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嘩衆取寵不孝子 9

第30章 嘩衆取寵不孝子 9

轉眼間邁入新年，天喜班的戲唱得如火如荼。

要求加戲的呼聲越來越強烈, 然而條件還不允許。

主力演員大部分是校學生, 現在這個時間他們剛剛進入緊張的期末複習。保持現有的演出頻率已經有點難，加戲暫時不可能。

高君心請了托管老師來照看孩子們的學習。

師弟們要登臺唱戲, 但文化課從來都不能放松。

雖然剛開始讀書每個人都抱着雄心壯志, 但開戲之後大家的心就飛到戲臺上。

尤其張孝跟趙小亮這倆小花臉，語文數學雙雙不及格，還借口說自己不是念書的料。

高君心看他們機靈得很，就是不用心。

他做主訂下規矩，不及格就不能登臺。這大大刺激了大家學習的積極性。

下一回考試, 果然有了質的飛躍。真是讓人又氣又好笑。

有張孝、趙小亮這兩個成績不怎麽樣的，就有學習成績出衆的。

三妞，這位家裏連正經大名都不給起的女孩，在上學後被班主任發現了數學天賦。

她提醒高君心多多培養這方面才能, 于是高君心給三妞報了奧數班。

現在三妞準備跳級，同樣準備跳級考試的還有鄭歡喜和阿虎。

對兩個快11歲的孩子來說, 一年級的東西太簡單, 他們學着不耐煩。為了減少讀書時間，兩人一商量決定跳到與他們年齡相應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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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月跟着補課老師學了好多內容，也刷了好多題。

語文簡單兩人商量着來，數學不懂就問三妞。他們兩個頭腦不是特別好，但硬是憑着毅力将落下好幾年的功課都給補齊了。

這樣積極倒不是多喜歡讀書。而是希望早點念完書，早點全身心投入唱戲中，也能多幫師兄做事。

阿虎和鄭歡喜都發現了, 這大半年師兄都沒有好好睡過。

閑雲閣的經營基本都是他一個人負責，天喜班的表演也靠他挑梁。社區、街道那邊也是他親自聯絡，網絡媒體也是他在維護。為了讓他們生活得更好，高君心在外面唱歌的業務也沒有中斷過。

晚出早歸熬通宵，長時間下來高君心清瘦許多。

反倒是他們，都被養胖了許多。阿虎翻筋鬥時都覺得沒有以往利落。

想到師兄，鄭歡喜和阿虎的目光不由自主投向練功室。

時間已經很晚了，高師兄還在給程師兄說戲。

封箱演出的劇目已經定下來了，他們要演《火焰山》。

角色已經安排下來。高君心沒有演他本工的鐵扇公主，也沒有演主角孫悟空。他要反串大花臉，飾演牛魔王。鐵扇公主交給蘭草師姐，程師兄扮演孫悟空。

這角色安排看似亂七八糟，實際上很有道理。

蘭草師姐能唱鐵扇公主，她的翎子功、水袖功本來就很好。孫悟空這角色武生應工，程師兄接下這個主演自然沒問題。

《火焰山》這一出戲最出彩、最吸引的地方就在于牛魔王和孫悟空的決戰，兩個角色激鬥的過程中要展現高超的變臉技巧，牛魔王一角變臉的同時還要噴火。

噴火這項絕技目前天喜班只有高君心一人掌握，牛魔王這個角色只能由他來。

就不知道，觀衆能不能接受。

*

如果一個招呼都不打，高君心突然登臺反串花臉。觀衆再愛他也會不滿，還會産生嚴重的排斥情緒。

于是，封箱演出前兩周，高君心就在微博透露了封箱當日的消息，并将反串消息公開。閑雲閣的門口，也早早貼出了宣傳海報。

封箱表演當日有一整天的川劇表演，從早上表演到晚上結束。

白天唱天喜班最拿手的戲，到了晚上，天喜班全體出演西游大戲《火焰山》。

高君心反串牛魔王。

【我不要！我要看美美的高老板！】

【高老板演猴子我都能接受，為什麽要演牛呀？滿地打滾，接受不能。】

【沒聽說夠這出戲呀，川劇有猴戲嗎？】

【川劇有猴戲，但是劇目并不多。且都是從京劇移植而來，現在表演很少了。】

【我還看過幾次火焰山，明白為什麽小高老板會反串了。】

【呵呵，看臉的娃娃都是假粉。看戲不要看皮相，而要看他塑造的角色，看他的表演，聽他的唱腔。高老板的旦角随時能看到，但他的花臉卻不多見。還不珍惜機會！況且《火焰山》，聽名字就會有什麽絕活亮相。】

