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滄水血戰（下）
滄水血戰（下）
血珠從菱澈肩頭滑落，那本就半身已紅的紫衣染上那鮮活的血液竟發出清幽的光芒來，緊緊的吸引着所有人的眼睛。但此時的情景菱澈來不及任何反應，手中的長鞭繼而舞動，靈刃飛舞。
似是感覺到菱澈受傷而引來的氣息上的不濟，癡凝艱難爬起，眼睛定定的朝向那血中飛舞的身影。那紛飛的光暈刺疼了她的雙眼，可她卻全然不在乎……
一道金光從天而降，那金光上的雄渾靈力不由讓癡凝眼神一震，隔着封閉氣息的壁都能感覺到這排山倒海之力!
那股力量湧現的一瞬，菱澈已然節節敗退，可她還是下不去手動用白骨陰兵的力量。果然，她永遠沒辦法抛下雙明麗的眼眸，也沒辦法看着那笑臉永遠沉寂與血泊。
“柳明皓！你住手啊啊啊啊！”絕望的吶喊劃破天空，凄厲無比的聲音伴着血光滲透着每一個角落。滄水殿似乎也在微微顫抖，那道血海中的悲怆就如數道劍刃，瓦解着神像那無能為力之下的悲憫。
侍從面面相虛，這樣的戰争本就不是他們所能靠近的，即便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心急如焚，可卻是徒然。可他們的眼神卻異常堅定，這片心中聖地哪怕魂歸幽冥都要守住，殺意從他們的眼中迅速攀升……
那聲尖叫并沒有阻斷柳清玹的任何動作，他眼裏的茫然空洞已然比方才愈發深入，許是方才那一瞬間險些要掙脫的清明激發了控制者的警惕，加強了術法效力的後果。
“柳明皓！柳清玹！你住手，我求你住手好不好！她是我的師傅啊！你要殺要剮沖我來，沖我來啊！”聲嘶力竭的苦喊伴着沙啞的嗓音卷向光芒四溢的血海，全部的氣力化為泣血之音哀鳴于蒼穹。
此情此景，那悲哀到極致的絕望之音——聞者皆落淚，心頭像被巨石壓着般難受，可他們卻無權幹涉任何。一些頭默默低下，将眼前之像自欺欺人阻斷，看不見才能沒那麽心酸苦楚。
一定要那麽趕盡殺絕麽……
“真吵！”冷漠之音毫無動搖，眼前之景并沒有在那個人心中激起任何波瀾，只是嫌棄的丢下兩個字。
話音落下，水晶牢籠中那張極度痛苦之中的臉上突然變色，額上青筋畢露。皓齒在那一剎緊咬，将痛呼的字語咬碎！
一定…一定不能讓她得逞，亂了師傅…師傅的心……
癡凝用盡最大的力氣勉強展出笑意，想要表示自己的安然，即便她知道那飛舞中的人根本沒有任何喘息之時來顧及。
可，笑容在一瞬間凝固。
白玉臺間，四溢的光芒沒了持續的靈力的維持逐漸暗淡下來，迷茫着血色煙雲的暗沉天空也失去了最後一絲光彩，就連那肆意無束的狂風也在此時歸于寥寂。金屬撞擊的聲響截然而止——一條長長的金色鏈子直挺挺的貫穿了菱澈的肩膀。
血沿着金色的鎖鏈蜿蜒前行，宛如一條暗紅的小蛇，朝前緩緩匍匐而行。
“不！不！”水晶牢籠中的那雙眼在瞬間陡然圓睜，癡凝不敢置信吶吶自語，就連下意思的搖頭動作都是變得機械僵硬。不，這一定是夢，不是嗎？可是眼前的場景卻是那麽的真實，她無法說服自己這一切只是幻影。
她從未像此時此刻那般憎恨自己，如果不是她這一切根本既不會發生，是她将惡魔引入了這片最後的祥和之地。
一道驚呼從四周響起，她猛然睜大眼睛，只見那道淡紫色的身影竟然在此時朝前迅速向前，鎖鏈摩擦出血色的飛花，而身影卻不曾有絲毫的停頓，她們的距離在飛速拉近……
不，師傅這是要幹什麽！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張血紅的雙眸便貼上了薄薄的屏障，蒼白的臉上漾起一個明豔的笑容，就如往常那般鮮豔。可在在癡凝看來那笑容卻如一道烈火，無情的煎熬着她那已然千瘡百孔的心。
“阿凝…答應師傅，一定要好好的…”那抹笑意在此刻是那麽的平靜安詳，血意四溢的雙眼在看向她的那一刻，即刻化為如水的溫柔，濃烈的不舍和揪心毫不保留的映上眉宇之間。
菱澈看着眼前那驚恐的人兒，心疼的想摸一摸那記憶中毛茸茸的腦袋，可是，雖近在咫尺卻遠在天邊。她的小阿凝是不能被任何血污沾染的啊，她怎麽就保護不好她呢？
“師傅只能保護小阿凝到這了，剩下的靠你了…,阿凝是不會讓師傅失望的的不是麽……”
不祥的預感湧上癡凝的心頭，她的腦中翁的一片空白，“不…不…”
狠勁的藍光從囚籠底部炸開，瞬息之間水晶壁上無數裂痕蔓延，裂痕之間有藍色詭異幽光流轉，驅使着那片屏障瓦解的進程……
那裂痕的來源之處，是一把流轉幽藍光澤的匕首，匕首上面有熟悉的鮮血。咬不住的鮮血從菱澈嘴角落下，她這次恐怕真的是無力回天了吧，不過她的小阿凝就可以好好的了……
