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康敏手記鴻門宴起
康敏手記鴻門宴起
她丢下手裏的紙條,拾起其他竹筒。
“才剛我不過是看了薛芝一眼,她便扯着我不讓我走,說我瞪她!天地良心,世上怎會有她那般無禮蠻橫的女子?”
“慶昌九年立夏,今日和薛芝打了一架,實不相瞞,我忍她許久了,就是瞧不慣她那副鼻孔朝天的樣子,簡直嚣張,她以為京師是她家不成?”
“慶昌九年冬,薛芝的确是有幾分聰明在的,這點,無法否認。”
“慶昌十年年初四,又和薛芝打了一架,她實在不講理,似她這樣的娘子,今後可怎麽嫁得出去?”
“薛芝胖了,就像是小豬仔一般,白白胖胖。”
薛芝将竹筒都打開看了個遍,裏邊兒全都是康敏對她的控訴。
她沒好氣的關上箱子,嘟囔:“臭康敏,還偷摸寫手記。”
将箱子放回角落後,薛芝便坐了下來,嘆了口氣,眉目惆悵。
康敏為什麽死呢?也是和元家有關?
兩者之間沒有任何幹系,元家為何會對康敏下手?
“奶奶。”小蠻進了屋來,說道:“大爺說他今晚會晚些時候回屋子,讓奶奶乏了便歇着去,不必等他。”
薛芝眉眼未動:“我何時說過要等他了?”
小蠻一時無言。
她添了添炭盆裏的炭火,坐在杌子上,感嘆道:“還以為過年時,羅家會很熱鬧,倒也沒有特別熱鬧,二房三房還好,大房好像沒什麽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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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她降低了聲音,看着薛芝問:“元祿安的事......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薛芝雙手枕着腦袋,懶洋洋道:“能有什麽事,羅定春會處理好的。”
小蠻點點頭:“奴婢就是怕事情暴露了,奶奶會有麻煩。”
“明日是年初二,想必各家就會有動靜了。”
“有什麽動靜?”
小蠻道:“拜年賀歲呀!”
薛芝坐直了身子,她眼珠一轉,朝小蠻勾勾手:“你來,我吩咐你一件事,去備些賀禮,再遞帖子去,明日随我登門拜訪。”
小蠻驚訝:“奶奶要登哪家門?”
她撓撓頭:“京師好像也沒有和奶奶要好的娘子。”
“曾經薛娘子倒是和奶奶有些往來,雖沒回見面必定吵吵嚷嚷的,但好歹有個可以張口的。”
薛芝:“讓你去就去。”
她往後一靠,揪着毛毯上的絨毛,說道:“明日我要拜訪薛家。”
小蠻傻眼:“啊?”
她有些猶豫:“奶奶怎麽想起要拜訪薛家了?萬一薛家把帖子給拒了怎麽辦?況且,薛家也沒有和奶奶同輩的人,奶奶去了,是要找誰說話?”
“多嘴。”薛芝瞪她:“哪兒來那麽多話,讓你去就去!”
小蠻吐了吐舌頭,應了下來,起身離開。
薛芝又坐了一會兒,覺得身子有些乏了,才準備上榻歇息。
想了想,她起身來,将貼在櫃子後邊兒的符咒取下,便看見澹臺雯顯形。
“上回多謝了你。”薛芝看着澹臺雯,沉默片刻,正色道:“你的事,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也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的。”
外邊兒響起陣陣煙火聲,十分熱鬧。薛芝垂眸掩下眼底的落寞,将符咒重新貼在櫃子後邊兒,澹臺雯的身形便被隐去。
待上了榻,薛芝沒一會兒便睡了過去。
翌日。
薛芝還未醒,小蠻便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奶奶!”
她被吓得一個激靈,一臉惱怒掀開帷帳,瞪着小蠻:“你最好有事。”
小蠻讪讪:“......那個......薛家拒了帖子......”
薛芝癟癟嘴,放下帷帳,重新躺了下去,閉上眼悶悶道:“知道了。”
“奶奶別多心。”
小蠻坐在床沿,安慰道:“薛家拒貼是有緣故的,聽說薛太傅攜薛夫人離了京,不知去了哪兒,只知道不在京師。”
帷帳內再沒有傳出聲響來。
小蠻揉了揉鼻子,想想又說:“奶奶,大爺一早便起來了,說是要去處理澹臺雯的事,元祿安的事也被人發現了,不過被人按下來了,年初五元家還要辦壽宴呢。”
薛芝一把掀開帷帳,雙目明亮清澈:“瘋了不成?元祿安死了,元家還要開宴?怎麽想的?等等,誰的宴?”
“元老太君。”
小蠻見她一副深思模樣,便上前将帷帳都挂了起來。
薛芝坐在床沿,擰着眉心。
元祿安死了,沒曾想,元家竟将事情壓了下來,令起壽宴,這是什麽道理?
