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失眠
第34章 失眠
三人趕在天徹底黑下來之前回到了松家。
兩兄弟一回到家，就受到了來自父母的熱烈歡迎。
開門的松父用圍裙擦手，上面還印着小熊圖案。他看着一起站在門口的兩人，訝然道：“行行和小雲，你們兩個怎麽一起回來的？時間掐得這麽準，我們剛好把菜做得七七八八，正想打電話叫你們回來吃飯……”
松溫行解釋道：“我剛剛喝咖啡的時候碰巧見到大哥了，蹭了他的車就一起回來了。”
“噢，那還真巧……不過你這麽晚了還喝咖啡，不怕晚上睡不着嗎，”松知遠剛從小兒子手裏接過書包，目光越過松溫行的肩頭，便看見跟在兩兄弟身後、爬樓梯慢了一拍的高大Beta，好奇道，“這位就應該是戎同學了吧？”
戎峻抿着唇，禮貌道：“松叔叔晚上好，我是戎峻，打擾了。”
“戎同學晚上好，這有什麽打擾不打擾的，”松知遠領着人進了屋，拍了拍戎峻的肩膀，把人按在了沙發上，熱情道，“來，先在客廳坐着休息一下，我去給你泡杯茶。”
戎峻順從地坐下，從小獅子拘謹成了小綿羊的模樣讓松溫行不自覺笑了起來。
趁松父去拿茶葉罐子和倒熱水的間隙，戎峻紅着耳朵瞪了一眼在旁邊偷笑的Omega。
松淩雲坐在旁邊的懶人沙發上，饒有興味地看着這倆小情侶的互動，随手把運動外套搭在沙發椅背上，對着飯廳喊：“好香啊，今天晚上媽又做了什麽菜？”
松知遠端着一次性水杯走過來，滿臉不高興：“你就光問你媽給你做的菜，不問我給你們做了什麽菜？”
松淩雲笑了起來：“媽下廚少嘛，難得回家吃一次。”
“真會拍馬屁，”松知遠數落完大兒子，便把溫水放在戎峻面前，笑吟吟道，“來，戎同學喝水，不要害羞，來了就當是自己家一樣。”
戎峻聞着淡雅的茶香，愣了一下，才把手裏提的牛皮袋子遞給松父：“叔叔阿姨晚上好，這裏是我給你們準備的禮物。”
松知遠沒收禮物，反而哥倆好地坐在戎峻身邊：“我們還沒感謝你帶行行去醫院呢，要不是有你在，行行一個人生病都沒人幫忙看着一點，真的非常感謝你，禮物就沒有必要了。”
Advertisement
“叔叔您說得過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戎峻身體僵硬，梗着脖子，動也不敢動。
他從來沒體驗過如此熱情的招待，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松溫行。
松溫行接受到信號，狡黠地朝他笑笑，幫Beta解了圍：“爸，這是別人的一點心意，我看他在商場挑了好久呢，你就收下吧。”
松知遠還想說什麽，廚房裏走出來一個戴着眼鏡的高挑女士，穿着和松父同款的小白熊圍裙，一絲不茍，很有大家風範。
戎峻一下就認出了這是誰——松溫行的母親，梅雪亭。
梅雪亭親昵地拍拍松父的肩，道：“大家都來吃飯。”
她将目光轉向戎峻：“戎同學你好，早就想請你過來吃一頓飯了，希望不會打擾到你晚上的安排。”
戎峻摸摸鼻子：“……不會的，謝謝阿姨。”
***
考慮到有五個人吃飯的緣故，松父松母一共做了五菜一湯，三葷兩素，依次排列在飯廳的檀木圓桌上。
松知遠先給每人盛了一碗蓮藕豬骨湯開胃。
紅燒肉肥而不膩，裹滿了鹹香的濃油赤醬，入口軟糯醇香，一口下去唇齒留香。蚝仔蛋餅烙得金黃酥香，有了煎蛋的加入，沒有一丁點海鮮的腥味，反而激發出食材原本的鮮甜。鹹魚茄子煲香氣濃郁，茄子軟爛，在口中一抿就化，搭配上火候剛好的鹹魚碎，不鹹不齁，堪稱下飯神器。炒豆角配上了辣椒段，輔以豬油，令人食指大動。白灼生菜淋上鮮甜的醬油，脆爽清淡。
