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善惡到頭（一更）

善惡到頭（一更）

“剛剛梅才良所講，現如今的知縣府也是用我娘鋪子賺的錢所買，民女鬥膽求王爺和石豐縣父母官做主，讓表嬸把宅子還于我。”

梅氏生怕吳承遠答應，要知道這些年她撈得銀子幾乎全花在賣宅子上。連忙抓住她的臂膀眼中全是哀求道：“老爺~~~”

吳知縣對吃住的要求本不高，當然有大房子也是好的。但王爺的賞識才是重中之重。他小心翼翼的看着王爺臉色。

懷王剛剛已給事件定性，“家務事”。按理他已處理完京城的兩間鋪子歸屬，婉筠應當按照約定付五萬兩白銀捐款。現在完全可以離開，不再管這些瑣事。

可他偏偏就氣定神閑的坐在一旁不發一言，看着似乎在細細品茶。

這給了吳承遠很大的壓力，他是官場老人，雖說位置不高，但揣摩人心很有一套。于是乎，吳知縣甩開梅氏的手道：

“表侄女說笑了，宅子的房契上本就是你的名字，我們不過是借住。”說完忙給梅氏使眼色。

梅氏喜上眉梢，以為是老爺的迂回之法，便順着話頭道：“是呢，是呢。我們住過來也是為了方便照顧你弟弟。你一個小姑娘哪會帶孩子。”

婉筠從醒過來就一直在找弟弟文啓，可整個知縣府也見不着他人影。

問祖母時，得到的消息是梅氏給送去學堂了，一年半載才能回家一趟。老夫人是被梅氏給框了，婉筠又怎會相信，只好再暗中打探。

前幾日崔媽媽才從祁子聰那得知，他在鄉下收絲線時見過小少爺一次，文啓根本就在梅氏鄉下的老家。

梅氏這時提起弟弟，以為順利成章，卻只會讓婉筠更加痛恨。她豪不掩飾的盯着梅氏冷笑，道：

“不麻煩表嬸，你是時候把房契和弟弟都交還給我了！”

“也對，也對。這樣吧，表侄女你明日一早便到正房去，我們把東西準備好。只是文啓，一時半會兒的也回不來。等到學堂休課，我在派人去接可好？”

吳承遠接話道，根本不讓梅氏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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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會不知梅氏的德行，那是鑽到錢眼子裏的人，房契上定不是婉筠的名。是以留上一晚的時間，也好利用職務之便改過來。

既然吳承遠發了話，婉筠就不再多言。謝過後就出了縣衙。

懷王也放下茶杯，道：“看來吳知縣家中的事繁多，還是明日一早再行商議吧，只是災情不等人，你可得快着些。”

說完也就離開。

縣衙後房，只剩吳承遠和梅氏兩人。

“老爺，那丫頭她這麽多年若沒我們照拂，早不知道去哪了，石豐的鋪子也是我在經營，這宅子可不能給她啊。”

看着懷王離開的方向吳承遠道：“現在是必須要還，她有貴人撐腰。”

梅氏不屑的說：“她一個小丫頭，這麽多年都在府裏念經，能有什麽貴人。有我們也不怕，懷王還在我們府住着呢，石豐哪個人能大過王爺去。”

吳承遠被氣了個仰倒，怎會有如此愚蠢之人。難道剛剛她的眼睛是瞎了不成？“你可知梅才良今日為何會落獄？”他想啓發一下梅氏。

掰着手中的絹子，梅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都是他自己不争氣，不怪老爺不喜他。”

真是沒救了，吳承遠直咳嗽，悔不該問。指着門口道：“你快去把宅子的房契拿來！”

“老爺······”梅氏十分不願。

“快去！”這一聲吳知縣幾乎是吼的，跟這樣的婦人還有甚道理可講？

不敢再惹自家老爺，梅氏趕緊往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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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知縣府，婉筠心情非常好，看着小桃都順眼許多。準備親自下廚做晚食，正在切菜，忽的聞見一陣清香，偏頭就見懷王站在廚房門邊。

心道：“一個男人，怎的還冒着香氣。”

面上還是識相的道：“今日之事，多謝王爺相助。”

