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
第 17 章
星期一的清晨,瑪蒂爾德照例去面包店領取這一周的配給。
冬天就要到了,空氣裏已經摻雜着遙遠的北方攜帶的冷意,冰淩的顆粒漂浮在城市的上空,積聚成刺入骨髓的寒風。食物已經越來越難以獲得,這個冬天注定漫長而艱難。
瑪蒂爾德走在寬敞的大街中央,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和噴着尾氣的德國轎車從她身邊經過,心中莫名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
這已經不是她的家了,不是她的巴黎。
這裏變成了德國人的巴黎。
黑暗的日子好像漫長的隧道,一眼望不到盡頭。
我們究竟還要忍受多久?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的腳步聲。這腳步聲很不正常,不是緩慢、有節奏的聲響,而是急促并且目标明确的奔跑聲。
剎那間,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肩膀,骨頭泛起堅硬的痛感。瑪蒂爾德迅速回頭望去,之間三四個德國士兵背着長杆槍,牢牢地把她按在了地上。
瑪蒂爾德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狠狠地咬着牙,用力地向離他最近的那個士兵瞪去。
士兵嘲諷地笑了笑,沒有理她。一輛深黑色的德國轎車開了過來,幾個士兵将她的胳膊反綁在身後,迅速而粗魯地将她塞進車裏。
一瞬間,她的雙眼好像被什麽東西蒙住了。
她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開沉重的眼皮,映入她眼簾的是灰白的天花板。
瑪蒂爾德發現自己的雙手被鎖鏈牢牢拷起,綁在了一個搖搖晃晃的椅子上。
Advertisement
面前坐着一個面色嚴肅的德國軍官,細長的臉上有幾條稀稀疏疏的淡金色胡子,一條橫杠的臂章暗示了他中士的身份。見到她醒來,男人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一絲虛僞的笑容。
“小姐,您終于醒了。”
“你要做什麽!”瑪蒂爾德朝他大喊。
“別急嘛,小姐。”男人裝模作樣地眨了眨眼,慢悠悠地起身,踱步到她眼前。
“我只有幾個小小的問題,你回答完以後自然可以出去。”
“我什麽都不會說的!”瑪蒂爾德咬了咬牙,“你別癡心妄想了!”
“別說得那麽肯定嘛,”男人俯下身,用粗壯有力的大手捏着她的下巴,仿佛要将她的骨頭捏碎。
“告訴我,你的隊員還有什麽人。以及,是誰指使你做這些事情的?”
男人的聲音像一塊粗糙的石塊,在寂靜的空氣中剌開幾道豁口,刺得她的心髒微微發疼。
瑪蒂爾德直視着男人,用盡全部的力氣壓抑住內心的慌亂不安。一瞬間,她在腦海中模拟了自己能夠想象到的的無數個結局。那些血腥而凄慘的畫面一副有一副在她的腦海中掠過,挑起她脆弱的神經。而最後,一切的恐懼與緊張全部消散了,只是化為了對母親未能盡到作為女兒的責任的愧疚。
“不說是吧,”男人似乎早就料到了,他自信地揚起微笑,朝門外揮了揮手。
“把她送到審訊室。”
幾個高大的德國男人闖進屋,周圍一下子響起了叮咣亂撞的噪聲。他們一把捏住了她纖細的手臂,朝她的腿猛踢了一下,将她推進了一片漆黑的審訊室。
狹小的房間被鐵質的欄杆包圍,彌漫着老舊的黴味與酸臭,天花板的角落裏結着厚厚的蜘蛛網,被層層疊疊的灰塵遮蓋。瑪蒂爾德的手腳被鐵鏈鎖住,吊在牆壁上。
那個男人再一次走了進來,手裏拿着一條長滿了尖刺的皮鞭,在空中随意地揮舞了幾下,發出”咻咻“的聲音。
“這皮鞭可是剛剛制作好的,不知道效果如何,你想不想試一下?”
男人向瑪蒂爾德走近,她感到一股冰冷的氣息漸漸湧來,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
“怎麽?害怕了?”男人挑起嘴角,“那就快點回答問題。”
瑪蒂爾德冷笑:“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男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轉了幾個圈又回到她那張蛋清般柔軟的臉蛋上,踱着步子湊近了她的臉頰。
瑪蒂爾德一口咬住了男人的脖子,用盡了全身力氣,咬得男人哇哇直叫。
“媽的!”男人破口大罵,裸露的脖頸已經被咬出了一塊紫黑色的印記。
“啪!”手中的鞭子毫無準備地抽出去,落在了瑪蒂爾德的前胸。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感霎時間傳入大腦,她不由得發出一陣悶哼。
“我就不信你能永遠不說!”男人繼續揮舞皮鞭,如同凜冽的刀刃劃開瑪蒂爾德單薄的衣裙。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被磨破,露出了白皙柔軟的皮膚。鞭子上尖利的刺一下一下剜開皮肉,殷紅的血液湧出,宛若不斷流淌的小溪。
疼痛猛烈地襲來,噴發的山火一般占據了她的大腦。她感到自己的皮肉被生生刺穿了,好像一條待宰的魚,大塊大塊的皮膚從骨髓上剝離。
她幾乎以為自己要變成一具白骨。
視野被模糊的紅色侵占了,什麽也看不清。全身都被滾燙的血液浸透,她感覺自己正泡在一條潮濕黏膩的河水之中,意識開始慢慢消散。
“嘩啦——”冰涼的水從她的頭上傾瀉而下,即将沉睡的大腦又被再一次喚醒。淺棕色的頭發被血水與冰水浸濕,粘粘在了一起,遮擋住了她的半邊臉頰。
“你最好還是老老實實地告訴我,別想再耍花招。”
男人的聲音好像離她很遠很遠,似乎隔着一層飄渺的霧氣,朦朦胧胧地聽不真切。瑪蒂爾德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向男人大喊:“沒有人指使我!所有的一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就算打死我也什麽都問不出!”
男人暫停了動作,似乎在思考她話語的含義。他繞着狹小的房間走了好幾圈,就當瑪蒂爾德幾乎又一次陷入昏迷的時刻,他終于開口說話了。
“來人,把她給我送到牢房裏。”
瑪蒂爾德只看見幾個人解開了手上和腳上的鐐铐,像麻袋一樣将她拖出了房間,便再一次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