【咱們是不是被爺爺粉怼了？】

【爺爺們教訓得是！看戲不能這麽膚淺。就算偶像打扮成一頭牛，也要喜歡！】

評論區的畫風越來越奇怪。

*

兩周時間的網絡熱議，觀衆漸漸接受反串花臉這個決定。高君心的預防針算是打好了，反串還成了吸引人的噱頭。

封箱表演的票因為是整整一天，所以價格高出了很多，但開票當天還是被搶購一空。

高君心緊鑼密鼓準備封箱演出，除了每天排練，小演員們還要準備期末考試。

“期末考不好，封箱就不用上了。”高君心提醒道。

于是，每個小蘿蔔頭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積極應對考試，結果喜人。

封箱表演前三天，所有人員開始帶妝彩排。

扮演唐僧的藍雲夢出現後引起一點小波瀾，孩子們表現出明顯排斥情緒。

不等高君心出面調解，藍雲夢主動向師弟妹們鞠躬道歉。她承認自己不該抛下大家離開天喜班，這麽不負責任的離去是她錯了。

她道歉态度誠懇，但孩子們對她依舊冷漠。

他們不明白什麽大道理，不理解中間有什麽苦衷。他們只記得藍雲夢抛下大家跟周元富那個混蛋去享福。

她是叛徒！而叛徒不值得原諒。

小孩們鬧情緒，高君心看得直搖頭。他拍拍手，道：“準備排演了。”

孩子們立刻放下情緒，投入角色中。

戲比天大。

再讨厭一個人，上了戲臺該怎麽演戲還是怎麽演。這是他們身為戲曲演員的基本素質。

*

封箱當日，白天上演了最受歡迎的幾出戲。晚上，開大戲唱《火焰山》。

常年扮演俊俏小生的蘭草，回歸旦角，扮演鐵扇公主。唱小生總是缺點味兒的她，唱旦角卻很有特色。她的嗓子亮而甜美，十分讨喜。

讓觀衆對她刮目相看，是因為一場舞。

劇情進展到二借芭蕉扇。孫悟空假扮牛魔王欲騙芭蕉扇，鐵扇公主以為是丈夫回來，于是歌舞招待。

蘭草這一段表演，身段妖嬈，舞姿曼妙，一手水袖功也是潇灑漂亮。叫好聲連連。

一直被忽略的蘭草頭一次綻放光彩。

劇情很快白熱化，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要争奪芭蕉扇，鐵扇公主牛魔王要為兒子報仇。

雙方展開激烈打鬥，精彩的打戲将觀衆情緒調動至高.潮。

孫悟空與牛魔王決鬥，金箍棒與雙刀對決，不分勝負。高君心與程福林将變臉融入打鬥之中，兩人變臉時都沒有刻意、多餘的遮掩，快速頻繁地更換一張張臉譜。雙方情緒的變化通過臉譜變化展示，戰況激烈，交戰雙方的情緒也攀上頂點。

牛魔王拿不下孫悟空，氣憤之際口中噴出烈焰。

高君心的手中握着雙刀，沒有任何道具輔助，一道長長的火焰就這麽從他口中噴出，在空中雄雄燃燒，持久的延燒。

铿锵鑼鼓聲中，雙方又鬥了十幾回合，激烈的打鬥中時不時伴随着火光。

觀衆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們見識過噴火絕技，但從未見過演得如此精彩，扣人心弦的表演。

【蘭草妹子超漂亮，阿林小弟弟一如既往的出色，但高老板的牛才是全場最佳。】

【我就記得噴火了。】

【高老板究竟怎樣的寶藏男孩！他還會怎樣的絕技！】

【好喜歡他演的牛魔王，威風凜凜又憨态可掬，矛盾的氣質竟然統一起來。】

【我想問問，變臉不是很稀罕的嗎？怎麽成了批發貨。天喜班是不是每個人都會？】

【變臉是一種常用技巧。會的人多也不稀奇。高老板身為班主，又是大師兄，傳授絕技也是正常。】

【大師兄？高老板應該演猴子。】

【《火焰山》是天喜班第一代班主高天喜代表作。高天喜是聞名全國的川醜，他是第一批移植猴戲的人。不過高天喜、高玉生演的都是孫悟空，武醜、武生演繹方法不同，各有特色。小高老板不扮孫悟空，辦牛魔王，稍微有點遺憾。】

【高天喜是誰？高玉生又是誰？】

善于考據的粉絲，開始了科普。

*

封箱表演唱了一整天，所有人都累得無法動彈。

卸了妝，整理了行頭。大家跟閑雲閣的工作人員一起打掃、清理大堂。

活幹完了，一行人拖着疲倦的身體回家。衆人耳邊還是封箱結束時，滿堂喝彩的聲音。

坎坷的一年過去了，他們從身無分文到有了現在的好光景，着實像一場美夢。

“咱們開個小的慶功宴。”高君心捏了捏肩膀，勉強自己站起來。

他去廚房燒水準備煮面：“自己摘菜、洗菜，然後打作料，碗依次放好。想加蛋交給蘭草師姐，她給你們煎。”

“是。”孩子們應道。他們的聲音沒什麽力氣，但每個人精神還在，都很開心。

二十分鐘後，一碗碗熱氣騰騰小面出鍋。

大家端着面碗，圍在桌子上座，每個人挨得很近。

沒有人說話，房間裏全是吃面吸溜吸溜的聲響，大家吃得狼吞虎咽。

“第一！！”阿虎第一個吃完。咧嘴哈哈大笑，還打了個嗝。

“第二！”

“第三！”

報數的聲音不斷響起，還沒吃完的加快了速度。

小孩們的吃飯競賽總是令人忍俊不止。

高君心一邊笑，一邊小口小口咽着面。

他取了張紙巾給阿虎還有其他孩子插嘴，最後一名肯定是自己沒跑了。

不大的家，滿堂的歡笑聲，溫暖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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