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桌

同桌

夏詩低頭,入目的就是一雙白紅相間的球鞋,通面幹淨,只有鞋底沾了些灰。

紅底白幫的系列籃球鞋世面上已經很少見了,前些時候老夏還在她耳邊念叨這雙球鞋呢。

很難想象,這雙有價無市的昂貴球鞋碾過煙蒂,碾過爛泥,碾在了那張油光滿面的社會哥臉上。

夏詩看的認真,沒留意到一道視線已經淡淡掃了下來。

靳漸看着面前穿了淺色連衣裙的少女,矮了他半個頭,低頭認真打量着他的鞋子。從他角度看來,可以看見她肩後麻花辮尾用一圈絨絨頭繩裹着,搭在身後規規矩矩的淺粉書包上。

靳漸被夏詩看的怪異,擡腳輕輕點地,對上迷茫的夏詩眼睛,瞥了一眼自己的鞋子,“要不然送你?”

夏詩回過神,摸向身後的書包拉鏈,牢靠而緊固。

“不用送我,還我就行。”夏詩将肩上的書包拿下,确認包沒被動過,抱在懷裏。

靳漸以為自己聽見了什麽好笑的,掀唇冷道:“還你什麽還你。我褲子更貴呢,要不然也一起給你?”

夏詩目不斜視地說:“不是你說我錢掉了?可是地上沒有我掉的錢,這兒除了你也沒有別人。”

再明顯不過,言下之意,這不翼而飛的錢算他身上了。

碰瓷到他頭上了這是。

靳漸:......

死一般的寂靜。

好在沒持續幾秒,短小而急促上課鈴聲響了,須臾就飄蕩到了校園的每一處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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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回回,整整三遍。聲聲入耳,蕩滌人心。

上課第一天遲到,讓林女士知道,那不得扒層她的皮。

夏詩沒空再和那拽少爺扯皮,也怕惹怒了他,臉皮被他那雙昂貴的球鞋按在地上狠狠磨蹭,抱着書包慌不擇路地往前跑。

“別跑啊,那兒是校長辦公室,”見夏詩腳步驀然頓住,靳漸吊在眼梢的譏诮越深,“你這碰瓷技術太次,我給你指一處,教二樓年級主任老王,精明市儈,深谙此道,你得跟他學。”

老王?王德明?

夏詩是知道的,不光是高二年級主任,更是分班告示欄上的高二(2)班班主任。

夏詩回頭,看見少爺抱臂站着,朝她身後幾百米開外的教學樓努努嘴。

“謝謝。”

夏詩邊跑,邊想,這人雖然說話拽了點,但救人之急,人不壞。

·

......

夏詩跑的大汗淋漓,在幾大棟教學樓周旋數次後,終于被在開會路上的年輕女老師撿到,帶到了高二教學樓。

“這教學樓确實難找,2班在三樓,快去吧。”

夏詩道了謝,往後面那排走。

誰能想到,這三排四層的一棟教學樓都是高二的呢。

十三中為了給學生提供良好安靜的學習環境,一個樓層只安排了一個班。

高二一共一個火箭班,三個實驗,分別是1、2、3、4班,這棟樓最後一排最為安靜,連半身蟬鳴都聽不見,就被分給了這四個重點班,由上之下,次序井然。

2班在她面前這棟樓的三排三樓,火箭班1班在四樓。

而剛才那人給她指的那棟看上去氣派正經的樓,其實是食堂,她跑的着急,還差點将叔叔端上來的一大桶湯給打翻了。

·

夏詩急匆匆趕到三樓的時候,看了眼表,八點多一點,一節課已經過了大半。

目光從表上移開,看見了遠處,班級後門口,站了道颀長的身影。

離得遠看不清,只隐約能看到對方穿了件黑體恤。

大概......跟她一樣,也遲到了。

當初在京市,老夏總是帶她下館子吃早飯,遲到已是家常便飯。

反正,就,改變也需要一個過程。

夏詩不急了,遲到已經給嚴于律己的學霸同學們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了,總不能再形容邋遢,再給同學們留下一個不講衛生的形象吧?

邊走邊從書包掏出小鏡子與濕巾,将額上的汗水擦幹淨。

走到高二(2)班門口,聽見了裏面朗朗書聲,自覺地站在班級門口。

又從包裏掏出一把小小梳子,專心地給自己打理劉海。

班級後門,靳漸靠在門口,留意到動靜,玩手機的手頓了頓,擡頭瞥了一眼,不動聲色地看了兩眼夏詩。

靳漸:......

又低頭,繼續百無聊賴地刷着頭條新聞的新聞推送。

五分鐘後,下課鈴聲響了,班主任王德明氣勢洶洶地推開門,拔步往外走。

心中對開學第一堂課學生們的上課狀态不是很滿意,這不要緊,要緊的是,他在上課過程中他接到了一通電話。

很快穿過教室的兩大塊窗戶,徑直到了後門了,看着靳漸,頓時氣得胡子倒立,“您終于肯來上學啦?遲到就算了,進門連報告都不打!校服也不穿,這一身什麽裝扮,流裏流氣的,你是學生還是社會人士啊?!”

靳漸将手機揣進褲兜,面上極力做出嚴肅的表情,然而堅持不過兩秒,沒憋住,一聲笑了出來。

其實也不能怪他,王德明教物理,年入中年,頭發稀疏,身量又矮,靳漸高他一個頭。從他的角度來看,就像一個光滑圓潤的鹵蛋在急得跳腳。

“你還笑?沒穿校服,扣了班級常規分你還能笑得出來?”

