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 30 章

交流會幾乎是轉眼就到,之前的一段時間咒術高專的學生都在緊鑼密鼓地特訓,當然霁初是例外,因為她光是保持原有的訓練量就已經很吃力了,難以想象要是再加大力度她整個人都得廢了。

讨論群裏都是在讨論不知道從哪裏搜集來的京都校其他學生的術式情報,再逐一分析,霁初雖然有咒力,但沒有覺醒術式,正是因為這點,導致她的咒術水平一直停在一個尴尬的位置,大概是臨界于普通人和咒術師之間。

這不就類似于夾在麻瓜和巫師之間的存在嗎?

夏天的午後是氣溫最高的時候,好在學校裏随處可見自動販賣機,霁初記得夏油傑不喜歡太甜的飲料,因此在前往訓練場的路上給他準備了冰鎮過的烏龍茶,她站在自動販賣機前,猶豫着要不要給五條悟也帶一瓶,不然他又得嚷嚷着不公平,那真是太煩人了。

“你是要去夏油學長那裏嗎?”身後傳來另外一道輕快的聲音,有點熟悉,回過頭一看,原來是灰原雄,他熱情地對她打打招呼,“我剛才還在訓練場看到夏油學長了。”

“嗯。”

說起來霁初和咒術高專的其他學生不算多熟悉,有些也只是點頭之交,但這樣她覺得似乎不太好,因此她又說:“我聽傑說你們這次去了海邊做任務。”

灰原雄本來就是話痨,現在被霁初這麽一提他就滔滔不絕地說起在海邊發生的趣事,“那天的天氣非常好,海景很漂亮,我和七海還撿了很多貝殼回來,雖然他覺那都是沒用的東西,噢、對,我們還在海灘上發現一只擱淺的小鯊魚。”

說着,他興致勃勃地打開手機,翻找其中的照片,應該是同行的七海建人給他拍的,還拍了個他把鯊魚放歸海裏的視頻。

“怎麽說呢,不管是拯救人還是拯救動物都非常讓人有成就感。”他露出陽光燦爛的笑容。

霁初在與禪院甚爾的國外旅行途中也看過不少海景,那都是她第一次看到的關于人間的景色。

“只是現在學長可能也不太想去海邊吧。”畢竟才經歷過星漿體事件,夏油傑眼睜睜地看着一條生命在他面前消逝,那幅畫面的沖擊力足以在他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

“嗯?為什麽這麽說呢?”她微微蹙眉,在這一刻,她似乎觸及到夏油傑刻意在她面前隐藏起來的過往,又似乎是即将觸碰到真正的夏油傑。

灰原雄也皺起眉頭,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就是有一個很重要的任務失敗了,然後任務對象在他面前死去,不過好在學長已經走出來了。”

不,直覺告訴霁初,夏油傑根本就沒有走出來,他還停留在那個失敗的任務中,不斷地否定自我,不斷地、近乎淩遲地一次又一次地審判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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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霁初的臉上再沒有笑影,她拿在手裏的烏龍茶包裝表面滲出一些水珠,帶着幾分涼意,她又往自動販賣機內投入幾枚硬幣,随意地為五條悟挑選一罐桃子味果汁。

告別灰原雄後她走向訓練場,從一開始的快步走,到後面變成小跑,就這麽跑到室內訓練場的門口,只是想要盡快見到他,然後告訴他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他的錯。

沒顧上自己極為不規律的呼吸,她推開門,看見正好訓練坐在一邊休息的夏油傑,她真的想不通,為什麽要讓才十六七歲的少年承擔這些,無論是生在禪院家的禪院甚爾也好,還是身為咒術師夏油傑也好,他們都早早地被剝奪孩子的權利,被迫成長。

這就是高危世界嗎?這明明就是病态的世界好麽!

喘息着向他走去,少年察覺到不對勁,已經先一步向她走來,剛才在來的路上還有很多話想要對他說,但是真的見到本人的時候卻又莫名其妙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嘴巴張張合合,最後冒出一句廢話,“這是給你買的烏龍茶。”

其實烏龍茶拿在手裏的時間太久,都已經沒那麽冰了,她的掌心還殘留着剩餘的水珠,“我覺得……”

“我想你苦惱的事情,有時候根本就不是你的錯。”說出來了,她又接着說,“傑根本就沒有錯,沒必要用別人的過錯來懲罰自己。”

夏油傑擰瓶蓋的動作停滞了一下,他還像往常那樣想要揉一揉少女的頭發,但是被她忽然抓住手,她肯定是在緊張的吧?眼睫都在顫抖,眼睛眨個不停,白皙的臉頰上浮現出一層可愛的緋紅,柔軟的手抓住他的手掌,是用雙手捧着的。

感覺自己好像就是在自說自話,說不定會被當成奇怪的人的吧?她正躊躇着要不要收回先前的話,夏油傑卻只是說:“你知道了?”

