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複課第一日就在朗星河積極發言、踴躍表現, 夫子們如臨大敵、暗自提防中度過了。

“唉,還是嚴夫子你理解我。”放課後,朗星河去上一對一的音律課, 忍不住向嚴夫子抱怨自己今日遭受的“不公正”待遇。

“哈哈。”嚴夫子捋着山羊胡子出聲大笑,“此乃人之常情嘛, 朗同學你換位想想。”

朗星河擰眉一想,倘若自己有個對頭哪天突然對自己熱情似火, 自己肯定不會覺得對頭是突然幡然悔悟想要重新做人了, 絕對是在暗中憋大招準備給自己致命一擊呢!

“夫子,我明白了。”理解了夫子們對自己的堤防,朗星河心裏好受了些, 哼唧兩下道,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說得好!”嚴夫子拍掌相和, 如今他對朗星河的濾鏡有八米厚,鼓勵道,“朗同學再接再厲,老夫相信大家一定會看到你的改變和努力的。”

“嗯!”朗星河重重點頭, 目光不經意飄向窗外。

白日漸長,放課後天空依舊一片明亮,窗外,蓬勃濃綠的樹冠下, 身着學子袍的小少年站立如松, 一動不動,宛若一座雕像。

正是熊有漁。

如今胡之騰還沒有複學, 針對他的晚間訓導自然也就取消了——熊有漁作為“脅從犯”,且認錯認罰态度良好, 被大掌司“刑滿釋放”了。

不用去教導司,熊有漁便跟着朗星河來了夫子院。朗星河在屋裏學習音律,熊有漁就在院子裏立樁,鍛煉自己的力量和耐力。

嚴夫子順着朗星河的目光看去,捋捋胡子笑道,“今日我們便聽一支入陣曲吧。”

說着,嚴夫子目露悵惘,然僅僅是一瞬,繼續道,“這曲子本該由琵琶、鼓、瓯合奏,但如今只剩我一人了。”

“不過也無妨。”嚴夫子令小童取來樂器,自己抱琵琶而坐,将一只擊鼓立在朗星河面前。

朗星河拿着鼓錘手足無措,他就學過幾年鋼琴,打鼓是真不會。而且什麽入陣曲,自己從未聽過啊。

“放輕松。”嚴夫子笑眯眯地拍了一下鼓面,“随心而動即可。”

嚴夫子以掌擊鼓,鼓聲由遠及近,由疏而密,似千軍萬馬奔騰而來,給人一種黑雲壓城的緊迫感和窒息感。下一刻,鼓聲止,琵琶起,嚴夫子一個眼神,示意朗星河鼓聲接上。

朗星河還沉浸在夫子氣勢恢宏的擊鼓聲中,此時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沒有技巧,全是感情。

沙場點兵,殘陽如血,狼煙起,風雲湧,将軍輕騎長刀舞,萬鼓淚殷地,千旗火生風。

鮮血、殺戮,對敵人的痛恨,對勝利的喜悅。鼓聲震天,伴随着似有似無的琵琶絲弦,豪情壯志中透着絲絲悲涼,若将軍暮年,寶刀蒙塵。

一曲終了,朗星河大汗淋漓,握着鼓錘的掌心全是濕汗,心髒砰砰跳躍如沙場軍鼓。

時間過去良久,嚴夫子拍掌贊嘆,“不錯,真不錯。”

朗星河如夢初醒,擦擦腦門上的汗珠,難得害羞,“我就是亂來的。”

“不不不。”嚴夫子搖搖頭,“情感的傾瀉勝于演奏的技巧。”

“之前沒有學過樂器?”嚴夫子有些吃驚,朗星河于音律上的天賦再度超出了他的預料,本以為這孩子今日能夠踩準節拍就不錯了,誰知他不僅找準節拍,後來竟然能以鼓聲引領自己的琵琶走向另一個曲調情境。

“呃....”朗星河大拇指和食指一掐,比劃道,“就學了一丢丢。”

上輩子是學過鋼琴的,但就學了幾年,連考級都沒考,就因為學業負擔加重,被他媽給取消了鋼琴興趣班。朗星河也就勉強能照着譜子彈奏幾首曲子,着實算不上天賦超絕。

“很不錯,很不錯。”嚴夫子非常滿意,內心準備将正式收徒提上日程。

“可以有什麽喜歡的樂器?”

朗星河想到阿媽的建議,脫口而出,“木魚?”

嚴夫子:???

“嗯....倒也可以,大道至簡。”嚴夫子自動為“愛徒”找補,“來即來,去即去,半世浮生,鏡花水月。”

“也好,明日我便給你準備一個合适的木魚。”

朗星河:“.......”這也行?

好吧,木魚也不錯,就當是積功德了。

課後興趣班結束,在嚴夫子慈愛的目光中,朗星河一頭霧水的放學了。

走到院子,就見小夥伴眼神閃閃地盯着自己,宛若一座望夫石,終于盼到了夫朗歸來。

“等久了吧。”朗星河快步上前,随即發現熊有漁滿頭大汗。

“怎麽了?”

“小狼,你好厲害!”熊有漁發動星星眼,“剛剛是小狼在擊鼓嗎?”

不等朗星河回答,熊有漁繼續開心道,“原本我是打不完一整套拳法的,可是剛剛樂聲一起,我就覺得胸口有一團火焰在燃燒,然後竟然不知不覺完成了一整套拳法!”

朗星河:?難道自己是輔助系的,樂聲能夠給隊友疊加buff?

