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校園內的教學樓有些都上年頭,聽夏油傑說這所學校已經建校幾十年,來到位于教學樓後方的停車棚,裏面還留着一部分的自行車,那都是參加社團活動還沒有回學校的學生的。
“傑上學的時候有加入什麽社團嗎?”一般來說學校裏會開設一定數量的社團,也很支持學生自己組建社團。
夏油傑帶着霁初他們繞小路,回到熟悉的校園,他也放松下來,不再是之前時刻神經緊繃的狀态,“嗯,有加入過棒球社,本來還差點去參加甲子園的訓練營了。”
他的話語很簡單,霁初卻在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幅畫面,假如他沒有成為咒術師,還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的話,或許會在甲子園大放光彩。
“說不定傑如果不做咒術師的話還能成為職業的棒球選手?那聽起來還很不錯。”
“或許呢,但那也只是假設。”夏油傑站在舊教學樓的門口向遠處眺望操場上進行訓練的社團成員,“成為咒術師也很好。”
真的很好嗎?那又為什麽……他剛才遲疑了一下呢?
五條悟也在觀察那些隊員訓練的樣子,放在普通人行列裏還算可以,但是以咒術師的眼光看來,那就是太弱了,非常弱。
“我們已經說好了,既然是要體驗普通學生的生活,那就不再提咒術師啊,咒術界這種事情,就當做——我們對這些一概不知。”她不想夏油傑哪怕在這種時候也要被咒術師所謂的責任綁.架。
“诶……所以現在是在角色扮演嗎?”五條悟問,他的目光早就從操場上收回來,那種程度的訓練對他來說更像是在玩過家家。
“也可以這麽說啦。”她踩上幾個臺階,讓她能夠俯視兩位少年,“那就從現在開始。”
五條悟舉起手,一副看似認真提問的樣子,“我有個問題,既然是角色扮演,那每個人的角色都是什麽啊?”
霁初想了想,“悟的話,應該就是那種長得非常好看但是性格太差勁看似不良少年但其實成績還算不錯的學生。”
“你這個前面的形容詞會不會有點太長了?”五條悟聽見她說了一長串,但只挑關鍵詞,至少她還說他長得非常好看,最起碼她的審美也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嘛,“那傑呢?”
“嗯……”輪到形容夏油傑的時候她就卡住了,“夏油傑是性格溫柔,但有時候總是會把事情一個人默默承擔的好好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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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詭異地沉默了,她是怎麽做到這麽多形容詞裏面好幾個都那麽離譜的?
“我說啊,你是不是對他有什麽誤解啊——”他可不覺得自己的摯友性格非常溫柔,“而且看裝扮和耳釘也會覺得不是好好學生吧?”
夏油傑皮笑肉不笑,“悟,建議你說話前要好好考慮一下哦。”
“看人不能這麽表面啊,雖然傑留長發打耳洞又穿燈籠褲,但是——他也算是個好好學生啊。”
“噗嗤。”五條悟笑了出來,她的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
“那麽你呢,如果在學校裏遇到這樣的學生,你會選擇誰做男友呢?”他笑完以後冷不丁地冒出這麽一句。
話題變換得有點快,她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本能地回答:“當然是好好學生呀。”
這次笑出聲的人變成夏油傑了,吃癟的人就變成五條悟了,他睜圓眼睛,不敢相信,“你什麽品位啊!”
“幹嘛啊,明明是你這麽問的,我回答了你又要生氣,那你從一開始就幹脆不要問嘛。”霁初一溜煙,跑到夏油傑身後,雙手抱住夏油傑的腰,“那你到底想要聽什麽樣的答案啊?”
這家夥真是難伺候!
“說一句‘其實悟也不錯’難道會死啊!?”
霁初逃避似的把整個人都藏在夏油傑身後,她的臉頰貼着他身後的襯衣,還能嗅到他衣服上殘留的洗衣液的香味,她聽見夏油傑開口,“既然她不想說就沒必要強迫她了。”
沒錯嘛!所以還是夏油傑更加溫柔啊!霁初一邊聽着一邊點頭,毛茸茸的腦袋蹭着少年的背脊,好像在撒嬌。
“好了,你真的好幼稚诶,為了這種小事生氣。”她從夏油傑身後冒出腦袋,“如果是我,我會兩個都選總可以了吧?”
反正也只是假設,那就兩個都選嘛,她覺得自己的回答很完美。
可是兩個少年的表情卻不約而同地變得很奇怪,夏油傑問:“阿初覺得人可以有兩個戀人嗎?”
