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門外響起一陣敲門聲,将伊缪爾從入定的狀态拉了回來。
伊缪爾通過陣法感應到是段雲樂幾人。
他剛剛醒過來,有點犯懶不想動。反正孟望津征求過他的同意,把幾個人的靈力都記錄在了陣法裏,伊缪爾不去開門他們自己也能進來。
果然,象征性敲了幾下後,幾人就直接推門進了,隔着大半個院子都能聽到左一舟扯着嗓子喊他:“小伊——小伊你在家嗎?”
伊缪爾嘆口氣,從床上下來,活動活動四肢,伸了個懶腰。
不得不說打坐修煉确實很舒服,伊缪爾每次從入定中醒來後,都有一種前世沒日沒夜的研究告一段落後,一覺睡到自然醒的滿足感,還有點想賴床。
屋內夜明珠散發着瑩瑩清光,伊缪爾看了眼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色,懶洋洋走向前院。
剛打開寝室的門,就正對上晃悠過來的曲子筝。曲子筝看到他,快走兩步湊上來:“小伊你在啊,我還以為你不在家呢。”
“剛剛在打坐。”伊缪爾道,“這麽晚來是要去百芳樓?”
曲子筝迷惑道:“啊?不去啊,咱們不是說好要搞個前幾天那種幻象嗎。”
伊缪爾更迷惑:“那個幻象不是說等華燈節的時候在花車游街結束後放嗎?今天就搞?”
曲子筝反應過來,睜大眼睛提高音量:“小伊你不會一連入定了好幾天吧?”
段雲樂和左一舟在實驗室沒找到伊缪爾,也摸了過來。
段雲樂只聽見曲子筝後半句話,問:“什麽好幾天?”
伊缪爾問:“今天已經初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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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段雲樂一臉莫名,“你不會忘記了吧,今天華燈節啊。”
伊缪爾反應過來怎麽回事,解釋道:“我前天下午開始打坐修煉到了現在。剛剛我看天色還以為只過了兩個時辰,沒想到今天已經是華燈節了。”
段雲樂:“哦哦,怪不得你這兩天一直閉門不出呢。老孟說你新工具到手肯定想自己練練手,讓我們這幾天別來煩你,給你留一點空閑時間。一會兒就要花車游街了,我們還以為你忘了,這才來找你。”
曲子筝表情依舊帶着點震驚:“你居然也能一連入定兩天……我兩個時辰都堅持不下來。你不覺得無聊嗎?”
伊缪爾疑惑:“入定不就感覺不到時間了嗎?怎麽會覺得無聊?”
段雲樂對伊缪爾道:“別管他,他就是和正常人不一樣。不光打坐修煉覺得無聊,練劍也覺得無聊,有時候玩着玩着都能突然唉聲嘆氣嫌無聊,就沒見他不無聊過。”
左一舟贊同道:“所以連丹修都打不過。”
曲子筝已經快要被他們嘲習慣了,聞言只是翻了個白眼。
伊缪爾聽他們說了這麽多次,忍不住問:“打不過丹修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段雲樂搶着回答:“就是今年過年的時候,我們各自找理由湊齊了一起出來玩,約在了在無愁酒肆裏。他到的比我們早,撞見門口有人打架,一個丹修和一個小孩打,他看見以為人家在欺負小孩,過去想要阻止,被人家以為是小孩同夥,一塊兒揍了。”
“然後我和老孟到了才給他們拉開。那根本不是小孩,只是個築基中期的邪修用了改換身形的符箓,想要偷丹修的東西被逮了。”
曲子筝忍不住反駁:“但是那丹修已經築基巅峰了……”
左一舟毫不客氣:“但是你也築基初期了,正常劍修越級打丹修一點都不難。”
“我才剛剛築基,修為還不穩呢!”
