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這是怎麽了?”朗夫人見小兒子高高興興出門, 垂頭喪氣回家,不免擔憂,“碰上什麽事兒了嗎?”
“沒什麽事兒。”朗星河一屁股坐在小馬紮上, 身子一歪,腦袋擱在阿媽的膝蓋上, 雙目放空。
朗夫人一看,暗道不好, 小崽子這是受了什麽巨大打擊了麽?長這麽大就沒見過他這霜打了茄子焉吧兒的模樣。
朗夫人沒有經驗, 也不知該從何問起,只得靜默着當抱枕讓小兒子依偎着。
靜默良久,朗星河終于開口, 問道, “阿媽,你們想要我成為什麽樣的人呢? ”
朗星河腦子有些懵, 原本一同吃喝玩樂快活做學渣的小夥伴一個接着一個的決定奮起,這讓已經決定躺平一輩子的朗星河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他真的沒有什麽遠大目标啊。
“嗯?”朗夫人一愣,低頭看向趴在自己膝蓋上乖順不已的小兒子, 雖然不解,但還是回應道,“成為什麽樣的人都可以啊,只要不作奸犯科, 你自己開心就好。”
朗家兩口子對子女們是真沒什麽要求, 上進也好,平凡也罷, 都是自家的孩子。上進的由他出去海闊天空闖蕩,平凡的留在身邊承歡膝下, 都好。
“怎麽突然想這種問題了。”自家兒子什麽德行,朗夫人自是知曉的,最是喜好玩樂,快活一日便是一日,怎麽思考起這麽深沉的問題啦?
朗星河嗫嚅道,“我有點害怕......”
“害怕!”朗夫人一驚,心道,這孩子自小神經粗壯有點傻,原以為他已經前些日子的綁架事件中恢複過來了,誰知哪裏是恢複了,他這是才反應過來感到害怕呢。
“莫怕莫怕。”朗夫人輕拍小兒子的背脊,“阿爹阿媽都在呢,你哥還給你安排了厲害的仙師當護衛,在這永晝城,誰都傷害不了你的。”
感受到阿媽的拳拳愛意,朗星河直起身子坐好,仰頭正對上阿媽愛憐的目光,輕輕道,“我是害怕沒有辦法保護阿爹阿媽和哥哥妹妹。”
“傻孩子,我們哪裏要你保護!”朗夫人哭笑不得,“且萬事有你大哥在呢,再不濟,別看你阿爹是個釣魚翁,可他本事可不小的。”
“你啊,就別胡思亂想了!”朗夫人點點小兒子的額頭,玩笑道,“真到了哪一日需要你在前頭沖鋒陷陣,我們朗家也算是完了。”
朗夫人說笑着,朗星河卻笑不出來。他不禁想起先前和胡之騰說過的話——成功的動力是綿延不斷的恨與愛,可是大部分的普通人,無論愛與恨都是短暫的、間隔的。
這一刻,朗星河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防患未然也好,報答父母也好,他想變得強大,不想等到事情發生才追悔莫及。而且,這個世界看起來并不安全......
“別皺眉。”朗夫人點點小兒子的眉心褶皺,“小孩子家家的考慮這些做什麽,每日吃好喝好就是了。”
“你最近都瘦了。”說着,朗夫人憂心起來,自打被邪修擄了去,小兒子就得了不吃肉的怪毛病。狗子不吃肉,這還是狗子?
朗夫人苦口婆心地勸道,“不吃肉可不行,身體會虛弱的。你又不是對星隕立下誓言,是對你哥,用不着信守諾言的。”
“唉,我不吃肉。”朗星河頭搖得像撥浪鼓。
正說着話,一個丫鬟腳步匆匆的進屋,通報道,“學院的夫子來了。”
“哈?誰啊?”朗星河一下子站起身。
朗夫人起身一邊整理儀容,一邊指揮丫鬟婆子們添置茶水,然後領着朗星河往前廳去。
“是哪個夫子啊?”朗星河還在問。
丫鬟回答,“是個白胡子的老夫子。”
“嚴夫子?”
來到正廳一看,果然是音律課的嚴夫子。
“嚴夫子,你怎麽來啦!”朗星河小跑上前,“我請假了,要過了谷雨再去上學,掌司沒有告訴您嗎?”
“來看看你。”嚴夫子一臉懊悔,“先時你問我食人魔的事情,我不夠謹慎,還告訴你那支邪修早就被剿滅了,誰知他們竟然卷土重來,你還險些遭了毒手。唉!”
