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基地裏難得有那麽一個小姑娘, 大家對她很照顧，一直叫她多吃點，千萬不要客氣。祈惹坐在小角落裏，不能給她夾菜, 不過基地的人都沒有忘記她, 始終噓寒問暖。
她羞赧點頭, “好。”
哥哥上班的地方裏面的人都好熱情哦。
雖然大家很熱情的樣子, 一直說說笑笑，但是哥哥好像不開心，盡管少年神色如常, 慢條斯理吃着面前的菜，看不出有什麽波瀾起伏, 可祈惹就是覺得他好像不是那麽開心。
是不是坐車太累了？
鍋裏的牛肉丸煮熟了，她壯着膽子站起來給傅慵夾了一個，“哥哥吃。”
少年低垂的目光從冒着熱氣騰騰的牛肉丸上挪到她的臉上。
“……”
小姑娘捏着筷子，一雙浸了水的眸子汪汪亮。
傅慵的目光轉回來, 慢吞吞吃菜，她夾的牛肉丸，他吃了。
見到傅慵吃了牛肉丸, 祈惹喜滋滋又給他夾了好幾塊肉，有五花，有牛肉卷, 還有小酥肉。
她夾菜的速度要快于傅慵吃菜的速度, 很快他面前的小碗就堆了起來。
他的筷子停住, 而旁邊的小人毫無察覺, 還在鍋裏面撈着，說是黃喉好吃, 要給他夾，正在鍋裏撈找，整個人都脫離板凳站了起來。
傅慵，“……”按她的肩膀，把人定在板凳上，“不要夾了。”
“吃你自己的。”話音剛落，他在旁邊的鍋裏給祈惹夾了一大夾裏脊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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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惹，“哦……”
欲燃的成員雖然都在吃，眼神留意着兄妹兩人這邊，看見兩人互相夾菜，忍不住笑。
吃過了飯，其餘的人要去訓練了。
欲燃的領隊給傅慵放了一天半的假，說是後天再接他過來。
“舟車勞頓也累了，好好休息一下。”
傅慵說，“為什麽找那麽遠的房子？”
欲燃領隊聞言，差點就忘記解釋這茬了。
他差不多摸準了傅慵的脾氣，知道他看重祈惹，以為她好的角度，跟他解釋說，
“市一小離基地實在太遠了，如果房子找在這邊的話，你妹妹上學來回不方便，按照小學上課的時間，恐怕要早起一個小時都不止，萬一堵車肯定會遲到，江市早高峰的車流量不是蓋的，就讓她在市一小旁邊住，上下學來回方便，你放心我找人照顧她起居，肯定會妥妥貼貼。”
當然，工資會往傅慵的付出裏扣走。
小孩子麻煩，如果讓他像在桐丘一樣照顧祈惹的生活起居，給她做三頓飯，接送上下學，絕對會耽誤訓練時長。
傅慵不說話，他的目光透出淩意，欲燃領隊被他看得有點心虛，“……你訓練也沒有時間。”
“是怕你來回跑太累了。”話說到這份上他幹脆說，“而且有時候需要進行封閉式訓練，或者外出比賽……”
“基地旁邊沒有商業街，吃住是一個問題，她一個人在這邊也無聊，萬一上興趣班，那就麻煩了。”
“再有你還沒有駕照，你的車還在路上，冬天的話不開車送她大概會很冷……”
欲燃領隊說了很多，口幹舌燥了都，傅慵抱臂沒有說話，祈惹在旁邊吃哈根達斯的冰淇淋，看了看兩人。
好一會，她弱弱地說，“哥哥，惹惹可以自己上下學。”不用請阿姨也可以，因為住的地方離學校真的很近，幾百米。
欲燃領隊即使岔開話題，“那可不行，現在拐賣孩子的人多，有阿姨在，會陪着你。”
請阿姨肯定要很多錢，之前媽媽和叔叔忙不過來，也說過要不要請阿姨照顧他，叔叔說請，媽媽說實在太貴了。
這是一筆不菲的支出。
“太貴了。”祈惹小聲嘀咕。
欲燃領隊，“……”這是個會省錢的主兒。
他也是完全沒想到祈惹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孩，在面對選擇的時候，會選擇不要阿姨，原因竟然是因為請阿姨貴，足以見傅慵把她照顧得很好。
“不行。”
一直沉默的少年，“那就請阿姨吧。”他松口了。
欲燃領隊挑眉，事情成了。
送了兩人回來之後，欲燃領隊就走了，說阿姨明天會上門。
家裏的東西還沒有收拾，祈惹跟在傅慵後面，她把她的衣服拿進去後，要出來幫忙一直整理帶過來的物品。
還沒有碰上行李，少年一根手指頭抵在她的額頭，将她推遠，他的兩只手在拆紙箱上的膠布，彎身的時候，脖子上銀鏈晃蕩在半空中，短袖往另外一邊傾斜，露出深凹的鎖骨。
“去洗漱。”
“惹惹想幫……”話還沒有說出來，他已經開口堵了回去，“不用。”
祈惹站定後，少年收回手，她不動，在傅慵停下手裏動作，視線要轉回她身上的時候，小姑娘心領神會先去衛生間洗澡了。