“沒......”靳漸摸了摸鼻子,收了笑,“也沒人跟我說過學校在這個點查衛生啊。”

“是是是,”王德明冷笑,“你也知道你這在上這半年了,來就沒一次準時來學校啊?以前八點你還在床上做着美夢呢是吧?”

“美夢沒做多少,”靳漸思索了一下,誠懇地說,“倒是托王老師您的福,我爸每早一通電話來,感情增進不少。”

王德明斜眼睨他,冷哼,“你還怪我打電話給你爸打小報告啊?你爸為了在學校捐了兩棟樓,我連電話都不能打?”

此話一出,班裏騷動了起來。

靳漸往裏瞥了一眼,“能。我不都說了,我爸也是托了王老師您的福。”

在王德明眉頭緊縮,鼻頭翕動之際,靳漸語調拖長,“我爸這個人,不茍言笑,什麽都藏在心裏,生意不快也不肯說,肝氣郁結于心,這半年來還是您每早一通電話幫他發洩出來,我們一家都特別感謝您,真的。”

“靳漸!!!”

王德明被靳漸堵的話說到哪兒都忘了。

也就在這時,一通電話電話響了起來,王德明連說幾句好的,轉身就走。

想起什麽,又轉身,黑着臉怒道:“滾過來!”

靳漸吊兒郎當地跟在王德明身後晃了幾步,叫了兩聲王老師都沒人搭理。

靳漸頓了頓,換了個稱呼,“老王。”

踩着王德明的腳印走,靳漸擡眸的間隙,精準捕捉到了夏詩往這兒亂飛的眼神。

夏詩早在兩分鐘前,就認出來這人就是溜她半小時,愛打架又愛裝x的少爺。

在他低頭看路,無人注意之際,狠狠瞪了他一眼。出了通氣,低頭,把小鏡子和濕巾一一裝進書包裏。

靳漸從善如流地饒了她兩秒,直到經過她,又走出五步,腳步頓住,回眸,頑劣地問:“怎麽同學你也不穿啊?”

夏詩收東西的手頓住,錯愕地對上王德明探究的眼神,捏了捏裙擺,臉上竭力扯出一絲笑,“老師好。”

“老王,這人也沒穿,怎麽處理?”靳漸眯了眯眼睛,笑得輕佻。

夏詩将書包規規矩矩背在身後,紅着臉反駁,“什麽穿不穿,就校服沒穿!”

靳漸語調平平地嗯了一聲,反問:“不然呢?還能有什麽?”

夏詩:???

“那也請你好好說話,把話說完整了,不要故意造成歧義,同學。”夏詩臉一陣青一陣紅,勉強在老師面前維持住了形象。

“沒故意啊。”

班裏又傳來一聲躁動,口哨聲與歡呼聲交雜在一起。顯然學霸門埋頭書海久了,對這樣的柳色八卦格外關注。

王德明心眼大,沒聽出來,順手拖開了窗戶,拔高嗓子就地教訓了一通。

嘈雜之際,靳漸看着夏詩臉紅欲滴,“下次注意。”

夏詩:?

他這是變相道歉了?

“我說你,別老是盯着爺看。”

“看就算了,還瞪我,幾個意思。”靳漸慵懶的聲音回蕩在夏詩耳邊。

夏詩:......

真無語。

王德明訓完人,回過神,眼睛略過夏詩身後的書包,知道她這也是遲到了,嚴肅地道:“一起來我辦公室。”

·

二人一同到了辦公室,王德明就帶了沓資料匆匆往外去。

送給校長,回來的時候,夏詩已經盯着靳漸腳上的球鞋飛了上百個刀子了。

“你就是夏詩是吧?這學期剛轉來啊?”王德明關上門,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語氣倒沒那麽生硬了。

夏詩點了點頭,“是的。”

“你媽媽剛剛給我打電話了,說的校服的事,不怪你。下課才過來?”

“是遲到了,看您在上課,我沒打擾,就在門外等着。”夏詩沒說主動領罰,換了個委婉說法。

“懂禮貌的好孩子!下次直接進來就行,有情況的前提下,老師可以理解!”兩相對比,王德明對夏詩乖巧守禮更滿意了,瞪了一眼靳漸,“你跟人好好學學,遲到連聲招呼都不打!”

夏詩沒忍住:“不是遲到就不能進班了嗎?”

“沒這回事,你們學生守規矩,老師就不會蠻不講理。”王德明擺擺手,“不必自責!”

靳漸将夏詩面上懊悔多曬了十分鐘太陽的表情盡收眼底,思索片刻,輕飄飄地說:“老王,你還看不出來嗎,她這是扼腕,哪有半分自責的樣子。”

大概是打架跟挨罵連連被撞見,靳漸非得跟這膽大包天的少女計較點什麽,什麽場都得先給她拆了。

王德明沒再搭理靳漸,帶夏詩填表格,又問了在京市的學習情況。

中途靳漸接了個電話,見王德明跟他心愛的學生聊得火熱,就徑直離開了。

王德明聽見關門聲,固然火冒三丈,但也見慣了靳漸的尿性,見怪不怪,看着夏詩說:“班裏座位上節課按照分班考試成績定了下來,你沒成績,也只能委屈你一段時間了。等月考成績出來,考得好了,老師再給你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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