段雲樂:“說真的,你真的該好好練練劍,等哪天真讓蘇元飛跟你打一架,再打不過可就丢人了。”
曲子筝:……
他很想說你好意思催我練劍嗎,你自己都不練。但是轉念想起自己确實打不過他,只好放棄。
左一舟催促道:“我們快走吧,花車游街馬上開始了,我們不是還要弄那個幻象嗎?”
伊缪爾突然想起,他之前答應了的,今天要用的光輝試劑和幻象試劑還沒有做呢。
本來是想修煉一晚就去做,結果沒想到再醒來已經是現在了。
他突然飛快跑向實驗室。
胳膊搭着他肩膀、大半個身體重量全壓他身上的曲子筝驟然失去支撐,踉跄兩步差點趴地上,問:“你去哪?”
伊缪爾頭也不回喊到:“我忘記做藥劑了,等我一下馬上好。”
伊缪爾飛速做好了幻象試劑和光輝試劑。想起來這兩天自己一直在修煉,沒顧上葉青帝,就又做了幾瓶生靈劑。
他前天回屋裏打坐的時候,葉青帝還擺在實驗室的窗臺上。這會兒窗臺空蕩蕩,連草帶罐不見蹤影,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伊缪爾走向前院。段雲樂幾人都聚在涼亭裏,他朝他們喊:“你們看到葉青帝了嗎?”
“在這呢。”見他出來,幾人站起身準備離開。涼亭石桌上,葉青帝朝他揮揮葉子。
葉青帝和段雲樂幾人一樣,都很喜歡待在這個小亭子裏。昨天他見伊缪爾沒有來實驗室,以為他又把自己忘了,拖着陶罐出來找他,發現他在修煉,就跑來涼亭邊曬太陽了。
伊缪爾走過來抱起陶罐,跟着幾人出了門。
“抱歉哦,這兩天沒有按時給你澆生靈劑。”伊缪爾一手托着陶罐一手撬開生靈劑的瓶塞,給他倒進陶罐裏,“今天給你補回來。”
葉青帝一下享受到三瓶生靈劑的澆灌,快樂地抖了抖葉子:“沒關系,畢竟是修煉嘛,很正常。”
幾人趕到春尋河畔時,花車游街正進行到一半,十六匹毛色雪白的靈獸雪鬃馬并駕,拉起一輛足足占了半個街道大小的花車,車上用靈犀木架搭起舞臺,木質架構上系滿彩帶绫羅,數不清的奇花異蕊裝飾在舞臺四周。臺上有數十名美貌女子翩然起舞,舞臺邊緣有五名音修奏樂,絲竹之聲遠遠傳來,隔四五條街都聽得到。
車上有小童撒花,各色花瓣漫天飛舞。街上人多,花車走的慢,伊缪爾跟着幾人穿過人群擠到花車旁,轉頭問曲子筝:“這不是本來就會安排花瓣雨嗎?還要落花的幻象試劑做什麽?”
曲子筝沒聽清:“什麽?”
伊缪爾重複了一遍。
他大聲解釋:“這個範圍太小了,只有花車附近才有,我想要範圍稍微大一點的。”
“好吧。”伊缪爾學着孟望津的樣子,将靈力覆蓋全身,勉強在擁擠的人群中隔出一點空隙,提高音量,“那我們什麽時候放之前說好的藥劑?”
段雲樂回過頭道:“等一會兒,花車到下一條街的路口處就會停下了,她們的舞蹈到時候也會結束,我們卡他們結束的時候。”
蘇元飛一臉躍躍欲試地看向伊缪爾:“一會兒可不可以我來放那個試劑?”
“當然可以。”伊缪爾從儲物袋中拿出那三瓶試劑,被段雲樂曲子筝一人截下一個,蘇元飛只拿到一瓶。
段雲樂嚷嚷:“一起來一起來。小伊這些試劑都什麽效果啊?”