“嗯,知道了。”不光是知道了,而且她這才明白為什麽那樣溫和的人最後會因為叛逃而死。

“這個是給我的嗎?”

白發少年從霁初的身後冒出來,一勾手抽走霁初手裏的桃子味果汁,這款果汁裏面還能吃到桃子果肉,他拉開易拉罐的拉環,喝了一口,他彎腰仔細觀察霁初的臉,得出結論,“幹嘛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啊?很遜哦。”

還好她沒有哭出來,霁初抿抿唇,“我才沒有哭,喝了我買的果汁你就連一句道謝都沒有嗎?”

“嗯……那謝謝你啦?”說着,這家夥還用大手揉亂她的頭發。

簡直就是恩将仇報,她想要反擊回去的,但沒成功,因為五條悟早就預判了她的下一步動作,直起身子,笑容極為欠抽,“欸,想要摸我的頭發你還不夠格呢。”

這家夥!

被五條悟這麽一打岔,剛才的話題也沒有再繼續下去,幾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起往年的交流會,這不是他們第一次參加交流會了,但對于霁初來說可是初次體驗。

“就是類似于運動會啦,你難道沒有上過學嗎?”五條悟已經喝完果汁,稍微一用力易拉罐就被捏扁,再被他團成一團,他随手一丢,精準無誤地投入遠處的垃圾桶。

實際上還真的沒有上過學的霁初沉默了,見習神明當然沒有上過學啊!然而她的沉默落在其他人眼裏就變成另外一種意味。

夏油傑有調查過霁初的過往,出生在小山村,然後就在那一塊小小的地方上長大,可以說是從來沒有接觸過學校的,他向五條悟遞去一個眼神,後者難得有幾分心虛,但他從小到大就沒真正安慰過別人。

畢竟他作為五條家的神子降生,自出生以後就衆心捧月,哪裏會讓他去安慰別人。

“喂……你真的沒有去過普通的學校嗎?”明明是想要安慰少女的,但是一開口就變成了其他的話,但好在不是變成挑釁的話語。

“嗯沒去過。”

“噢,其實我也沒去過。”從小他就是在五條家內接受教育的,反正家族為他聘請的都是最優秀的教師,但他的确沒有經歷過普通的校園生活,“我以前也都是在家裏學習的。”

霁初也能理解,因為禪院直哉也是這樣的,似乎大家族的後代在獲得地位和權力的同時也必然地損失一些東西。

作為三人中唯一上過普通學校的夏油傑說:“那你們想要去普通的學校看看嗎?”

五條悟和霁初異口同聲道:“想啊!”說完兩個人都愣了一下,相互大眼瞪大眼的,那畫面怪滑稽的,夏油傑也忍俊不禁。

東京也有不少中學,但是他們對學校的布局都沒有那麽熟悉,經過思考,他們還是決定去夏油傑曾經就讀的國中看看,那一片他也很熟悉。

不過交流會舉辦在即,霁初還在擔心時間會不會不夠,“這樣真的不會來不及嗎?”

五條悟滿不在意,“大不了就缺席嘛,反正都是參加過的活動,能有什麽新的花樣呢?”

對此夏油傑也是持贊同态度的,好在從東京前往夏油傑老家的車票很充裕,而且花在路上的時間也不算太多,在偏遠路段他們就會直接用飛行咒靈,這樣一來極大地縮減了路程時間。

霁初也很好奇夏油傑以前就讀的學校是什麽樣子的,還會有老師認出他來嗎?他以前也有加入過什麽社團嗎?在還沒有進入咒術高專正式成為咒術師之前他作為普通孩子的生活又是怎樣的呢?

坐在列車靠窗的座位,車廂內冷氣打得很足,她的一雙小腿一前一後地搖晃着,透露出主人的好心情,五條悟因為車廂內人太多六眼會自動收集信息,他在上車以後就直接戴上墨鏡,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

“心情很好?”夏油傑問。

“是啊,我等下就能看到傑以前念書的地方,說不定還能從別人口中知道你以前的事情,嗯……感覺這樣好像和更近了一點,當然很高興啊。”霁初有時候就是直球選手,她能夠把那些直白到讓人有些不好意思的話語一本正經地說出來。

“那些事情也不是那麽有趣,而且你如果真的想知道也可以問問我。”

“你忽然這麽說我也不知道該從哪裏問起,因為我想要知道的東西很多很多。”關于任務對象的信息知道得越多對她的考核就越有幫助欸,于是她語氣鄭重地說,“我想知道關于傑的一切。”

列車穿過隧道,車廂內的旅客下去一批後又上來一批,五條悟無聊得拿出游戲機,霁初只是無意看了一眼,他就問:“想玩?”