聽到裏面傳來的斷斷續續的水聲，傅慵放下手裏的東西走過去問，“會調嗎？”
已經把裙子搞了有點濕的小姑娘說，“會。”
她剛剛就是在試水溫，只是開關拉得有點猛，濺到了身上。
傅慵皺眉，“……”
“記得拿衣服。”
他也不知道自己操的什麽心？就跟真的養孩子一樣。
她一個從小就在城裏嬌生慣養的小孩，會不懂這些便利家具的用法？要說不懂的人應該是他吧？現在誰洗澡還像鄉下一樣自己擡水燒水，再慢吞吞兌冷水調水溫？
他今天居然擔心別人照顧祈惹照顧不好？甚至在欲燃領隊說到沒有駕照冬天騎車會冷到她的時候，他在想，考駕照的事情或許應該提上日程了。
他爹喜歡給人當牛做馬的基因不會遺傳到他的身上了吧？
他忽然意識到他在做他爹做的事情，他在步他最讨厭的人的後塵。
替他照顧他厭惡的人的女兒，像保姆，像阿姨，家政……奴隸。
賺錢養祈惹，将就她的一切。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他到江市了，原先知道傅坤在江市安家，他暗地裏想這輩子不會來江市。
可是他來了。
不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是因為祈惹的緣故。
她是誰？
是那個女人的女兒。
衛生間傳來的水聲淅瀝，心裏越想越不是滋味，傅慵收拾東西的動作停了下來。
“……”
祈惹出來的時候，家裏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的東西井井有條擺放在各處，少年在陽臺抽煙，他看着遠處閃爍着霓虹燈的高樓大廈，指骨夾着煙，煙都快要燒到他的手了，他毫無察覺，目光有些散漫虛無，不知道在想什麽。
地上已經有好多根踩滅的煙頭了，她洗個澡的功夫，哥哥居然抽了那麽多煙。
傅慵有想不開的事情，喜歡打游戲或者抽煙放空。
忽然指尖的煙頭被人奪走扔在地上，他被迫回神。
垂眸，見到一個頭頂裹着毛巾，穿着兔子睡衣的小矮子，皺着一張濕漉漉的小臉站在他面前，用那雙他花了三十五塊錢給她買的兔子拖鞋踩他的煙頭，随着踩踏的動作，鞋面上的兔子耳朵噠噠動着。
她的眉眼和睫毛濕得尤其明顯，包起來的頭發滲透了毛巾還在往下滴水，打濕了她的肩頭。
似乎覺得他抽煙的舉動不好，清麗的眉眼盛着不滿。
傅慵睥睨着她的反應，想聽聽她踩了那支煙頭要怎麽跟他交代跟他說？
煙頭終于被踩麗嘉滅了。
她從兜兜裏掏出一顆棒棒糖，剝開了糖衣，仰着小臉，要遞給傅慵。
見到少年冷凝的臉色，小姑娘瑟縮了一下肩膀，解釋她奪過煙的原因，“煙已經沒了，怕燒到哥哥的手，惹惹才搶了過來……”
傅慵沉默不發聲，目光長久停留在她的身上。
“哥哥吃糖，是荔枝味的。”
“很甜。”
上次她就察覺出傅慵不喜歡吃酸橙味道的棒棒糖。
少年好久沒接，晚風吹拂過來，祈惹穿得不算太厚，打了一個寒顫，傅慵聞到了沐浴露的味道。
最終伸手将小姑娘手裏的荔枝味棒棒糖接了過來，放到嘴巴裏。
的确是很甜，“……”
祈惹見他吃了，心裏松了一口氣，地上都是煙頭，她回客廳拿掃把，剛拿出來，就被傅慵搶了過去。
“去吹你的頭發。”
祈惹一開始沒動，她怕她走了之後傅慵又在這裏抽煙，杵在原地沒動。
好一會，傅慵的眼神漸漸變化，她挪進去了，找到吹風機，邊吹邊看這邊。
以最快的速度吹好頭發，放了吹風機跑出來說，“惹惹已經把水溫調好了，哥哥可以去洗澡了。”
“旁邊放了毛巾。”
乖巧懂事，為人着想。
傅慵始終不動，她也在旁邊幹站着，眼見她肩頭濕透的那一塊蔓延開來，貼在皮膚上。
“進去吧，換一身衣服。”他的聲音稍緩。
祈惹問，“哥哥什麽時候去洗澡呀？”
“一會。”
“哦。”
“那惹惹等哥哥。”
等什麽？“不用等。”他接話很快。
祈惹，“……”她的腳在動，卻沒有走，只是在原地磨轉着腳尖。
“怕哥哥一個人害怕……”，就像她當初去桐丘一樣，一個人到陌生的地方，沒有人陪，會害怕。
害怕？他一個成年人害怕什麽？
不等傅慵再問，他很快就明白了，因為面前的小蘿蔔上前挪了一步，兩根細嫩的手指捏着他的衣袖。
抿着唇說，再次保證說，“惹惹會一直陪着哥哥。”
小臉上的神情很認真。
她嘴裏的害怕，是怕他覺得孤單。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棒棒糖很甜，剛剛抽煙放空都沒有散掉的煩躁，被殘留在唇齒之間的甜膩餘味漸漸驅散消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