懷王想逗逗這個小丫頭，便道。“哦？既然是謝，那總該有些什麽表示才好。”

表示？這個王爺難道還想要銀子？婉筠急了，擺着手就道：“五萬兩銀子還不夠啊！”

“大膽，怎可對王爺無理。”福瑞立時擋在懷王身前。

婉筠被吓了一跳，她很費解，自己沒做啥呀，這個小厮的反應也太大了。見福瑞沒退開意思，順着他的眼瞧了瞧。

呀！自己手裏拿着把明晃晃的菜刀呢，剛剛一時心急忘了把切菜的刀放下。此刻也很窘迫，趕緊把刀扔到案臺上。“還請王爺贖罪。”

心裏十分着急，她可不想開罪這位爺，還指着他賺銀子呢。

懷王剛剛聽着婉筠哼着小曲兒就覺得可愛，現在見她一時忘形反而心情舒暢。低頭隐了隐笑意，道：“下去吧，本王哪是一個女子的小刀能傷得了的。”

福瑞憤憤不平的退下，嘟囔着“那可說不定，至從您遇見這個女人就跟變了人似的，在京城時，那麽多王公大臣巴結都不願搭理。現在一個小縣官的家事也開始管了。”

“你說什麽？”懷王道。

福瑞這才發現兩道寒光沖着自己，急忙擡頭喊道：“奴才說，王爺‘威武神勇’‘天下無敵’······”

“好了，住嘴吧。”懷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這下輪到他略覺尴尬。

另一個女子雖覺得好笑，想了想商路和銀子，又不敢笑。憋得小臉通紅。

懷王看了都替她難受，手握拳放在嘴邊幹咳一聲。道：“想笑就笑吧，再撇出什麽病來。”

婉筠得了這一句，實在忍不住，開懷的笑起來。也不似別的女子還做作遮擋，反而有種如山中小鳥般的自由之感。

哪知，案板上的刀由于剛剛婉筠放得急太靠外就要往下掉，懷王眼急手快，單手接住。

“爺！”福瑞驚呼。

婉筠也吓壞了，這要傷着王爺還得了！連忙查看“您沒事吧，可別傷着啊！”

懷王看着她為自己着急的樣子，心裏莫名美滋滋的。還有抓着自己玉筍似的手，軟乎乎的，還挺舒服。

眼角瞟到福瑞就要過來，用眼神讓之退出去。他從沒覺得福瑞有此刻這樣礙眼。

杏兒聽着小姐的笑聲正想去瞧瞧就見着了福瑞，跑過去問：“诶，廚房裏有什麽好玩的事麽？我家小姐笑得這樣高興，我還是頭一回聽見呢。”

福瑞雙手放在身前交叉握着，偏着頭道：“我也不知道什麽就這麽惹人笑，就像上回馬車裏我家爺也是，到底是啥呢？”

說完兩人擡頭望着天，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廚房案臺邊，懷王正美着。就聽婉筠道：

“千萬不能見血啊，否則可不是五萬兩銀子能解決的呢。”

懷王嘴角抽了抽，感情她還是在關心銀錢啊。就沒見過這麽財迷的小姑娘。覺得有些氣悶：

“本王看你也別切菜了，再把自己傷着。”

婉筠這時才發現自己握着王爺的手，急忙丢開，道：“不，不，我答應崔媽媽和杏兒要做頓好吃的呢。君子遠庖廚，王爺快出去吧。

“也好，你既說要謝我，那就用這餐飯做答謝之禮好了。”

崔媽媽不是說，王爺不能随便吃別人做的飯麽？他那麽精細的肚子，再吃出點問題可怎麽辦？婉筠面露難色，道：

“王爺，我做好了要送去老夫人那，和她老人家一起用的。”

這是事實，婉筠今天高興，就想和老夫人一起用飯，順便打聽下梅氏老家的情況。

懷王被拒絕了，怎麽都別扭，偏偏就想吃，道：“也可以，本王和你一起去拜會吳老夫人。”

“那，那好吧。”婉筠只得應了，總不能太佛王爺的臉面。

做了雞絲豆腐湯，姜汁魚片，還有辣炒仔鴨，再裝上一小碗泡菜和用新米蒸的春梅香飯。一行人就往老夫人的院子走去。

未進院門，就聽得有人哭嚎。

“老夫人，你是雯茵的祖母，怎麽能見她受苦。”