這是什麽?關于人類知識的随機抽查嗎?直到現在她都不是很了解人類有時候的想法,她只能注視夏油傑的眼睛,試探性地反問:“呃、可以……?”
氣氛也陷入莫名的凝滞。
雖說人類現在是一夫一妻制,但戀愛也需要這樣嗎?
夏油傑沒有說話,于是霁初追問:“不可以嗎?”
到底可不可以啊?倒是給個準話嘛。
最後是夏油傑略帶生硬地轉移話題,“要去以前我上課的教室看看嗎?現在應該教室裏沒人。”
五條悟也難得配合,“然後再去天臺看看吧,那裏的風景也還算不錯。”
剛才還在鬥嘴的兩人現在莫名其妙地一起配合着轉移話題了,弄得霁初一頭霧水,她說:“可是剛才的問題。”
“啊……剛才的問題就當做是玩笑話好了。”夏油傑牽起她的手,“暫時跳過。”
五條悟走在霁初的另外一邊,“是啊,暫時跳過好了。”
夕陽從穿過走廊,在地面上投下一大片的餘晖,少女少年們踩着晚霞走到教室門口,夏油傑緩緩地說起自己國中時期的事情,他輕車熟路地打開窗,直接翻窗進去。
“那個時候的數學老師是個地中海的中年男人,每節課都喜歡拖堂,但偏偏他的課總是安排在放學的時候。”夏油傑指了指講臺,仿佛那裏真的站着一個禿頭的中年男人,“然後有一次他又要拖堂,我坐在靠窗的位置,就直接翻窗去參加部活了。”
他的敘述很平淡,但霁初站在教室後門,眼前似乎真的出現那副畫面,國中時代的夏油傑在下課鈴響起的那一刻就拿起書包幹脆利落的翻窗走人,那個時候的他是多麽無憂無慮呢?沒必要去考慮人類的生死,苦惱的大概只是作業還有社團活動。
“那老師一定很生氣吧?”
“是啊,差點就要追出來了,不過我當時都已經和他說過抱歉了,可能他沒有聽見吧。”
五條悟也站在教室後門,“現在你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什麽好好學生了吧?”
“但他已經和老師說過抱歉了欸。”
五條悟:……
她看待夏油傑的濾鏡能不能再厚一點?
“不過也有不好惹的老師,就比如國文老師,有次逃課被他抓住,然後就被罰打掃游泳池,那可真是一份苦差事。”說到這裏,他又問,“游泳池那邊的景色很好,要去看看嗎?”
學校的東面是體育館,裏面還有一個露天游泳池,去的時候游泳部的訓練都已經結束,那裏空蕩蕩的非常安靜,大門上了鎖,他們直接翻牆進去的。
兩個少年手長腿長的,翻牆輕而易舉,五條悟坐在牆頭上,朝她伸出手,看着是要把她直接拉上去,她記得誰說過五條悟的能力,其中有一個就是無下限,通俗解釋就是只要開啓這個能力就沒有人能夠觸碰到他,咒靈也是同理。
然而當她伸出手,觸碰到的不是那一層無形的屏障,而是溫熱的、幹燥的,少年的掌心,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手掌寬大。
她遲疑了一下,“你應該不會半路把我丢下去吧?”
“哈?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他的墨鏡伴随着他的動作稍微滑落,露出半邊眼睛,少女的手柔軟,他不禁在想,她真的有長骨骼嗎?怎麽感覺都捏不到骨頭?他又好奇得再捏了捏她的指根,噢,這次終于捏到骨頭了。
霁初被他拉了上去,夏油傑早早地站在牆內側,等她跳下來,他張開雙臂,“放心吧,我會接住你的。”
其實圍牆的高度也不是很高,她沒怎麽猶豫,利落地跳下,夏油傑也正如他所說的精準無誤地接住她,她睜開眼睛,看見夏油傑正對自己笑。
五條悟也從圍牆上跳下。
餘晖落在游泳池的水面上,波光粼粼的,霁初說:“那很像在海邊。”
“是啊……在海邊。”五條悟低聲地說,似乎陷入某段回憶。
霁初是不會游泳的,所以她只是找了塊地方坐下,然後脫下鞋子襪子,把腳探入水池內,一雙小腿動來動去,腳踩出水花,噼裏啪啦的。
“你才是小孩子吧,哪有這麽玩水的。”五條悟嘲笑道。
“因為我不會游泳啊。”
五條悟也坐下,卷起褲腿,他的雙腿濺起的水花比霁初的兇猛多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船的螺旋槳呢。
“等等、你弄的水花太大了!”她用手掌遮擋飛濺開來的水珠,但是無濟于事,她的頭發還是被打濕一些,就連襯衣也是打濕一片。
“啊?這就是正常程度吧?”