伊缪爾看了看三人手上拿着的試劑:“你這瓶是光輝試劑,元飛的是落花幻象,子筝的是百鳥幻象。”
“咱倆換換。”曲子筝把手裏的試劑遞給蘇元飛,“我想要那瓶落花的。”
“不都一樣嗎。”蘇雲飛嘴上吐槽,但還是和他換了。
車駕緩緩駛向終點,樂聲節奏越發激昂,舞女伴着樂聲舞動愈發歡快,在人群的歡呼聲中,歌舞到達高潮。
最後一道琴音铮然落下,華燈節的花車游行結束。
不遠處河中大大小小的華燈船舫漸次亮起燈光,準備進行今年的華燈船舫評比。
段雲樂喊道:“放。”
三人一齊打開瓶塞,被伊缪爾改進過的光輝試劑化作煙火飛上天空,在炸開的一瞬間,煌煌如晝的明亮光輝驟然亮起,照的整個司寧城仿若白日。
紛紛揚揚的落花随之落下,婉轉鳥鳴響起,形态不一的各種飛鳥于空中飛舞,追尋着落花的軌跡自由舞動。
滿街嘩然,人群中爆發出陣陣歡呼。段雲樂從儲物袋裏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足有兩人高的巨大孔明燈,和曲子筝一同托着禦劍至半空,點燃燭火,燈晃晃悠悠逐漸飛起。
蘇元飛吐槽:“還是忘不了他那大燈籠……”
孟望津:“不錯了,起碼不是自己去扮。”
兩人在空中禦劍炫了個高難度動作,俯沖下來。人群中星星點點的燈也随之升起,一時間燭光滿天。
段雲樂幾人以往的華燈節年年都會整點新鮮東西,今年的陣仗格外大,在聖光彌漫的天穹之下,落花紛揚百鳥齊鳴,滿街凡人修士一同高聲呼喊世子。
伊缪爾也被這熱鬧的氣氛感染,也跟着身邊的凡人喊了兩聲。
手腕上忽然纏上什麽東西,伊缪爾吓了一跳,猛的甩手。
化作葉片纏上來的葉青帝冷不防被甩了出去:“啊啊啊啊啊——!!”
身邊孟望津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葉青帝驚魂未定的纏住他的手,朝伊缪爾委屈控訴道:“你幹什麽啊,吓死我了!”
伊缪爾:“……抱歉,你突然碰我我沒反應過來。”
葉青帝現在變成了一片天葉草葉子的樣子,伊缪爾從孟望津手上接過他:“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葉青帝重新勾住他手腕,葉片在細瘦的腕上繞了好幾圈:“我現在傷好了很多了,雖然還是不能化形,但是可以稍微改換形态離開土壤了。”
伊缪爾不太适應地擡起手腕摸了摸葉青帝。河中一座畫舫上,林風遙的聲音夾雜着靈力遙遙傳開:“華燈船舫評選開始——”
人流湧向岸邊,伊缪爾也跟着往前走。河中央的各色船舫裝飾不一,建造也各不相同。大到船身占據半個河道,五層船艙雕梁畫棟懸燈結彩,華麗非凡,小到一葉扁舟孤燈其上,禪意悠悠。
伊缪爾注意到,四周的人們在對河中船舫點評觀賞一番後,紛紛向街邊不同的攤位圍去。
段雲樂和曲子筝不知道瘋去了哪裏,蘇元飛也被人群擠丢了,左一舟更是剛來不久就走散了。伊缪爾看向孟望津。
孟望津心領神會,給他解釋:“看到那些船上的燈牌了嗎,上面寫着的字代表那艘船的名字。那些攤位上是在發放對應船只的河燈,放進河裏會自動向着那艘船漂過去。”
“船上有城主府的人負責收集河燈,一個時辰後統計出收到河燈最多的船,作為今年的‘明華舫’,在華燈節結束後在春尋河中展示一個月。”
孟望津補充到:“平時好多規模過大的船是不允許在司寧的河段中停泊的,像今晚這些船起碼一半以上平時不能在這裏停留。”
“因為這項活動需要消耗不少資源,所以每年基本都是些商鋪在參與,算是宣傳,或者愛湊熱鬧的有錢人。”
伊缪爾聽明白了,但是他想了想,忍不住問:“河燈不應該是用來許願的嗎?”
