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闌珊
第72章 闌珊
蘇錦趕忙去扶,所幸呂寧并未徹底昏倒,他撐着蘇錦手臂等這一陣眩暈過去,深深吸入幾口空氣,立住身形繼續破陣。
蘇錦守在他身旁以防他再次暈倒,被他扶過的手上濕乎乎的,他執起火符湊近一照,掌心全是血:“你受傷了?!”
呂寧未答話,專心破陣,蘇錦不再打擾,透過火光,他瞧見呂寧手腕鮮血淋漓,血順着西棠劍一路流淌到地上。
最後一個陣角破解,整個陣法在開啓之前消失不見,呂寧長呼一口氣,向蘇錦投以一笑,這個笑容剛浮現便凝在嘴角。
蘇錦見此事已成,喜形于色,一時沒留意周遭突變,呂寧忽地竄至他跟前将他往後推。
劍光一閃而過,呂寧狠狠摔在他身上,蘇錦腦袋嗡地一聲懵了。
夏文傑眼前幻覺散去,滿面怔忪,劍鋒滴血。
蘇錦手掌觸上呂寧後背,滿手溫熱,顫抖着移至眼前,掌心鮮紅慘然。
“阿寧?”
“阿寧!”
他背起呂寧往外跑,夏文傑緊緊跟着,洞穴中間呂雲川與封蕭阡仍在過招,夏文傑喊道:“封大人,別打了!是誤會!”
瞧見蘇錦背着呂寧路過的那一刻,呂雲川感覺渾身血都涼了,他快步跟上,幾乎是祈求地對蘇錦道:“把他給我好麽?”
蘇錦小心翼翼地将呂寧扶至呂雲川背上,呂雲川渾身上下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他跑出山洞,禦劍飛入寒涼的夜空,風透過衣衫裂口拍打在逐漸愈合的傷口上,寒冷砭骨。
他不停地對呂寧說話,從他們的初見一直講到他墜崖,從他們的重逢一直講到他告白,連珠炮似的一刻不停,他很怕自己一旦停下,卻聽不見呂寧的回複。
他知道呂寧已然意識渙散,所以他更不敢停,不敢去瞧不敢去想,只能話唠般地一直說一直說,仿佛只消他一直說,背後的人就還在耐心地、微笑地聽着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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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寧徹底昏迷,腦袋軟趴趴地搭在他肩頭,右手手臂無力地垂落在他胸口,血液染紅一片白衣。
“以往你背我上山,如今換我背你。”
“你莫要不搭理我好不好,是我不對,是我冒犯,你打我罵我都成,別不理我。”
“你若不喜歡我,往後我便不在你跟前出現,我不會擾你清靜。”
“你醒一醒好不好,可是你還在惱我?沒關系,你不想說,聽我說便好。”
“望舒……”
淚水滑落。
“我帶你回家。”
星空黯然。
……
“爹,好高,我怕!”
“莫怕,你抓着我,不會掉下去的。”
“嘶——你莫要掐我,你這般懼高,可學不會禦劍。來,別看地,擡起頭,看星星。”
……
“呂子嬰!”
……
“爹,外頭打雷了,我怕。”
“我陪着你,不怕。”
“這麽晚了你還在寫什麽?陪我困覺好麽?”
“好好好,不寫了。”
“我要聽故事。”
……
“呂子嬰!”
……
“你這姿勢不對,應當這樣……你躲什麽?”
“抱歉。”
“那你瞧我做。”
“記住了麽?”
“嗯,我再試一次。”
……
“呂子嬰!”
徐烨提高嗓音:“別發呆,問你好幾遍了,到底發生了什麽?”