“還了這宅子就是受苦？我這個老太婆就覺得再好不過，既然是靜淑留下的鋪子賺的銀子所買，就該把宅子給婉筠這丫頭。”

“怎麽能說給就給那個死丫頭，這些年可都是我在看管啊。我做了這麽多年吳家的媳婦，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老夫人你就可憐可憐我吧。去和許家丫頭說一聲，讓她想想該如何知恩圖報才好啊。”

不用進去，就知那個帶着哭音的婦人是梅氏。

看婉筠來了，吳老夫人幹脆不理梅氏，親熱的拉着她往屋內走。坐定後，愛憐的摸着她的頭發道：

“這些年苦了你了，祖母要知道這宅院是梅氏霸占你娘的鋪子得來的，怎麽也不會住進來。”

婉筠笑着搖頭“您是我祖母，當然要一直住在這裏，這樣婉筠才能一直陪着您啊。”

又給吳老夫人引薦：“祖母，這是懷王，特意來拜會您的。”

聽着王爺來了，老夫人手都不知往哪放，連忙跪下道：“老身拜見王爺。”

“老夫人起來吧，本王就是來吃頓便飯。無需如此大禮。”

吳老夫人還是有些驚慌失措，她這輩子見過最大的人物就是自己的兒子，冷不丁見了王爺真是如在夢中，不知道該做甚好。

婉筠扶起老夫人，道：“祖母，王爺就是想過來嘗嘗你種的菜，不用緊張。”

聽到王爺要來吃自己種的菜，老夫人稍微回過神，道：“好，好，我這就去地裏摘新鮮的。”

“不用您，我去便是了。”

婉筠安撫好吳老夫人，拿了小鋤子，往園子的菜地走。懷王聽着也跟了出去，他還未聽說過哪個官家的老太太親自種菜呢。

福瑞想随身伺候，被懷王擋了。自言自語道：“這是怎麽了？又是廚房又是菜地，往常沒見爺對這些有興趣啊。”

他家王爺，不是一貫只愛詩詞歌賦，茶道養竹麽？福瑞對懷王的舉動很費解。

眼前王爺和婉筠都出了門，吳老夫人才鎮定下來。聽着福瑞的話和崔媽媽相視一笑。“這樣好，這樣好。婉筠也大了，是該找個好人家兒咯。”

福瑞總算是聽出了點門道，本想訓斥，怎能妄議王爺！京城貴女可是排着隊想嫁給他家爺的，結果怎麽着？王爺一律瞧不上，哪會對這個小地方的女子上心。但懷王這些天的言行在他腦子裏蹦，反駁的話就再說不出口。

梅氏還坐在院子裏的地上，都沒一個人理她，也不覺得難堪，繼續哭着，由于哭喊的時間長了，聲音和磨砂紙一樣，難聽極了。

婉筠在地裏摘菜，懷王在菜地旁守着。梅氏哭得更起勁了，“表侄女，你可不能這樣啊！你這是對長輩不敬，大家閨秀不能這樣做事啊！”

暗指她沒教養，婉筠不是沒聽出來，就是懶得多費唇舌，明日晨時找吳承遠便好。

懷王也拿這樣的潑婦辦法，他在京城遇見的都是綿裏藏刀，猛地一見這樣的還真是不曉得做何辦法。反正梅氏也在院子正中間，離他和婉筠不近。

吳知縣在縣衙左等梅氏不來，右等不來。天兒都摸黑了也沒見人，就往宅子來尋。

剛進門就聽見下人說梅氏去找老夫人鬧了，氣不打一處來。這婦人愚蠢也就罷了，還不聽話。要是影響了他的仕途看怎麽收拾她。

急匆匆趕到吳老夫人院子，就看見梅氏坐在地上哭鬧。這還好，他有心裏準備，可懷王在一旁冷眼瞧着，他就心驚了。急忙上前作揖

“王爺，無知婦人饒了您的清淨。都是下官管教不嚴。”