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
那就別怪她報複回去了,她彎腰鞠起一捧水,朝着五條悟的臉潑去,她知道他這個時候是解除了無下限的,因此他打了個正着,側臉濕漉漉的,還有水珠順着他的下巴滑落。
噗哈哈——!他這幅樣子就跟落湯貓一樣。
白發少年抹了一把臉,“你準備好了嗎?”
“什麽?”
“準備好被我弄哭然後向我道歉了嗎?”他扯了扯嘴角,惡狠狠地笑了。
情況變得非常危險,夏油傑及時把霁初拉着逃離主戰場,兩人赤着腳在泳池邊緣逃跑,明明後面還有人在“追殺”,但霁初卻莫名地感覺到心情歡暢,嘴角也不自覺地上揚,她再擡頭去看夏油傑,少年也是,臉上挂着的是純粹的笑容。
在夏油傑的保護之下霁初的衣服沒有被打濕多少,但是夏油傑就沒有那麽幸運了,被開了無下限的五條悟一頓狂轟濫炸的,襯衫濕了大半,就連發梢也在滴水。
霁初叫停這場潑水比賽,從自己的口袋裏摸出還算幹燥的手帕,仔細地擦拭夏油傑的側臉還有頭發,但襯衫就很難擦幹了,她為難地皺起眉頭。
“剛才你居然還開了無下限,這不是作弊嗎?”她小聲地吐槽五條悟比賽作弊。
相比之下,五條悟居然是三人之中身上沾水最少的,他聳聳肩,“這是合理運用優勢。”
“這樣真的不會感冒嗎?”
夏油傑彎腰撿起她的鞋子,“不用擔心,我還不至于會因為這個感冒。”
霁初穿上自己的鞋子,三人一同離開體育館,還好現在是夏天,傍晚的時間格外長,而且吹來的風也是微暖的,他們沿着來時的路繞回到那扇鐵絲門前,霁初已經可以熟練地彎下腰,鑽出花叢,但這次是身上沾上幾片花瓣,她在原地蹦跶幾下,花瓣随之飄落。
但她的丸子頭經過這一系列的折騰是真的變得松松垮垮的,她索性把頭發拆散,長發耷拉在肩頭。
回去的路上還經過一家刨冰店,店裏坐滿了人,生意是肉眼可見的火爆。
“這家店在我上國中的時候生意就很好,現在還是很多人喜歡。”夏油傑身上的襯衫被夏風一吹基本上都幹了,他回過頭,“你們要試試嗎?”
真難得诶,往常夏油傑也不太建議她吃太冷的東西,說是考慮到她的身體緣故,所以她更加不能放過這次機會了。
“當然要試試啊。”
裏面的人太多,點單的任務就交給夏油傑,霁初和五條悟兩人則是留在店門外,那裏還有一張長椅供人休息的,她坐在一邊,看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感覺這種生活也很不錯欸。”
五條悟坐在另外一邊,但因為他腿長,稍微動一下腿就能蹭到她的鞋子,“什麽嘛,原來你喜歡這種生活嗎?”
“嗯感覺還可以,我想,如果傑和我以後不做咒術師的話,未來也可以在這種小鎮定居。”這是她想到的最接近幸福的生活。
“然後就把其他人都丢掉嗎?”尤其是把他給丢掉,只是想到這個他的話語就莫名嗆人,“這不就是在逃避現實嗎?”
“話也不是這麽說的吧?”她坐直身體,“這只是不同的生活态度而已。”
“你從現在就已經開始思考和他未來的婚後生活了?”他的語氣帶着點不自知的嘲諷。
什麽叫做婚後生活啊?而且他那是什麽語氣嘛。
“你才奇怪吧,現在這個年齡是考慮結婚的時候嗎?”
“當然啊,家裏那群老人已經生怕見不到我結婚的時候,火急火燎地給我挑選未婚妻了,在他們看來這個時候就該老老實實地任他們擺布,再成為家主,而後結婚生子。”這種話五條家的家老已經說過無數遍了,五條悟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以至于現在都能模仿出他們的語氣。
噢……她想起來了,五條悟所在的五條家也是禦三家之一的傳統大家族,在本質上來說也和禪院家沒有區別,禪院直哉就是十幾歲的時候訂婚的。
想到這裏,她的神色變得微妙起來,的确,被人強迫訂婚的感覺可不好受,她也能對五條悟感同身受,“結婚的話,當然是要和心愛的人結啊,包辦婚姻是不會幸福的。”
“那能怎麽辦呢,他們可是現在以死相逼要我定下未婚妻的人選诶。”他側過頭,沒戴墨鏡,皺着眉,眼睛可憐兮兮的。
長得好看就是會有這樣的殺傷力,哪怕他的性格的确差勁,但稍微裝出個委屈的表情也會讓人覺得他真的很可憐。
這、這就是被神明眷顧的孩子嗎!?