除了飯菜以外，飯桌上，來自長輩的關心是必不可少的。
與此同時，松淩雲時不時飄過來的審視目光也讓Beta如芒在背。
松知遠給小兒子夾了塊紅燒肉，在給大兒子分了半塊蚝仔蛋餅，對着戎峻客氣道：“都是些家常菜，味道沒有外面餐館做得好，希望小戎你不要嫌棄。”
戎峻夾起一段自己面前的炒豆角，聽到這個問題頓了一下，回答道：“謝謝松叔叔，我就喜歡吃家常菜，外面飯館的菜我天天吃外賣都吃膩了。”
“是嗎？”松父又開始抑制不住自己絮叨的性子，“還是要少吃一點外賣才好，對身體不太健康的，年輕的時候就要開始注意身體了，多鍛煉，少熬夜，少吃垃圾食品，不然到老了才會後悔……”
“嗯，我知道的。”戎峻只好順着他的話，點頭應和。
松溫行朝戎峻眨眨眼睛，示意他爸就是這個性子，讓他不要煩躁。
戎峻動了一下手指，表示他沒有不耐煩。
松淩雲看兩人眉目傳情，牙酸。
松母梅雪亭敲了敲桌子，食不言寝不語，松父這才稍微收斂一些。
一頓飯結束，賓主盡歡。松家人和樂融融，說話風趣幽默，沒有提到任何讓戎峻被排除在外的話題。
松淩雲自覺提出去廚房洗碗，把空間留給其他人聊天。
松父請戎峻喝茶：“小戎，你學習成績怎麽樣？”
戎峻遲疑地坦白：“不算很好，在班裏墊底。”
坐在他身邊的松溫行笑了一下，幫着自己男朋友說話：“但是他最近學習勢頭很猛，期末考試的總分比上一次多了三十多分呢。爸，散學典禮的時候你應該也看到了他拿進步獎的獎狀了吧，才一個月就能漲這麽多分，他很厲害的！”
戎峻絞着手指：“其實都是松溫行教我的，要是沒有他，我這次考試能多個幾分都難。”
“噢，行行學習還是挺厲害的，你們反正是同桌嘛，互幫互助也是應該的，你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問他的，”松知遠驕傲地拍拍松溫行的肩，又問，“那小戎，你爸爸媽媽是做什麽的？”
“我父母……在我上初中的時候就離婚了，”戎峻垂着眼皮，看不清眼睛裏的情緒，“我現在是被我母親帶着，她是開公司的。”
“你媽媽是開公司的啊，那聽起來很不錯啊，能管理那麽多人一定厲害吧，”松知遠自知失言，舉着茶壺給戎峻倒茶，“來，小戎，喝茶。”
戎峻收拾好情緒，舉着茶杯和松知遠相碰：“謝謝松叔叔。”
松知遠抿了口茶，換了個輕松的話題：“小戎長得這麽帥，一定有很多人追吧？”
松淩雲剛剛洗完碗回來，聽到這個問題後，意義不明地輕笑了一聲。
戎峻被松溫行他哥笑得頭皮發麻，道：“松叔叔，我們現在還是學生，要以學業為主，我目前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松淩雲又笑了一聲，被松溫行輕輕地踹了一腳，才偃旗息鼓。
松父全然無知，還在誇着他識大局，但在一旁聽完全程的梅雪亭卻若有所思地掃了眼年輕一輩的三個人。
幾人聊了一會，松知遠說是去廚房裏削水果當飯後甜點，而梅雪亭接到了緊急的工作任務，提前回卧室處理相關事宜，松淩雲則是進了自己的房間整理行李。
戎峻淺酌了一口茶水，和身邊的Omega小聲的聊天。
不知是茶裏被加了酒精，還是他自己的身體問題，望着松溫行在暖黃燈光下淺淺的笑，戎峻竟有種暈暈乎乎的感覺。
坐在柔軟的布藝沙發上，他用指尖摩挲着溫暖的白瓷茶杯，又喝了一小口暖烘烘的茶，滿口鐵觀音的醇厚清苦。
……這就是家嗎？
本來他也有的，雖然只是一戳就破的海市蜃樓而已。
從廚房裏出來的松知遠見戎峻坐在沙發上發呆，便把切好的果盤擺到桌上，笑道：“小戎，這裏還有切好的蘋果和西瓜，你要吃嗎？”
