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直到夜幕降臨,女仆過來匆匆拉上了窗簾,溫思提姑媽和史迪威教授回來,瑪麗似乎從之前的酸軟情緒中回過神來。
這感覺像失戀又像是被人誇獎後剛要喜極而泣又被澆了一頭冷水,她惆悵極了。回想起桑頓先生的話,她竟然覺得有些委屈,暗自嘆息她沒有把意思表達清楚,不是做見不得光的情人,只是想交往啊,可以公開交往啊。但是轉念一想,如果他們倆公開交往最後卻沒有結婚,倒黴的是她,桑頓先生的人品也會受到質疑。
溫思提姑媽覺察到瑪麗的情緒不對,悄聲問了女仆有誰來過,得知桑頓先生來過。她試探地問了幾句話略微一思索,便明白了,她走到瑪麗房間,“你又拒絕了一位好青年的求婚是嗎,瑪麗?”
瑪麗見頭放在她膝蓋上,“我的心很亂,姑媽,我覺得我做錯了。”
溫思提姑媽沒有說話,只是一直撫摸着她的後背,安撫着她,“你一直很聰明又有美貌,但你還沒搞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麽,瑪麗。不過沒關系,你還有時間。”她沒有再訓斥瑪麗又錯過機會,而是細心安慰她,“孩子,如果現在舉棋不定就随心所欲吧。有時候命運是逃不掉的,錯過也沒有什麽。”
瑪麗耐心聽着溫思提姑媽講起她年輕時候的事情,她從來沒有講過的和那位初戀律師之間的事。是一個很老套又很浪漫的故事,年輕時候的溫思提也是個調皮任性的貴族小姐遇上了溫潤體貼高傲有才華的窮小子,滿腔愛意如同聖誕夜中的燭光那樣熱烈而溫暖,可惜敵不過家族和世俗的羁絆。溫思提是想抛棄一切和律師在一起的,然而律師卻退縮了,他接受了老格林男爵的資助去了外地讀書,放棄了溫思提。
“這麽說我父親……”他在其中扮演什麽角色?聽姑媽所說應該是老格林男爵也就是瑪麗的爺爺出手拆散的,但是姑媽和爸爸卻矛盾很深。
“你父親害怕我堕落損害家庭名譽,在騙取我的信任後得知我要和他私奔的日期和目的地,提前一天帶人将他關了起來,我卻不知道以為他失約,狼狽回到家就病倒了,而後你的爺爺出面救出了他,又給他一筆錢送他離開了。他努力學習考取了律師職業後又回來找我,那時候你爸爸說調查過他,說他拿着父親給的錢在國外花心不已,又給我看了一些證據。我就更恨他了,根本不理他,再後來他就和一位一直愛慕他的姑娘訂婚了。”
瑪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她沒想到一向固執古板的父親還能做出這樣的事。溫思提姑媽從往事中出來,“往事如風,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麽用處了,我現在也很幸福。瑪麗,年輕的姑娘總會遭受來自愛情的折磨,但沒關系。時光會治愈你的,來,去吃點東西。”
瑪麗得知姑媽的戀愛往事,自己那點小心思就不好提了,在姑媽的陪同下勉強吃了一點東西,之後很快入睡了。
而桑頓先生卻根本無法入睡,他一整晚都在書房裏待着。他在腦海裏無數次回想起自己表白時候的語言和動作——瑪麗的拒絕像一把利/劍/狠狠插/入/了他的心髒,使他鮮血橫流四肢僵硬。
她回憶起她的話,“我不能給你同等的回應,暫時沒有打算接受誰的求婚……”她不打算接受他的求婚。桑頓先生反複深切的思索着這句話的意思,咀嚼着每個字的深意,他快要被折磨瘋了。一時間他無比唾棄這樣的自己,一向意志力堅強的他竟然會因為這句話而顫抖,甚至還未那位姑娘找借口。是了,她也承認對自己有感情,她最後的動作和眼神都表明了她的心意——她心裏有他。
這讓桑頓先生痛苦陰郁的心好受了一些,他悲哀的發現就算他被拒絕,但仍然愛着她,這讓他感到沮喪和痛苦。他該忘掉這個可惡的女人,将他的驕傲和自尊踩在腳下。可是他的感情仍然這樣的熾烈地充斥着他的胸膛。
桑頓先生來回走動着,是他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解釋,也許格林小姐有什麽難言之隐,她是懼怕婚姻嗎?可是他受到的教育是如果真心愛慕一位女士能給她最大的保障就是婚姻。在教堂舉行婚禮,在神父的主持下,上帝的見證下,親朋好友的祝福下給她一場盛大的婚禮。
“我是否太急促,吓到了她。”桑頓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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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海中仿佛有兩個小人在争吵,一個說拒絕就拒絕吧 ,放棄吧,她讓你做見不得光的情人,把你的尊嚴踩在腳底下,你還在貪戀着猶豫着什麽;另一個小人則說,她明明都承認了對你的感情,只是因為暫時不想結婚,你為什麽不再努力一把,或許你可去找她問清楚,問她真正的想法,放棄你那可笑的自尊心和高傲,認真地仔細地耐心地聽聽她的想法。
“難道再次去受一次屈辱和拒絕嗎?”耳邊仿佛傳來反對的那個小人的不屑的反問。
“你既然愛她,為什麽不多包容她一些?愛情和寬容不是相對的,愛情和自尊也不想違背。”另個一個小人仍在勸解。
“是了。我不該這麽武斷,也不該這麽容易退縮。”他停下徘徊的腳步,堅定了自己的信念——他要問清楚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迫不及待了地走出書房,然而客廳坐着的母親攔住了他的步伐,“約翰,這麽晚了,你準備去哪?”