呂雲川僵硬地擡頭,他覺得他的思維是抽離的,腦海中一片木然。
越漣紅着眼眶拉住徐烨衣角:“我同你講,讓子嬰哥單獨呆一會兒吧。”
呂雲川又低下頭,一句話也說不出,恍惚間好似什麽也沒發生,心頭莫名平靜,但是靈魂被抽離軀體,軀殼內空空蕩蕩,死一般的寂靜,他大口呼吸,還是感覺到了一種溺水的窒息感。
楊霄手掌搭上他肩膀:“你身上都是血,洗一洗吧。”
于是呂雲川木然地來到池邊,擡手,滿手鮮紅,不曉得是他的亦或是呂寧的,他雙手顫抖起來,雙目圓睜,淚珠無意識地往下掉,啪嗒啪嗒掉入池塘,消失不見。
他發瘋一樣一遍遍地洗,直到搓得滿手通紅。
楊霄拉住他手臂阻止他接着搓下去:“幹淨了,你去瞧一瞧他麽?”
呂雲川木然地點頭,任由楊霄領着他來到醫館,楊霄阖上門,留他與呂寧獨處。
他躺在那裏,安詳靜谧,睡着了一樣,但是臉色白得像死人,好似下一刻就要碎在灑入屋內的月光裏。
他來到床邊,平素他總是你啊你啊地叫,可現下他輕聲喃喃:“阿寧……”
他雙手拉過呂寧的手覆在臉頰上,戀戀不舍地蹭着他手心。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他背上腥紅,腕上深痕,心便要碎裂,再不敢去想。
“阿寧……”
徐烨推門而入,見他這般,拍了拍他肩膀:“他沒死,會醒的。”
于是呂雲川在他床邊守了一夜。
天色大明,他并未醒來。
呂寧一直睡,他一直等,沒等到他醒來,倒是等來了封蕭阡和夏文傑。
他們帶來好些靈石法器登門道歉,呂雲川一見兩人,怒火攻心,揪着封蕭阡衣領将她摔在牆上:“你們怎麽能傷他!我自小無父無母,孑然一身,是他救了我,他将我帶在身邊,養了我七年!七年!他那麽好,你們怎麽能傷他!”
夏文傑默然立在一旁,并未阻攔,封蕭阡亦未反抗,她來之前已然想好,哪怕呂雲川扇了她一巴掌,她也要把另外半邊臉送上去。
呂雲川拳頭捏緊,很想給她幾拳,下一刻,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他,他如此這般,是否很像他親生父親?
他懼怕憤怒,他不想變成那個人的模樣,所以任何一點憤怒出現,他都趕緊壓抑下去,拼命告訴自己,絕對不能生氣,憤怒是可怕的,是會摧毀自己也摧毀別人的。
他被電到似的收回手,倉皇而又驚恐地壓下怒意。
“你們走吧。”他冷漠離去。
整整一日,呂寧仍舊未醒。
月升月落,他還在睡。
直到天光再度亮起,徐烨慌了,他嘴上說着“會醒的”,心裏泛起怵意,呂寧身上傷口他已治愈完全,按理講早該醒了,可他仍舊閉着雙眼,像塊冰冷的石頭。
他跑遍各大門派問訪,最終得知,因着長時間受擾亂神識的法陣幹擾,呂寧已被困囿于夢魇之中。
呂雲川一直陪着他,一步也不曾離開,直到月亮再度升起,他握着呂寧的手,趴在他床邊沉沉睡去。
夢中,他見到了阿娘,他笑着偎在她懷裏,可她突然起身離開,愈走愈快,他想去追,劉老二拽着他,白士儒拽着他,他的繼母也拽着他,他怎麽也掙脫不開,眼睜睜瞧着那位女子愈走愈遠。
他傷心地哭了,恰在此時,他的視野中出現一只手,他順着手臂往上瞧去,呂寧眉眼溫潤:“我給你一個家。”
他握住那只手,可下一刻,呂寧跌落懸崖,他禦劍去拉,可禦再快的劍,也拉不住要離去的人。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開啓前世劇情,前世劇情會填上前面很多坑,也會出現呂寧的一位新cp,但實際來講是另一個呂雲川,與新cp感情線發展會比較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