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決心

決心

大夢初醒,辛阮慢慢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病房裏白到發慌的天花板。

腦海中一片混沌的記憶,讓他有些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但腦袋裏有一個聲音一直在盤旋,他說,既然不願意接受那樣的命運,便努力去改變吧。

于是,辛阮想起了夢境裏自己慘淡的結局。

剛知道這樣結局的時候,辛阮也閃過幾分惶恐,但很快他便從這種惶恐中走了出來。

家人在天上一定不會願意看到他這樣,如果他能通過努力奮鬥改變自己的命運,這對于天上的家人來說何嘗不是一種慰藉呢?

“哥,你醒了?還有哪裏不舒服嗎?”病床邊的辛陶見他睜開眼,立馬起身焦急地詢問。

視野中出現弟弟那張和自己十分相像的臉龐,辛阮眼眶不禁一熱。

是啊,這個世界上,他還有弟弟。

還有最親最近的人,可以互相扶持依靠,總之他不是一個人在孤軍奮戰。

“哥,你感覺怎麽樣啊?”見他不說話,辛陶急的眼淚都要飚出來了。

安靜許久的世界又重新出現辛陶急切的聲音,辛阮才發現聽力又恢複了。

這便是因禍得福吧。

辛阮如是想。

他在弟弟焦急的目光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什麽不舒服的,然後這才發覺脖頸處纏上了白色的紗布。

記憶回籠,昨天發生的事情一一在腦海中浮現,慶典出了意外,他被人劫持,在他和葉清安之間黎燃似乎是選擇了葉清安……

“哥,你沒事吧?”見辛阮遲遲沒有反應,辛陶整個人都有些慌亂,起身就要摁護士鈴。

“我沒事。”辛阮終于開口。

許久未聽見自己的聲音,猛地一下聽到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

只是說話的時候聲帶有些摩擦的顆粒感,發出的聲音也是沙啞難聽。

他輕咳了兩聲,試圖清理一下嗓子。

然而一個玻璃杯恰逢其時地遞了過來,裏面是半杯溫熱的水。

睫毛輕顫,辛阮擡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邵世寬持着水杯,黑眸沉沉地打量着少年,他清瘦的面龐有些過分蒼白,漂亮的眼睛裏還蒙着細細的水霧,閃着細碎的光,像是遙遠天幕上的星星,惹人憐愛喜歡。

“哥,這個是給你治病的醫生,姓邵,是邵醫生。”辛陶跟辛阮介紹着,語氣滿是感激。

弟弟說完,就要接過水杯。

手腕微閃,邵世寬卻是沒有松手,而是示意他把人扶起來。

辛陶反應過來,連忙把人扶了起來。

辛阮靠在弟弟懷裏,夠着頭去喝水。

紹世寬持着水杯,根據他喝水的速度,小心翼翼地擡着杯子。

黎燃換下潮濕陰冷的衣服再次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麽一副情景。

他皺了皺眉,漆黑的眸子裏閃過一絲不悅。

明明一副和諧的場景,不知為什麽在他眼中卻異常紮眼。

可能是辛阮這個不和諧因素存在的原因吧。

黎燃如此覺得。

覺察有人進來,辛阮于是擡起了頭。

只一眼,他便垂眸收回了視線。

窗外的天依舊陰沉,雨依舊不知疲倦地下着,黎燃不知道什麽時候換了身衣服,跟在慶典上的不同,幹淨簡潔,一絲不茍。

挺好,很注重形象。

見黎燃過來,邵世寬把水杯交給旁人,然後喊他出去說話。

……

“辛先生的身體狀況可能不太好。”

拿出兜裏的病歷本,邵世寬開門見山,決定還是跟黎燃說一下辛阮的身體情況。

“他身體好不好,你這麽在意做什麽?”黎燃眉眼陰沉,語氣漠然。

紹世寬皺了皺眉,“你什麽意思?”

黎燃收斂了神色,“沒什麽意思,這是感慨紹醫生救世主的胸懷。”

紹世寬死死捏緊病歷本,指間骨節畢現。

他強忍住打人的沖動,耐着脾氣繼續說下去,“我們剛才給辛阮做了一個全身的檢查,他身體狀況真的不太好。”

“出過車禍的人,身體能好到哪兒去?”黎燃回的異常冷漠。

紹世寬震驚與黎燃口中說出這種話,“你他媽自己瞅瞅,你說的是人話嗎!”

“那你做的就是人事?”黎燃反問,銳利的目光看着他,語氣依舊寒冷。

“媽的!”

邵世寬終于忍不下去,撂了病例本,轉身揮拳,狠狠砸到了黎燃的臉上,黎燃也是不甘示弱,掄圓了胳膊反擊。

二人于是在醫院的長廊上撕打了起來。

最後是院長親自過來,才勉強分開打的不可開交的二人。

兩個人的臉上皆挂了彩,狀況慘不忍睹。

一個是掏錢的金主,一個是醫院的王牌,院長誰也不敢罵,只能讓護士帶他們去上藥。

病房裏的辛阮對這些事情渾身不知。

他只知道,黎燃象征性地露過一次臉後,便再沒出現在病房了。

可見他對自己有不在意。

不過,辛阮也不在乎了。

他也沒打算在醫院久待,因為還有爺爺的後事要操辦。

原本是想找到邵醫生說明情況,雖然預約了看病,但家裏有事他可能要遲些日子了,結果聽護士說邵醫生休假。

辛阮有些愣住了,剛才不是還看見他了嗎?

但他也沒多問什麽,而是給邵醫生打了電話。

電話裏,邵醫生聽後表示理解,讓他先忙完家裏的事。

“邵醫生,你的聲音怎麽了?”