嚴夫子連聲嘆氣,捶胸頓足,顯見懊悔,“倘若我嚴謹些,你或許就不會遭此劫難了!”倘若自己去向大掌司或者旁人證實一下消息,自己這個學生出行肯定會更加小心謹慎,說不定就不會被擄走了。
“這哪兒能怨您呢。”朗星河給嚴夫子斟茶,“那些壞蛋是防不勝防的。”
“再者,我哥說了,他們是秘密行動,外頭是不知曉消息的。”至于民間為何有了食人魔的傳言,朗星河只能将其歸結于人民群衆的力量是強大的,越荒謬也許越是真相。
“唉。”嚴夫子還是嘆氣,盯着朗星河瞅個不停,确準朗星河沒有缺胳膊少腿,臉色雖然蒼白些,但眼神清明,這才松了口氣。
“謝謝夫子來看我。”對于真心關愛自己的人,朗星河總是軟乎乎的。他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
“不過?”朗星河陡然想起一件事來,忐忑問道,“學院裏都知道我們三個被食人魔擄走了啊?”那也太丢人了!
“啊...”嚴夫子茫然,“這個老夫倒不知道,我是見你幾日沒來上學,去問了大掌司才知道的。”
聞言,朗星河松了一口氣,暗暗祈禱這件事只是在老師層面流通,千萬被被同學們知道。學渣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嚴夫子,這會兒天色已晚,不如留在府上用頓便飯吧。”見兒子和夫子說完話,朗夫人移步上前。她已經給外出釣魚的丈夫傳去了訊息,令他快快歸家,孩子的夫子上門了,他這個爹不在,哪裏像話。
嚴夫子起身回絕,拔腳就要走,“無須麻煩,學院裏有飯堂。”
嚴夫子是等學院放課才離校來朗府探望朗星河的,此時見學生一切安好,一顆懸着的心也放下了。
嚴夫子決意要走,朗夫人起身相送,嚴夫子拒絕,“夫人留步,老夫叮囑朗同學幾句便是。”
朗星河虛扶着嚴夫子往外走,就聽嚴夫子道,“老夫觀你眉宇間愁雲籠罩,可是有什麽愁心事?”
朗星河以前就是燦爛的小太陽,如今這小太陽籠上了陰霾,嚴夫子擔心朗星河因着此事壞了心性,不免出言詢問。
朗星河心想,自己有心事這麽明顯嗎?連老花眼的嚴夫子都瞧出來了?
朗星河不想夫子挂心,只道,“沒什麽事啊,可能是最近沒睡好的緣故吧。”——白日裏呼呼大睡,晚間自然睡不着了。
“原來如此。”嚴夫子捋捋山羊胡子,若有所思,然後道,“明日放課後,老夫便來為你彈奏幾曲清心定神的曲子。”
“哈?”這是要上門教學嗎?!嚴夫子您用得着這麽敬業愛崗嗎?
朗星河錯愕,不禁想,難道自己真的是天縱奇才,嚴夫子才這麽看重自己?
“這、這、這.....太麻煩您啦!”朗星河趕緊拒絕,“我再休整幾天就能修複調整過來的!”——只要早上不賴床,中午不午休,保證晚上睡得像死豬!
“無礙。”嚴夫子笑呵呵道,“教學相長,朗同學對于音律的品鑒和心境總是令我有霍然開朗之感,所以,一點也不麻煩。”
“!”所以,您老是聽我胡說八道上瘾了是吧?!
臨走,嚴夫子又叮囑,“明日老夫會用過晚膳再來,請令堂無需安排飯食。”
“是是是。”朗星河點頭如搗蒜,見嚴夫子上了一架樸素非常的馬車,估摸着是車行裏租借的,又道,“您慢走啊,明日我遣馬車去學院接您啊!”
嚴夫子已經上了馬車,聽見朗星河喊話,又掀開窗簾,擺手讓朗星河回去。
目送嚴夫子的馬車離開,朗星河轉身回府,揪着頭發苦惱:自己如今連學業都夠嗆,還談什麽發奮變強守護所有人呢?
“這便是你們音律課的夫子?”朗夫人眼睛閃亮地迎向小兒子,高興道,“這個夫子看起來很喜歡你呢!這是個好夫子!”能慧眼識珠發現自家兒子這根好苗子,那肯定不是一般人!
朗星河點頭,“嚴夫子是很好啊,每次去上課都會準備點心,擔心我餓着。就是他眼神不怎麽好。”
朗夫人:“嗯?”
朗星河聳聳肩,撇嘴道,“不然怎麽會認為我是個好苗子?”
“我兒怎麽不是個好苗子了!”朗夫人雙手叉腰,很是不服氣——誰都不能說自家兒子不好,便是兒子自己也不行!
“小星,你想學什麽樂器?古琴?長簫?”朗夫人看自家兒子俨然是在看一代風華音樂家了。
朗星河撓頭,“我還沒想過呢。”
朗夫人催促:“現在想!”
“呃。”朗星河撓撓下巴,思考道,“如果要學一樣樂器的話,最好是那種古典又清雅的。”
朗夫人點頭贊同。
“但是最好不要太複雜。”朗星河知道自己的斤兩,“要比較好學的,上手快的。”
朗夫人越聽白眼兒翻得越大,最後道,“我倒是又個建議。”
“是什麽?”朗星河大喜。
“木魚。”
說罷,朗夫人轉身離開,丢下朗星河一人在夜風中淩亂。
木魚?木魚!倒也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