“要不要換身衣裳?”朗星河見熊有漁滿頭大汗,衣服定然也被汗水浸濕了。

熊有漁搖搖頭,“沒事兒,風吹吹就幹了。”體修主打的就是個糙漢子過日子。

如此,朗星河也不再勸,擡頭看看天色,估摸着時間,“那我送先送你回家吧。”

熊有漁是跑步來上學的,這會兒雖然天光還亮,但是等到熊有漁跑回家,肯定已經天黑了,那不安全。

“啊?回家?”熊有漁面露失望。

朗星河一下子明白了,這是不舍得回家,還沒玩兒夠呢。

“南街上新開了一間茶樓,雖說是個吃茶聽曲的地方,但是據說點心也很不錯。”朗星河胳膊搭在熊有漁肩膀上攬着小夥伴往外頭走。

“我們吃完點心,再打包一份帶給胡子疼。”朗星河講課餘生活安排的妥妥當當,“要是時間太晚了,我們可以住在胡府.....”說着,朗星河一頓,“嗯,要是胡府不方便,我就住你家去。”

朗星河每說一個字,熊有漁的眼睛就亮上一分,開心地幾乎要蹦起來,“太好了!”

南街新開的茶樓名為水雲間,名字帶着仙氣,室內裝潢也帶着仙氣,一腳踏進大門感覺自己是進了天宮,仙霧缥缈,靈樹參差。迎賓的侍女、店小二也都是一副仙氣飄飄的打扮,輕紗薄衣如天邊彩雲。

朗星河心想,論會玩兒會享受,還是人族最頂尖。這水雲間的東家就是南國的人族,南街上幾家比較有特色且紅火的鋪子都是人族東家。

“這....這是天上的仙霧嗎?”站在噴湧而出的霧氣前,熊有漁挪不動步子了,一雙黑溜溜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盯着水霧。

“正是。”店小二殷勤上前解釋。

朗星河這一行人,兩少年雖然看着不起眼,穿着不算富貴,可二人身後跟着浩浩蕩蕩一群小厮護衛,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們出生不凡,定有來歷。

“哈?”朗星河翻了個大白眼,心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這玩意兒要是仙霧,他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寫。

朗星河不屑的表情太明顯,店小二連忙保證,“真的是仙霧!這池水下吞雲吐霧之物,乃是我們東家花天價從一位煉器師手中買到的仙器。”

在店小二看來,仙器噴吐出的雲霧自然就是仙霧了。邏輯沒毛病。

朗星河也不欲争辯,總不能說幹冰也能有這種效果吧,根本不是什麽仙器。而且自己又搞不出幹冰來證明自己的話。

“這地方真好玩,等小胡好了,我們再一起來!”熊有漁張望着周遭的一切,覺着處處新奇。

然而這份新奇并沒有持續多久,等到茶水點心上桌,熊有漁草草吃了兩口就坐不住了。

“要不我們打包帶走,去找小胡一起吃吧。”遍插茱萸少一人,少了一個小夥伴,再美的景致、再好吃的點心,都失去了吸引力。

“行啊。”朗星河沒意見。經歷過嚴夫子的音樂洗禮,茶樓裏的絲竹管弦嘔啞之聲只覺難以入耳。

将菜單上的茶水點心全點了一遍,吩咐店小二打包帶走,朗星河和熊有漁便擡步要走。

“二位小少爺不再多留會兒?可是招待不周?”見二人來了沒多會兒就要走,茶樓掌櫃趕緊迎了出來。

朗星河點頭,“嗯,就是覺得沒什麽意思。”

掌櫃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挽留道,“稍晚些有歌舞表演,俱是南國來的小女娘,身嬌體軟,妩媚天成。”

“哈?”朗星河面露嫌棄,心道,你們的吹啦彈奏就這水平,能有什麽高水準的舞蹈表演?真當他們是沒見過世面的狗子啊?

“今日的消費給二位小少爺打個六折如何。”掌櫃極力挽留。他已經打聽出來,這兩個少年一個是朗家少爺,一個城防衛熊家的少爺,俱是纨绔子弟大客戶。

“六折?!”朗星河終于來了點精神,“真?”

“絕對!”掌櫃笑開了花,心道,一個大客戶這不就來了麽。只要他們今晚留下,日後自然日日魂牽夢繞想要來。

朗星河也開心了,“将我們剛剛點的菜品,通通再來三份。一份送去東街朗府,一份送去西街胡家,一份送去城防衛。”

末了,朗星河不放心問掌櫃,“你們家有外送服務的?”

掌櫃笑容僵硬,點頭,“有的...有的....”這發展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樣啊。

聞言,朗星河臉上的笑容終于真誠了幾分,不吝誇贊道,“你們家的曲子雖然水準差了一些,但是點心還是不錯的,特別那個冰雪冷雲子,很不錯的!”

掌櫃徹底垮了臉,只得道,“謝小少爺稱贊,日後還請多多光臨。”

朗星河點頭,“嗯,等到盛夏到來,更适合吃冷元子,到時候我必打發小厮天天來點外賣。”

說罷,朗星河和熊有漁并肩往外走,一邊走一邊點評這家的點心。

熊有漁:“那個冷元子吃了好舒服,冰涼涼、軟乎乎,還蜜甜的。小胡肯定也喜歡。”

朗星河:“我也這麽覺得。”

熊有漁:“但是我覺得遠沒有小狼你做的百果花香冰沙茶滋味絕妙。”

朗星河:“那是自然!”

熊有漁:“曲子聽着就想打瞌睡,完全比不上小狼你的擊鼓。”

朗星河:“我可是專業的!”

掌櫃的一路相送,聽着兩小爺的對話,暗道自己失策了!——妖族和人族的年紀算法不同,在人族,十二三歲的少年就是半大的小子該通人事了,可是對妖族而言,十二三歲那還是剛斷奶的小崽呢!

目标客戶判斷錯誤了!掌櫃扼腕嘆息,今日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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