戎峻愣了一下，被身旁的Omega用胳膊肘輕輕地頂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謝謝松叔叔。”
***
松父在門口喊：“有時間随時來我們家玩啊。”
戎峻道：“嗯，謝謝今天叔叔阿姨的招待！”
戎峻向松家人告別，松溫行親自把人送到了小區門口。
夜空仿佛一塊巨大的紫水晶，萬裏無雲，樹梢上挂着如勾的上弦月，像是被天狗咬了一大口的純白慕斯蛋糕，浩渺銀河裏的星星璀璨奪目，散發出來的明亮光輝跨越百億光年的距離抵達地球。
松溫行牽着戎峻的手，暖融融的體溫在掌心裏傳遞：“怎麽樣，我家裏人都挺好相處的吧？”
“……嗯。”戎峻不自在地應道。
何止是好，甚至可以說得上是過分的善解人意了。
也難怪松溫行能成為這樣的一個人。
戎峻斂目，掩飾着眼底的情緒。
兩人在熟悉的十字路口分別。
“昨天分開的時候，是我先說再見的，”臨走前，松溫行晃晃兩人十指相扣的手，朝男生眨了眨眼，“所以這次輪到你了，你不會這麽小氣吧？”
說就說，誰怕誰。
“斤斤計較，”戎峻輕嗤一聲，“再見。”
“除此之外呢？沒有別的表示了嗎？”
戎峻愣了一下：“什麽？你還要什麽？”
松溫行笑着點了點自己的嘴角。
戎峻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耳垂瞬間漫上一層紅色。
松溫行是想讓自己在大庭廣衆之下親他！
好一個貪得無厭的Omega！
他斷然拒絕：“不行！你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你一個Omega都不害臊的嗎？！”
松溫行拉着Beta的手笑着盯他，不達成目的就不放人走，直到把Beta看得心虛。
戎峻皺着眉頭，選了一個折中的方案。
“……行了，跟我來。”
他把人帶到偏僻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拉起松溫行的手，在Omega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輕輕地在對方的指尖上親了一下，随後便紅着耳廓，扭過頭去不願看松溫行。
戎峻梗着脖子，惡狠狠道：“……這樣總可以了吧？”
松溫行失笑。
明明是兩情相悅，怎麽搞得像是他逼良為娼一樣。
不過他也不能把人逼得太過了，一口吃不了個大胖子，他得可持續性發展。
“戎峻，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松溫行清澈的眼睛裏倒映着滿天的繁星，“所以你不用着急，我會等你。”
戎峻猝不及防撞進他的眼眸，半晌才道：“……我知道了。”
“那就好，”松溫行揮手喊道，“戎哥，晚安！”
戎峻愣了一下，別扭地回應道：“……晚安。”
“拜拜，記得好好學習。”
“知道了，還要你說。”
兩人就此別過，戎峻轉身越過斑馬線。
到了街道的另一端，Beta似有所感地回頭——
Omega依舊站在紅綠燈底下，用盛滿笑意的清澈眼眸目送着他離去。
***
戎峻回到家，簡單洗漱完，也沒管頭發幹沒幹，就把自己扔到了床上。
頭發潤濕了枕頭的一角，戎峻睜着眼睛望着自家的天花板。
戎峻把頭埋進被子裏。在一片沉靜濃郁的黑暗裏，他回想起剛才松溫行對他表白時的每一個細節。
氣味，動作，話語，所有的場景和光影一幀幀地在他的腦海裏浮現。
……還有那最不能說謊的、灑滿星河光輝的清澈眼睛。
他一晚都沒睡着。
今天晚上，星星也在失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