有陽光從窗紗處照了進來,照得屋子裏明晃晃、暖洋洋的。
“咕咕~”窗沿上站着一只鳥,它身上灑着金燦燦的陽光。
薛芝收回目光,打了個哈欠。
原來是甕中捉鼈。
三日後。
元祿安的死被元家徹徹底底的壓了下來,外人一概不知,若是問起,便說離了京。元家打的什麽主意,薛芝心知肚明,眼下将要赴宴,她正苦惱穿哪條裙子。
“不然穿那件掐金蓮紋的朱紅圓領袍?”小蠻建議:“那件襯得奶奶貴氣端莊。”
薛芝挑選衣裳挑得累了,她坐在沉香木椅子上,踢了一腳裝着衣裳的木箱,道:“我穿什麽不端莊?不貴氣?”
她看着正在木箱裏挑來挑去的小蠻,心裏煩悶,便起身将人擠開,一屁股坐進了箱子,兩腿就搭在箱子邊沿,她翹起朱緞鑲着珍珠的金絲雲翹頭履,往後一靠,就那般仰在箱子裏,看着小蠻問:“羅定春到底在忙什麽?今日赴宴,他竟然也不陪我?好大的膽子。”
這個姿勢讓她下巴擠出來了一層肉,兩層白嫩嫩的下巴疊在一起,格外嬌憨。
小蠻笑着收拾到處扔在地上的衣裙:“奶奶這樣威武,大人怎麽敢?只是奴婢聽說,澹臺雯的事鬧得愈發大了,她的父親在除夕橫死,與她有過交集的人如今都膽戰心驚的,生怕她找上門來。”
她眉眼狡黠,笑嘻嘻說:“大人可是看重奶奶了,今兒早起時,硬是一絲聲響都沒出,就怕吵醒了奶奶。”
“奶奶這樣天仙兒似的人物,也不怪大爺愛護看重,任誰娶回家去,也得當個祖宗供起來才是。”
薛芝動了動腳,踢了踢小蠻的屁股:“今兒個你的嘴怎麽這麽甜?”
“奶奶!”小蠻連忙退了幾步,瞪着箱子裏的少女:“您幹嘛老是......”
薛芝作勢又要去踢她的屁股:“我幹嘛?”
小蠻急急忙忙退後,将撿起來的衣裙往少女頭上一扔,往外跑去:“奶奶欺負人!”
薛芝扯下蓋在頭上的衣裳,笑罵了兩句。她将衣裳扔在旁邊,雙手抓着箱子邊沿,想要起身來,無奈陷得太深,她起不來了,便高聲呼救:“小蠻!小蠻!”
巳正二刻,薛芝同裘氏一起坐上了去承安侯府的馬車。
“則煦公務繁忙,以前便這般,如今倒是委屈你了。”裘氏拍了拍薛芝的手背,嘆了口氣:“我倒是想勸勸他,可他不往我這兒來,我能有什麽法子。”
薛芝道:“不礙事,公務為重。”
羅定春好似同婆母的關系有些僵硬奇怪。
薛芝問:“聽說府上還有位老祖宗,過年也不回來?”
裘氏臉色一僵,她臉色有些不太好,只道:“不回來。”
薛芝更是納悶兒,見婆母的臉色不好,她便懂事的将話題引去了別處,不時逗得裘氏發笑。
一路說笑着,婆媳二人到了元府,同主家寒暄後,便有人引着入園。
這時,有兩三位婦人結伴而來,皆面帶笑意看向裘氏,嘴裏說着客套話,大有邀裘氏同行的勢頭。
其中一位誇起了薛芝,直誇得裘氏合不攏嘴。
薛芝卻是被誇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相當不自在,她看向婆母:“母親,我去逛逛,一會子來席間找您。”
同裘氏分開後,薛芝輕松了不少,她帶着人在元家的園子裏慢悠悠地逛着。
每次她和裘氏獨處的時候,心裏總是覺得很別扭。
她也不知是什麽緣故。
而且之前裘氏的怪異之處也讓她心裏多了兩分警惕。是了,就是警惕。裘氏為何會變成那個樣子?看上去羅家的人已經是習以為常,為何外邊兒的人卻一概不知?還有羅家的那位老祖宗,是為什麽連過年也不回京?羅定妍說,老祖宗不喜歡裘氏,也不喜歡羅定春,為何?
薛芝滿腹疑雲。
只是當下,她還沒有精力去探尋羅家的事。
她按了按衣袖,墜風鈴和符咒都在,她什麽也不怕。
元家,後院兒水榭。
“你們可知道那康敏和狀元郎談殊的事?”一位身着刻絲桂金長襖的少女左瞧右看,一臉神秘兮兮。
“想必都聽說了吧?以前便聽誰說過兩嘴,後邊兒被人壓下去了,可沒想到,最近又傳出來了。都傳得沸沸揚揚的,我可是聽說,事情沒那麽簡單。”
有人搭話:“有什麽不簡單的,如今康敏已經和羅首輔成了親,別瞎傳。”
“你們是不知道,聽說康敏和談殊早已暗通款曲!”
“別瞎說!”有人吓了一跳,忙制止道:“這麽多人,你瞎說什麽?若是傳出去了,那可了不得!”
那桂金長襖少女一臉輕蔑鄙夷:“既是怕人說,那當初為何要做?”
“這位娘子不妨說說,我都做了些什麽?”女子清脆張揚的話語遞了進來,讓那桂金少女的話卡在了喉嚨處,也讓水榭裏的氣氛陡然凝滞,仿佛靜止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