懷王故意一言不發，他只得一直弓着身子。汗直往下滴，衣服都濕透了。

對梅氏這樣的潑婦懷王一時不知該如何辦，但整治吳承遠這樣的小官，自是手到擒來。

直到婉筠挑好幾樣蔬菜，摘了放進籃子準備進屋，懷王才道：“吳知縣，你真是好家風！”

吳承遠更是小腿肚子都發軟，立刻跪下。王爺的腳步聲消失後才敢起身。走到梅氏身旁，沖着她胸口就是一腳，兇狠似仇人：“把房契拿出來。”

梅氏吓傻了，只覺得痛但也不敢再哭喊，小心的望着吳承遠道：“老爺~，我也是為了這個家。”

“你定要弄得我丢官才罷休是麽？當年就不該聽我爹的，娶了你這麽個東西回來。”說完自己一人去了縣衙。

梅氏一人做坐在院內冰涼的地上，楞楞的出神。

“娘，你怎麽坐在這？”吳雯茵剛從朱府回來便派人打聽懷王行蹤，得知來了老夫人這，就精心打扮一番來給祖母請安。

沒想到，卻先見到了妝發淩亂的親娘。

女兒的聲音傳來，梅氏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樣頹敗。道：“雯茵來了，娘沒事，扶我回去。”

吳雯茵想着懷王還在屋裏，怎會想走。眼一直勾着房內，道：“讓丫鬟扶您回去吧！我還有事呢。”

聽自己的親骨肉講這樣的話，梅氏心都在滴血，眼淚直掉。“若不是為你，我豈會這樣？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

“我什麽時候叫您這樣了”吳雯茵也不回頭，她還未見到懷王，從心底不想離開。

突然，想起什麽似得，驚恐的看着梅氏道：“您這個模樣，可沒被王爺看見吧？”

梅氏哪還忍得了，一陣拍地痛哭。吳雯茵十分擔心她這個樣子再把懷王引出來，念念不舍的躊躇一會兒，也只好扶着她回了主院。

屋外鬧騰不已，房內氣氛歡樂。

有懷王在，崔媽媽和杏兒不敢同桌，和福瑞另擺了一個小桌用飯。

吳老夫人都顧不上吃東西，就看着懷王笑。“這麽俊的人，我老太婆還是第一次見呢，怪不得是王爺，真是好看。”

這樣的直白，婉筠都有點不好意思，懷王卻甘之如饴，夾了菜放在碗裏道：“這麽好吃的菜，我也是第一次吃到。”

話說得好聽，老夫人樂呵呵的直給他夾菜，還道：“好吃就多吃哈，這新鮮的菜是好，我們婉筠的手藝才更好呢。好菜呀還得配好廚娘。”

另一桌的崔媽媽連連點頭，心想：還是老夫人會講話。福瑞卻咬着筷子半天吃不進一口，那個老太太怎麽回事，怎能用自己的筷子給王爺布菜呢。

吳老夫人為人醇厚，她不知道這樣的貴人講究，喜歡一個人才給夾菜呢。婉筠等着看懷王的笑話，低着頭幸災樂禍的壞笑，讓你故作好人，總不能剛剛裝好賣乖這就翻臉吧。

誰知王爺毫不在意，把菜吃了個幹淨，反而瞟了一眼婉筠，差點沒讓她噎着。

用完飯後，婉筠反常的讓杏兒和崔媽媽先回院兒，要單獨送懷王回客房。理由是這個院子明日就是她的了，也該盡地主之誼。

“不行，不行，我得随身伺候小姐。”杏兒反對道

那晚上梅才良闖院兒的事在她心裏留下了陰影，十分不願離開婉筠身邊，非要跟着，被崔媽媽拽着就走了。

走在府裏的小道上，陣陣涼風襲來，人十分清爽。懷王見一旁的小丫頭有些躊躇眼珠亂轉，一會又看一眼福瑞，知她肯定有甚話要講，體貼的讓福瑞先回房取褂子來。

待人走遠，懷王願意這樣和她在夜色中待着，也不開口問，就慢慢的走。婉筠真是不好意思開口，現在又沒其他辦法，這事兒找祁子聰還不一定能辦成了。幹脆一跺腳一咬牙，閉着眼就問：

“王爺，你可能找到男妓，要身材健碩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