時伊記憶裏,節日放河燈似乎都是要把心願寫上,圖個吉利。
孟望津道:“那種河燈不在今天放。不過其實很久之前也是放的,後來有了這項評選後,漸漸的大家就不放了。”
伊缪爾了然點頭。
仔細觀察了河中船舫,他決定去領一艘名叫“行弈”的船的河燈。
那艘船是正常船只的大小。船共兩層,船身是黑色衫玄木,靠着現在仍未消散的聖輝藥劑的效果,伊缪爾能看清船上刻着古樸的萬字紋路。
第二層船艙只搭建了條條墨竹,不知用了什麽樣的工藝,不管從哪個方向看過去都是棋盤樣式。棋盤中間挂着樸素的竹條編織燈籠,代表黑子的燈籠上,竹條被刷成黑色。從不同角度看過去,棋局也不盡相同。
伊缪爾完全看不懂這艘船棋盤上的棋局,但他覺得這艘船很有這個世界的特色,看起來很高級。
兩邊攤位人頭攢動,伊缪爾看不到攤位上的燈,于是将“行弈”指給孟望津,問:“那艘船的河燈在哪裏領啊?”
孟望津示意他擡頭:“攤位上面有标注名字的幡子。”
伊缪爾順着看過去,果然每個攤位上都挂有幡旗。
……第一次發現自己眼神這麽不好。
他向挂着“行弈”的鋪子走過去,孟望津也跟過來。
這邊的攤位人不多,伊缪爾很快拿到了河燈,孟望津也選好了,拿了旁邊攤位的“望月”河燈。
伊缪爾問葉青帝:“你想要哪個?”
“我嗎?”葉青帝想了想,“花錦吧。華麗但不笨拙,比它旁邊傻大傻大的那艘船好看。”
伊缪爾記得花錦,它是除了最大的金庭外,裝飾最精致的一艘。
花錦攤位前人很多,看起來很受歡迎。
孟望津笑了笑:“花錦是銀朱坊的船。”
伊缪爾和葉青帝雙雙驚訝看向他,伊缪爾道:“要不我也去給花錦捧個場。”
“不用。”孟望津搖搖頭,“過節好玩最重要,這個比賽輸贏其實無所謂,只要參加了宣傳的目的也就達到了。選你喜歡的就行,連我都沒有選花錦。”
葉青帝問:“一個人可以選兩個嗎?”
孟望津:“默認是只選一個,但是多選也沒人管,畢竟這評比也就是圖個樂,評選很随意,沒什麽規則。”
伊缪爾見孟望津沒有拿花錦河燈的意思,就放棄了多選一個的想法,只擠過去給葉青帝拿了一個。
兩人一草離開攤位去河邊放燈。
河岸東側靠近橋的地方坡岸平緩,許多人都在那裏放。伊缪爾不想在人群裏擠來擠去了,和孟望津一起找了一個不那麽平緩但人少的地方。
三盞河燈入水,晃悠悠漂向各自的船舫。
聖輝試劑藥效過了,天空緩緩恢複昏暗。滿天花瓣與飛鳥化作點點熒光消散。河面倒映出昏暗夜色中顯得更加明亮的燈火。
伊缪爾靜靜欣賞着繁華夜景。身後,一道帶着笑意的清爽聲音響起:“時伊道友選了兩艘船呀。”
伊缪爾回過頭,見一個年紀與他相仿,十幾歲模樣的少女站在他身後,身穿樸素的灰褐色短打,身形挺拔,容貌清秀,臉上帶着盈盈笑意。
見伊缪爾回頭,她利落地朝他抱拳行禮,道:“在下寒蒼門大弟子關知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