“那怎麽辦啊?沒辦法拒絕嗎?”
五條悟背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欸——他們可是放下狠話了的。”
要是但凡有個知道五條家實際情況的人站在這裏就絕對不會被五條悟僞裝出的可憐假象的欺騙,什麽來自家老的威脅?不存在的,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五條家對待五條悟一向是衆星捧月,即使的确有人提出過要為五條悟尋覓一位未婚妻,但早就在五條悟簡短的拒絕後永久擱置。
長老哪怕再生氣也無可奈何。
所以他現在說出的話,謊言濃度直達百分百。
可惜霁初不了解五條家的情況,自然而然地把他代入到禪院直哉的位置,甚至還能腦補出其他的事情。
“除非我今年生日以前帶一位未婚妻回家。”
“你的生日好像是在十二月吧?”
這不是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了嗎?這別說找個未婚妻,就連找個女朋友都夠嗆的吧!
“是啊,所以——”
少年的話說到一半,夏油傑終于端着三杯刨冰走出來,霁初點的是草莓口味的刨冰,白花花的刨冰上面用幾勺草莓果醬點綴,看起來就很酸甜可口。
“媽媽剛才發消息過來說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夏油傑把芒果口味的刨冰遞到霁初手邊,她會意,挖了一勺嘗嘗味道,“我們等下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好哦……”嘴裏還有刨冰沒融化,她說話都有點含糊不清的。
至于剛才和五條悟的對話,也因此不了了之。
刨冰的分量不大,就算吃完不太占肚子,三人回到夏油傑家的時候夏油夫人已經在擺盤了,夏油傑很熟練地走到廚房把剩餘的餐盤都端出來。
夏油夫人的長相秀氣內斂,看得出來夏油傑也遺傳了母親的溫潤氣質,至于夏油先生因為加班沒辦法及時趕回來,他早前就給夏油夫人發過短信。
“這位是?”夏油夫人是知道五條悟的存在的,因為之前夏油傑就有發過和同期的合照過來,但她對霁初沒有印象,她先是看了看夏油傑,試圖在兒子的臉上尋找答案,而後又對着霁初笑笑,“你也是傑的同學嗎?還是普通朋友?”
沒有讀懂弦外之音的霁初還在積極地介紹自己,“阿姨你好,我叫霁初,是傑的朋友。”
“啊……這樣。”夏油夫人輕微點點頭。
晚餐期間三人說起偷偷溜進夏油傑曾經就讀的國中的事情,夏油夫人便打開了話匣子,提到夏油傑幼時發生的趣事。
比如什麽讨厭吃胡蘿蔔所以偷偷把胡蘿蔔倒掉,撞見父母在聖誕夜布置禮物才發現原來聖誕老人是不存在的。
伴随着她溫和的敘述,霁初印象中的少年形象也愈發鮮活,他不再是簡單的、被寫在文件上的任務對象,而是活生生的,擁有自己靈魂的少年。
“還有啊,國中的時候傑也很受女生歡迎呢,不是經常會在鞋櫃裏收到請書嗎?而且情人節的時候也會受到很多巧克力,那個時候家裏的冰箱都放不下呢。”和每一個母親一樣,說到最後,都會開始說自己孩子的八卦,尤其是戀情方面的。
“媽媽。”夏油傑出聲,想要單方面中止這個話題,“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吧,而且我記得沒有您說的那麽誇張吧。”什麽收到的巧克力多得塞不下冰箱,他的記憶裏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啊。
夏油夫人卻遞給他一個眼神,“因為這孩子很會照顧人,所以如果成為他的戀人也會很幸福的吧。”
霁初咬了一口天婦羅,一邊咀嚼一邊點頭,她說的很有道理,夏油傑确實是個很合格的戀人,霁初又喝了口大麥茶,“我也是這麽覺得的,我希望傑以後也能找到心愛的人共度一生。”
夏油夫人笑意更濃,然而夏油傑卻意識到什麽,或者說是察覺到什麽,她似乎一直把自己放在局外人的角度上,以第三方視角去祝福,去希望他能夠幸福。
就好像……這是她的任務一樣。
但如果讓他幸福是任務的話,那麽在任務結束的那一天呢?她又會怎樣呢?
她會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