辛阮聽着電話那端,邵世寬的聲音好像有點不對勁,鼓鼓囊囊的,像是鼓着腮幫子說話。

“沒啥事,就是被蜜蜂蟄了,年有點腫。”邵世寬糊弄道。

聽出他不願多說,辛阮于是也不再問,關心了幾句便挂斷了電話。

很快辛阮就辦完出院手續出了院。

他還有爺爺的喪事要辦。

這不是他經歷的第一場喪事了,但卻是他懂事以來經歷的第一場,父母去世的時候他還小,一切都是爺爺拿主意做決定,如今家裏拿主意的就是他了。

入殓,停殡,火化,入土,一應事宜都是辛阮操辦的。

入土的時候,辛陶紅着眼睛,抿緊嘴唇,眼淚卻還是繃不住地往下掉。

“別出聲,爺爺聽到會難過。”

一旁的辛阮脊背挺得筆直,眼中藏着前所未有的堅毅。

爺爺,不要擔心,我會帶着弟弟好好活下去的。

為您祈禱,願您在天堂,一切安好。

……

弄完這一切已經是幾天後了。

這麽些天,辛阮一直在棺前守靈,沒有回過黎家的別墅,黎家也有派人來幫忙,但這期間,黎燃只露過一次面,是在爺爺火化的時候。

他戴着口罩和墨鏡,一張臉遮的嚴嚴實實,半分不漏。

辛阮不理解他這種行為做法,但他已經不想去猜了。

事情辦完後,辛阮還是回到了黎家的別墅。

家裏太多爺爺生活的痕跡,繼續在家裏住,他怕自己繃不住。

況且他和黎燃還是名義上的合法伴侶。

……

回到黎家別墅,看着魚缸裏依舊活潑,甚至比之前更加漂亮的半月鬥魚,辛阮心中總算是有了些慰藉。

辛阮喊來正在忙着的姜管家,認真道謝,“謝謝姜叔,這幾天麻煩你幫我照顧它了。”

聞言,姜管家臉上的表情有些為難,“其實是先生他……”

恰逢此時,黎燃下樓了。

見狀,姜管家止住了話語,不再多言。

辛阮擡頭看向樓梯上的黎燃,他一身深藍色高定西裝,裁剪得體,身姿筆挺,似乎依舊是從前那副自己喜歡癡迷的模樣。

只是許久未見,再見時的心态已經全然不同。

他也可以波瀾不驚地看向黎燃,感慨一句原來放下一個人是這種感覺。

許是有事要忙,黎燃離開的身形有些匆忙,未曾給過辛阮一個眼神,也并未跟他說話。

像從前無數次一樣。

辛阮也不是很在意,但他視力很好,還是看到了黎燃眼角下的傷。

黎燃受傷了?

“他眼角是受傷了嗎?”辛阮有些疑惑地詢問姜管家。

然而姜管家卻是搖了搖頭,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見狀,辛阮也不再多問。

畢竟他也不是真的在意黎燃為什麽受傷。

等黎燃走後,辛阮上了樓才發現自己的東西已經被搬到了客房。

打掃的阿姨說是黎燃的意思。

辛阮沉默了,他就站在門外,隔着一道門框,看着裝潢冷硬的主卧裏再無一件屬于自己的東西。

也對,這個家除了黎燃,還有誰有這麽大的權力。

即便是已經想好了放棄和離開,看到黎燃跟自己如此劃清界限,他的心裏依舊不舒服。

自己主動搬走,和被人趕出來的感覺還是有區別的。

眉眼低垂,辛阮沉默了片刻。

很快,他便随即釋然,既然已經決定離開,便不要在意這些細枝末節。

這些都無所謂,過去的種種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和将來。

将來離開黎燃,還要供弟弟上學,那他就需要工作,需要賺錢。

他要重新開始工作了。

跟經濟公司的合約還在,辛阮想着給經紀人發給消息試試。

他的微信還沒有編輯好,手機便嗡嗡震動,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最近有時間嗎?”

是《乘風》的導演給他發的消息。

《乘風》是他離開圈子的最後一部戲,導演是沈淮北。

沈導熱衷于拍攝青春疼痛片,執掌的兩部電影都是如此,其中也包括辛阮參演的《乘風》,該電影半年前就已經上映,但卻反響平平,撲得毫無水花。

其實辛阮飾演的角色,由于凄慘的身世和長相上的破碎感引起了一點點讨論。

但由于電影本身就比較糊,加上辛阮不太好的路人緣,所以即便是讨論,也是在很小範圍內的。

不過沈淮北的父親沈仲謀是圈內着名大導,無數獲獎作品,調/教出的影帝影後更是數不勝數,有這樣的父親幫他兜底兒,他依舊是想拍什麽就拍什麽。

所以網友也常常嘲諷他,說他拍了一堆爛片,努力歸來最大的作品仍是——我的父親沈仲謀。

……

辛阮驚訝深導為什麽突然會給自己發消息。

畢竟那部戲結束之後,他們便沒有聯系。

但是以上一部戲拍攝期間跟沈導的接觸經驗來看,沈導是個直來直去的人,沒什麽事向來不會跟人瞎唠嗑。

所以,是有合适的角色想到自己了嗎?

辛阮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回複道:“現在就有時間。”

沈導也夠幹脆,下一秒直接發來一個地址定位,然後道:“現在有空那就現在來呗。”

“是有個劇本想給你看看,我們半小時後碰個面吧。”

“好的。”

感覺文字不夠表達自己的意願,辛阮又挑了一個表情包回過去。

關上手機的一瞬間,辛阮有一種打了哈欠遞來枕頭的幸運感。

就在上一秒,他還在編輯要發給經紀人幫他接活的文字,結果活就自己找上門了。

這次,他一定要抓住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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