藍光剎那間煥發耀眼光芒，周圍護衛之人被這道突如其來的耀眼光芒照的睜不開眼，動作停滞下來。
“柳清玹！”意識到眼前發生的一切，那道女聲頓時氣急敗壞。她怎麽都沒料到，那個蠱族妖女會在那種時候不要命了一樣直接俯沖而來，她真不怕疼麽……
這個人對她來說難道就真的這麽重要？往日的記憶又在這一刻浮上她的心頭，不！她不能心軟，眼中再次殺氣顯現，她深吸一口氣将開始游離的心絮壓下。
話音剛落，牽引傀儡的雙手重新舞動十指，金鎖閃現熠熠光芒。電光火石之間，菱澈反手拖住癡凝雙臂，用盡最後的氣力将她朝滄水殿後方向擲去。
一股暖流順着手臂處緩緩流入癡凝的體內，禁锢靈脈的禁制即刻土崩瓦解，那股熟悉的力量又開始蔓延至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而淚水卻在失神的那一瞬悄然滑落。
“幽河…之下,不要…再回來……”
癡凝腦海被這句極輕極輕的話語牢牢禁锢，就在牢籠碎裂的那一刻，那冰涼的唇蜻蜓點水般湊近她的耳畔留下只有她們兩人才聽得見的話語。
原來，師傅一直都知道！為什麽！
為什麽不懲罰她，為什麽明明知道是她的錯卻還是這樣包容她，她這樣的人如何值得她這般！像她這樣的人是應該受到神的鞭笞，落下無盡修羅煉獄的！
“不！不要！蝶！幫幫我！”一句吶喊劃破天際，那道身影在即将落入懸崖之際陡然折返，無數紅蝶從癡凝的身後煽動雙翼翩然而出。場面的氣氛在此刻開始變得詭異，那些絕美的生物雙翼愈發鮮豔，跳動的紅色落在那因為失去力量來源而頹然倒地森然白骨之上，繼而又開出來數朵幽冥之花，即将指引無盡的亡魂重歸地獄……
“回去!回!”那道厲叱戛然而止，數道金光将那張血紅的雙目吞沒。
噌！兩道金光猛然炸起，帶着強勁無法阻止的力道将那已經油盡燈枯的人狠狠的擲向後方！
即刻，緊接着一道叮鈴的刺耳聲，潔白如羽的拱門在金鎖的強力之下已然盡數碎裂，金鎖的長度看不到盡頭。
在聲音響起的那一刻，癡凝的身形定在了半空之中。嚓’，有什麽東西在此刻碎裂，毫無氣息，卻是如此振聾發聩。是她的心麽？可是為什麽她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難道她已經沒有心了麽……
還是她的心在師傅用自己的生命将她退開那一刻，就已經不複存在了？
可是這又有什麽呢？這已經不重要了吧……
金鎖的盡頭是昏暗的滄水殿，幽暗壓抑的昏黑此刻褪去，那巨大的神像正中，三條金鎖将那抹淡淡紫色的人影毫不留情的釘在了正中。那雙血紅的眼眸無力合上，将那道孤傲堅毅的神情永遠封閉在不甘之下。
淡紫色的長裙已然被血色浸染過半，那被腥風卷起的裙擺四下飛揚。垂頭閉目的人雙手張開，手心中握住血紅，就如一只殘缺的蝶一般落下了孤寂的雙翼，凄美的同時卻無比殘忍。
然，不甘之下卻也是帶着無比的安詳……
“師傅！”凄厲的尖叫穿透血色的光影，帶着支離破碎的沙啞。淚水已然沒有了生命，原是源泉已經幹涸。
傀儡手中的長線還在不住交織，那片茫然空洞不曾消退半分。可真的麽……
絕境的黑暗中似乎有誰在哭，柳清玹的心不受控制有了莫名的疼痛，哭聲越演愈烈，迷迷糊糊中如流水的迷霧迅速消散。他漫無目的朝不知名的方向狂奔而去，身後似有洪水猛獸的哀怨追逐。
那道哭聲為什麽那麽熟悉，悲哀之意直挺挺的紮入他的內心，他為什麽會那麽心揪？為什麽？
轟，四周突然點起金色的火焰，那熊熊烈火無情的向上舔舐着他的每一寸肌膚，可他卻全然沒有任何知覺，就如一具破敗的木偶。金色的火焰不知為何纏繞上血色，那血色在逐漸擴大，将金色的躍動逐層點染。
不！不對！那是什麽！他在幹什麽！仿佛被壓抑的猛獸在此刻驚醒，茫然中有雪亮侵蝕……
那道淡青色的身影開始不住顫抖，眼中茫然與清明不住交織，握緊長劍的手一震之下頹然松開。咣當！那一聲清脆的聲音在此情此景之下格外清晰刺耳，宛如一道警鐘在柳清玹心中敲響。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那抹清明越來越盛……
紅蝶開始瘋狂起來，随着那道滿身血污的身影直直俯沖而下，轉瞬之間便要将那怔在原地的人影吞沒！
似是感受到驅使之人逐漸不濟的靈力，目标就在眼前，可那翻飛紅蝶血色光芒卻肉眼可見的暗淡下來。可那雙眼睛卻全然不顧映上狠絕的淩厲，她此刻就算是拼着靈脈寸斷也要穿透他的胸膛！
眼底已然無淚，可卻有什麽濕潤的東西跌落而下，帶着極淡極淡的腥味。
是…是血麽，原來眼淚流幹了便是這般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