好吧是有點無聊,聽歌都已經聽膩了,夏油傑也在補覺,他近期的訓練量也增加了不少,今天更是才訓練完就直接打包行李踏上旅程。

少年人都是這樣的,想到什麽就去做,不會像成年人那樣被約束在條條框框內。

霁初瞄了一眼小憩的夏油傑,“你小點聲,他在睡覺。”

五條悟也看過去,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變小很多,“我說,你要不要玩游戲啊?”

雖說的确是讓他聲音小一點,但是也沒必要湊到她的耳邊說話吧?他剛才吃掉一整袋的水果糖,現在說話呼出的氣息都是甜滋滋的,好像還是桃子口味的水果糖香味。

沒等霁初回答,五條悟已經極為自然地把游戲機塞到她手裏,後者不習慣地想要躲開,卻被五條悟捏住臉頰的軟肉,“我是好心把游戲機給你玩欸,幹嘛要躲開啊?”

“因為你的體溫好高。”而且他是根本就沒有考慮過自己這個體型陡然靠近別人會有多恐怖嗎?

事實證明五條悟的确壓根沒想過,他能感覺到從指腹傳來的她的體溫,确實是比他低一點,“那是你的問題吧。”

不想去理會他,霁初拿起他硬塞給自己的游戲機,都是一些單機游戲,她端起游戲機的兩邊,惹來五條悟的嘲笑,“你是在端盤子嗎?哪有人玩游戲這麽玩的。”

“又沒有人教過我怎麽玩游戲機啊。”而且她本來就對游戲不感興趣。

“那我來教你咯。”五條悟想到霁初是從小山村裏出來的,沒見過游戲機倒也正常,他難得放柔語調,“喏,兩只手的拇指要放在這裏。”

少年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背上,親自指導她怎麽用按鍵瞄準游戲裏的怪然後再打死,“像這樣就可以了,不是很簡單的嗎?”

當然剛才玩的是新手關卡,到後面就沒有那麽簡單了,怪也越來越難打,還沒等霁初瞄準怪物就已經撲了上來。

“啊、啊!?我被殺死了!”看到游戲屏幕上出現一個大大的血紅色的“GAME OVER”,她都沒反應過來,整個人都楞在原地,“我剛才明明瞄準了的。”

“哪有啊,就是你操作太慢了,簡直和烏龜一樣。”

玩游戲是用來解悶的,不是用來挨罵的,霁初暫停游戲,把游戲機往五條悟懷裏一丢,“我不想玩了。”

“你在生氣嗎?”

“你原來還是能讀懂別人的表情的啊。”

“拜托,我又不是瞎子。”說着,他拉下墨鏡,露出那雙好看的眼睛,“當然能看懂啊。”

但是看懂和在不在乎是兩碼事,通常他都是不在乎的。

“還要再試試嗎?”

五條悟貼了過來,他的胳膊貼着她的胳膊,車廂內開着空調也沒用,她還是感覺到了熱意,她本能地把他往旁邊推一推。

“試試就試試,但是你不準嘲笑我。”

再打開游戲,前面的關卡已經非常熟悉,她按照原來的路線躲過小怪,實在躲不過去的時候才會瞄準再解決,她能夠感覺到少年的目光一直若有若無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讓她不是那麽自在,但到後面她的注意力都放在游戲上面。

“往右邊躲。”他說。

她的操作還有些生疏,不過還是順利躲開boss的攻擊,過程是磕磕絆絆的,但最終結果是通過這一關了,她長呼一口氣,露出真心的笑容,“好耶,通過了!”

