樣。”
“那我們該怎麽辦？”
“葬在你們這裏的都是什麽人？”那女子問道。
“都是周邊郡縣的人，他們将人安置在這裏，我們幫他們守墓，拿些錢來生活。”有個人回道。
“可以動他們的棺材嗎？”那女子繼續問道。
那幾個人想了想，“這個還得問過他們的家人，我們現在就回去，然後就去問他們的家人，最遲也得明天早上才能全部問完。”
那女子自點點頭，“好，那我在這裏等着你們，你們……”
女子話還沒說完，墓地外傳來了人們的喊聲。
“什麽東西，離我遠些。”
“滾啊，別靠近我。”
大人混亂的喊聲和孩童的哭聲混合在一起。
那幾個人立馬撥開被定在他們前面的屍體，往外走去。
只見墓地外招魂人拖家帶口地抱成一團，在他們周圍是無數的屍體。
“怎麽會有那麽多屍體？”女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問道。
“招魂，招魂，聽這個地名就能聽出來嘛，我們這個地方就是專門給人下葬用的，我們招魂的所有人幹的都是守墓人的工作，墓自然就多了。”那幾個人急匆匆地往那些招魂人身邊趕去，頭也不回地回答道。
屍體越來越多，事情漸漸變得不可控起來，女子看了看周圍情況，飛身站在了一個較高的墓碑上，手裏捏訣。
“彼之念力，為吾所用，咒令出，萬物生，穢氣散。”
随着女子的動作，縷縷白線自她身上溢出，一縷縷白線鑽入了屍體內，屍體的動作霎時停在原地。
“今日多謝道長了，若不是道長，我們招魂人就要全死在那些屍體之手了。”屍體的隐患暫時被解決，領頭的人朝女子謝道，“不知道長姓甚名誰？”
“叫我洛初便好，這件事還沒有徹底解決，要向徹底解決這件事……”洛初的話頓了頓，“需要将他們的魂魄與□□分開，并且除去他們肉身上的怨氣。”
“只是這樣的話，就需要開館，将他們的魂體放入新的棺材中，這件事還需要你們和他們的家人溝通。”洛初繼續道。
領頭的人低頭沉默半晌，最後應了聲，“好。”
第二日一早，領頭的人就來了，他就着煙鬥吸了口煙，“他們在聽到我們的遭遇後都同意了，并且願意出棺木的錢，剩下的就拜托洛道長了。”
下午時，各處就送來了洛初要求的棺材，大大小小的棺材在洛初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洛初将雕刻的工具一一擺好，對被叫來幫忙的人說，“麻煩搬下來一副棺材。”
沒有經過任何裝飾的棺材被擡到了洛初面前，洛初拿起刻刀在棺材上刻了起來。
最後一片木屑随着洛初停下的動作落下，來幫忙的那幾人湊到洛初刻好的棺材前左看看右看看，“這和之前的棺材有什麽不同嗎？”
洛初邊刻着新的棺材邊說道，“這上面的并不是花紋，而是陣法，這陣法能夠自動淨化怨氣。”
“還有這麽神奇的東西？”那些人贊嘆道，“之前從沒聽說過。”
“唉，道長，我們能幫上什麽忙嗎？”有人問道。
洛初搖搖頭，“你們并不是入道之人，你們刻出來的陣法只是徒有其形，并沒有功效。”
洛初在一堆棺材裏刻了一天一夜，終于刻好了所有的棺材。
洛初再次來到那些屍體面前，将屍體內的魂魄抽出，再一個個放入新做好的棺材內，最後用符箓将沒了魂魄的肉身上所有怨氣清除幹淨。
“現在，将他們下葬就好了。”洛初指着那些屍體說道，“至于這些魂魄，需要将他們放入新的棺材中尋找合适的地方将其下葬。”
“那道長覺得哪裏最合适？”領頭的人問道。
“我看招魂最中心處有一個天坑，就放在那裏吧，我在周圍再布上陣法，就足夠安全了。”
洛初在進到天坑裏時，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在仔細檢查了後并沒有發現什麽問題，于是便依照計劃讓他們将棺材全都運進來。
可就在招魂人将最後一個棺材運到洛初指定的位置時，變故出現了。
有人因為貪婪，偷偷地挖起了天坑中的礦石，不知他挖到了何處，原本只有碗口粗的泉眼瞬間崩壞。
水流湍急，眨眼間便将那個偷偷挖礦石的人沖得無影無蹤。
随着水流的沖擊，豁口越來越大，将站在遠處的人們也都沖倒在地，擺好的棺材也被沖得七零八落。
“道長，我們該怎麽辦？”有人大聲喊道。
“傳說，天坑中有一個龍王的泉眼，那個泉眼看起來十分平靜，可當人碰到時，龍王便會發怒，這肯定是龍王發怒了。”那會兒說話的姑娘也喊了出來。
那姑娘話音剛落，天坑下暗河中的水便湧動了起來，兩個巨大的眼睛出現在河內。
“是龍王！”那姑娘也看到了這雙眼睛。
一道聲音傳入洛初耳內，“是你帶他們來的？你不該帶他們來的，這是一個不祥之地。”
洛初見周圍人的臉上除了驚訝并無別的神色，她又看向河中的眼睛。
“他們聽不到我說話。”那聲音說道，“你不該帶他們來的，這本就是他們的劫數，是他們的命。”
“可人生來便是要與天争，若完全相信命運，那人的一生便如行屍走肉，毫無樂趣。”洛初堅定道。
“你要救他們，他們與你，只有一方能活，你會如何選擇？”那聲音又說道。
洛初垂下眼，“若只能選擇一方，那就讓他們活吧，師父說過，有多大能力就要擔多大責任，我既然有這個能力，就不可能看着他們去死。”
“也罷，那我就幫你，只是這些棺材，我只幫你看五百年，五百年後，那就看他們的造化了。”那聲音說完後，河中的眼睛便消失了。
“我們最後看到的就是，您畫了個陣法，然後将自己困在裏面了，無論我們怎麽叫您，您都沒有反應。”為洛初講述的人說道。
“七天以後，我們再去看您，發現您的身體就在天坑外，您的身上有一封信，上面寫着我們要向複活您需要做的事情，沒想到真讓我們做成了。”那人興高采烈道。
洛初沉思着，而後開口，“死而複生是大忌，你們付出了什麽代價？”
“這個代價準确來說都集中在了一人身上。”他将藏在身後的姑娘拉出來繼續道，“還沒跟您說，之前和您說龍王故事的那個姑娘，是我們的魂女，我們只是做了準備，貢獻了些願望，最後是她将您複活的。”
洛初看着那姑娘，那姑娘确實低着頭并不看她，“你到底付出了什麽代價？”
那姑娘不安地絞着衣角，過了會兒才說，“只是以後都不會睡覺做夢而已，道長不用擔心，您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我付出這點代價沒什麽，反正我也不喜歡睡覺。”
洛初看着那姑娘，忽然發現，如果将她進來之前碰到的老妪面上的圖騰擦掉，那這姑娘就與那老妪的容貌分毫不差。
她慢慢走到那姑娘面前，“你付出的代價，恐怕不止你說的這些吧。”
“你身上的時間，停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