母親的話讓他回過神來——已經淩晨了,所有人都該入睡了。他走到母親身邊,母親對他的情緒一向有所察覺,他自從下午從外面回來就不對勁了,眼神裏的痛苦是掩飾不住的。她不知道兒子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這位母親握住了兒子的手,給與他力量和愛護,“睡吧,約翰。明天太陽升起來,你會有新的希望。”
桑頓先生回握住母親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謝謝你媽媽,你也早點休息。”他轉身回了房間,步伐輕快起來。是的,就如母親所說,明天有新的希望——他明天早起會去問清楚,确定了這個信念,他放松下來才感覺到疲憊湧上來。
一大早,桑頓先生在工廠巡視一圈後又處理了一些昨日懈怠的工作文件後,立刻趕去了格林小姐家裏,他甚至沒來及換一身得體的衣服。他已經忍耐很久了,覺得自己無法再繼續等待下去了——然而卻人去樓空。就連威斯汀這個讨厭鬼也不在。只有一位女仆開了門,告訴他夫人和小姐趕了最早的一班車回塔特羅去了。
“不是說明天下午的火車嗎?”他聽到自己這樣問女仆,女仆說:“主人改了車次,說家裏有急事。”
“什麽事?”
女仆搖頭。
桑頓先生很平靜的道了謝——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離開這座房子的,他走在街道上,行人在他眼中成了布景,他只是這樣走着,漫無目的,失魂落魄。他穿過了街道,走到了墓園,墓碑林立着,在一處墓碑前他停了下來——父親的墓碑處有着野花,他坐在那,随手拔了野草,也不說話,就默默坐在那——就像父親在世前那樣,父子倆會沉默以對,他趁機理清思緒。
格林小姐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在他昨天表白之後,那些話果然是安慰他的,大概是因為害怕他再次糾纏,所以她走了,走的幹淨利落毫無牽挂,甚至沒有一封信留下來。這表明了她的拒絕是真的,不要再期待了,約翰!
他面無表情,他閉上眼睛躺在了地上……一直到有雨滴落在他的臉上,下雨了,雨水伴随着煙囪冒出來的黑煙,落到人臉上會有灰色印記。桑頓起身,慢慢走了回去,回了工廠。
母親看到他全身濕透了後大吃一驚,急忙催他換衣服洗熱水澡,母親絮絮叨叨的話語讓桑頓感覺到安慰。不管怎樣,母愛支撐着他。
他打起精神去洗了澡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出來後吻了吻母親的臉頰,“我去工廠了,母親你不要擔心,我沒事。”現在他要做自己該做的事情了。工廠和利潤才應該是他這個商人所追求的!
此刻的發生的這一切,包括桑頓先生心裏的轉變,瑪麗是一概不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她也無心顧及了,她的心思全在了格林男爵身上。
她正在火車上祈禱,祈禱父親沒事,祈禱火車能夠快一點,祈禱能夠快速回到塔特羅。今日一大早瑪麗就收到了來自家裏的電報,姑媽和她臉色大變,來不及收拾東西就立刻買了最早的火車票趕回去。
因為格林男爵墜馬了!
她焦躁不安地連禱告也無法靜心完成,溫思提姑媽和她一樣的神色,史迪威教授在旁邊小心翼翼地安慰着她,并且也安慰着瑪麗。可是瑪麗根本無法安靜下來,她擔心着父親,擔心着柔弱的母親,甚至恨自己為什麽要出來。她想飛到塔特羅莊園,此刻她只希望能在父母身邊。
“格林男爵受到上帝的祝福。他正值盛年,一場墜馬打不到他。還有一個小時到倫敦,我們會在天黑前回到家。”他抱着溫思提的肩膀,情真意切的安慰着,然後又安慰瑪麗,“瑪麗,喝點水,孩子。主會保佑你父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