話說出口後就又瞬間意識到身邊的夏油傑還在睡覺,她頓時捂住自己的嘴巴,但眼睛裏還殘留着笑意,亮晶晶的,非常可愛。

“這有什麽好激動的?”五條悟懶洋洋地說。

“很有成就感啊。”

談話間列車到達目的地,霁初急急忙忙地拿起背包,她又伸手戳了戳夏油傑,“傑,我們到了啦。”

周圍也有不少乘客站起來就要下車,有些人堵在出口,車廂內頓時變得無比擁擠。

夏油傑略微皺眉,他才醒過來,霁初還擔心沒叫醒他,正打算再拍拍他的肩膀,結果對方一個回頭,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幾乎是鼻尖蹭着鼻尖,他都能看見霁初眼中自己的倒影,仿佛她的眼中只有自己。

“太好了,你醒啦?”五條悟一條胳膊上挂着自己還有霁初的背包,他說:“可以下車了,不然車門都要關閉了。”

三人趕在車門關閉的前一秒從車廂裏出來,夏油傑出生和生活的地方是個小鎮,景色很不錯,小鎮的一面是綿延的丘陵,入目皆是郁郁蔥蔥的綠色。

“我父母應該還在上班,我才給他們發了消息,先去我家把行李放一下吧。”

夏油傑對車站還有附近的路線都很熟悉,霁初需要做的就是跟着他走,行李也都由他提着,空出來的手被夏油傑握住,“車站裏的人比較多,這樣不容易被沖散。”

他說的有道理,車站裏的人确實很多,但也沒有誇張到他形容的會沖散的程度,但他總是這樣,喜歡把一切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這次出游計劃來的非常突然,可以說是心血來潮的,但夏油傑還是在短時間內做出了相對詳細的安排,先是去他家。

夏油傑的家位于小鎮靠近東面的居民區,是一棟三層的獨棟,門口挂着寫有“夏油家”的牌子。

翻找出鑰匙,打開門,穿過門前的簡易小花園,見霁初的目光在花卉上多停留了幾秒,他解釋道:“我母親很喜歡花花草草。”

不光是喜歡園藝,而且園藝水平也很高。

在玄關處脫下鞋子,三個人擠在玄關那裏實在是顯得有些擁擠和局促,尤其是有五條悟這個人高馬大的存在,她彎腰放鞋子的時候還不小心蹭到他的側腰了,他立馬出聲,“你、你做什麽啊?”

霁初不明所以,自己也沒有做什麽吧?他幹嘛這麽大驚小怪的啊?

“我在換鞋子啊。”她現在腳上只穿着一雙白色襪子,她踩在屋內地板上,借助地板的高度才和少年平視,“你又在怪叫什麽啊?”

“我……還不是你剛才蹭到我了。”他偏過腦袋,平常那麽喜歡和別人大眼瞪小眼的人現在居然在躲避她的視線,“你居然還像個沒事人一樣。”

“啊?什麽嘛,我完全沒有感覺好不好。”

夏油傑從鞋櫃裏拿出一次性拖鞋,霁初雙手叉腰,正打算自己換上,但夏油傑已經先一步把拖鞋擺在她的腳邊。

五條悟聲音忽然拔高一個度,“你剛才——!”說到一半音量驟降,甚至變成嘀咕,“不是蹭到我的腰了嗎?”

什麽?他要是不那麽說她根本就不知道诶,時至今日她還是不太能理解青少年的腦回路,她一開口就把這個話題莫名引入更加糟糕的方向,“那明明就是你太敏感了。”

“我、啊?你在說什麽奇怪的話啊!?”奇怪的是他的臉頰居然因此燒了起來。

她只是實話實說好吧。

還好到這種即将吵架的時刻夏油傑都會及時出現充當調停人,而霁初則是已經拿着行李走入屋內,“行李要放哪裏呢?”

“二樓和三樓都有空房間,你想要選哪個都可以。”

夏油傑的卧室在二樓,霁初當然是不假思索地選了二樓,“那我選二樓的房間,先到先得!”

五條悟還在玄關處磨磨蹭蹭的,一聽到霁初這麽說,他擡起頭,能夠讓他在這種事情上吃癟也算是她的回擊,哼哼,誰讓他平常這麽嚣張的呢?

想着,她撒開腿就往樓上沖,這擺明了就是要比賽,五條悟扯了扯嘴角,浮現出張揚的笑容,“那你輸了可別哭鼻子。”

“傑攔住他!拜托啦——!這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她對自己的實力有自知之明,但是不代表她不能求助場外支援啊。

“喂,你這家夥找幫手是吧!?”五條悟的聲音被她丢在腦後,她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沖向那個空房間,頭也沒有回,“我這是合理請求支援!”

五條悟向前邁了一大步,少年腿長,一步就能跨越三個臺階,但是被自己的摯友用手攔住,後者臉上也浮現出無奈的笑容,“抱歉,既然是她先向我求助的,那我就要幫到底了。”

樓梯間對于兩位少年來說有些狹窄,拳腳都施展不開來,但是過招的時間足以讓霁初來到空房間的門口然後打開門,她得意洋洋地說道:“這間房間是我的啦。”

小悟:(垮起個小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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