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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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去之前,先和我說說你的意思。到底是要簽還是不簽。”
陳宇飛靠車熄火,拔下鑰匙準備下車時,就聽陳郁婕冷不丁冒出這樣的一句話,他手指剛觸到冰涼的鑰匙邊,停頓着反應了會,扭頭看着副駕駛上溫婉大氣的知名女編劇,方才一瞬間的猶豫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爽朗的微笑,
“來都來了,你的意思不就是希望我簽嘛,我說不想簽你同意嗎?”
他還是老樣子。
陳郁婕第一次了解到自己弟弟有演員念頭,是在他十二歲,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當時她二十三,剛剛擠進編劇這個大染缸,參與了人生中第一步劇的制作。小學升初中的假期還是蠻長的,陳郁婕用第一桶金帶着全家去江南小鎮旅行了一把。
打那回來後,她見着陳宇飛在牆壁上的計劃欄裏貼上了“當演員”這幾個字眼。陳郁婕記得當時自己還笑話他,知道演員是什麽嗎。
那時候的少年還沒長開,個頭矮矮的,還不到她的肩膀。他指指牆壁上還珠格格的海報,一臉的天真無邪,“就是演電視劇的人,就叫演員。姐,你連這都不知道啊!”
陳郁婕見他認真臉,饒有興趣地問,“為什麽想當演員呢?”
“因為……”
……
“因為小燕子和紫薇被皇後娘娘欺負,遭容嬷嬷紮銀針,在牢獄裏被老鼠咬……因為不想讓他們痛苦,所以想要自己去演。”
陳郁婕莫名其妙地來了這樣的一段話,陳宇飛緩了好一陣,才想起來,這句話原本是出自自己之口。少不經事的那年,陳宇飛也曾一度懷揣着演員的夢想。
“還記得嗎?十幾歲的時候,我問你為什麽想當演員,你是這樣告訴我的。”
“恩。”陳宇飛的聲音輕不可聞,小時候的事情,童言無忌年少無知的,算什麽數。這樣想着,也就露了笑,聲音爽朗些,“我現在成熟了,怎麽可能還會這樣幼稚的想啊,再說,影視劇的劇情,是依照你們這些編劇的劇本走的,又不能随心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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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郁婕扭過腦袋,眼神認真而且冷靜的凝視着他,低了些問他,“當年你可不是這樣說的。那時候的你說,有個小姑娘,要寫劇本,然後你來演戲。”
“……”
這麽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現在提起來幹嘛。
“你找到那個姑娘了嗎?”
“哈,姐。你的腦洞開得也太大了吧。”陳宇飛笑起來,嘴角深陷下去,臨近嘴角弧度的地方一邊一個深深地梨渦,好看的不得了。他愛陽光愛長跑愛籃球,經常在太陽下面曬,但是這膚色就是一如既往的白皙,陳郁婕因為這事不知道和家裏的大人抱怨過多少次。陳宇飛和她說話的時候,手肘撐在方向盤上,手背撐着下巴,扭頭朝向她,
當年的事——
“傻不傻,紫薇和小燕子都是女生,你是男孩子怎麽演啊?”
“那就演皇上啊,把惡毒的皇後和容嬷嬷打進冷宮。”
……
“現在你的腦子裏是不是腦補出一部青梅竹馬破鏡重圓的故事啊?”
他的話說的玩笑,随意而且不正經,“我對演員早就沒有了意思,藝考那年,要不是你提議我來試一下,我壓根就沒想起當演員這條路。”
提起當年的事,陳郁婕只是單純的想要喚醒一下這小子對演員夢的追求和熱忱,既來之則安之,他的底子不錯,院裏的老師對他的評價也很高,就是這一副清心寡欲不要沾染這個圈子的性子,還需要磨磨。
“怨我啊,就你當時那成績下跌的,簡直能比上股市不穩定的股票了。不走藝考這條路,你當時的成績能上個二本?哎,究其原因,你當年要是好好學習,不去……”
“行行行!我知道了!”這女人啊,一扒起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就沒完沒了,陳宇飛聽得煩,索性直接打斷她,“走了走了,裏面不是還有人在等着。”
“那這次,合約簽還是不簽啊?”
陳宇飛徑自推開車門,跳下車,和老姐妥協,“行吧,你既然看着不錯,那就簽,反正你是我親姐,又不能害了我。”
臭小子,這還差不多。
陳郁婕跟腳在他後面進了餐廳,騰出空來打電話讓助理将簽約的合同準備好。
不馬上簽下,指不定這小子明天就變卦了。
樂極傳媒是圈內最優質最高端的經紀公司,S戲劇學院的學生削減了腦袋想要往裏面擠,都尋不得出路。更何況李知寬,李導的名號,若是剛出道的小新人能在他的電影裏面演個配角,那也能小露頭角。
可這個這弟弟。
哎。
陳宇飛這一副誰稀罕誰去的态度,看上去陽光爽快的一個少年,怎麽對演藝的事業積極一點呢。陳郁婕真不知道,他高三那年,給他提議藝考這條路是否正确。他現在百般的不喜歡這個圈子……既然不喜歡,當時拒絕就好了,怎麽半推半就的答應下。
時事磨人,因果牽扯啊。
包廂裏,觥籌交錯之間,陳宇飛捧笑迎合幾句,順着老姐的意思,先将合同簽下來。而後就連敷衍搪塞的意思都沒有。和同齡人吃飯,就算是不交談,悶着聲聽他們說,或者全都不說,也不會別扭,但這飯桌上。
賠笑臉。
他有些不自在,反正合作也簽下,他和老姐知會一聲,借口去廁所。出去。
二樓是單面包廂,走廊的另一側,是圍欄,腦袋探過去可以看到一樓用餐的餐桌。陳宇飛靠在欄杆上,和走廊裏的清閑的服務生了解,聊他們一個月工資多少錢,說他們工作累不累的,天南海北的聊。陳郁婕給他發消息讓他回去打個招呼,飯局要散的時候,陳宇飛已經清楚将整個對面服務生的性格愛好以及生活習慣摸得個透徹。
服務生叫秦朗,他乍看上去不善交際,性子慢,但聊起天來,陳宇飛倒沒覺着。兩人絲毫不是扭捏的住,交談甚歡。
秦朗見他在看手機,自個也掏着手機準備加微信呢。只見對方把腿從欄杆上撤下來,擺擺手,告別,回了包廂。
秦朗意興闌珊地搓搓手,想着下次見面一定要留個聯系方式。
……
結束了講座後,白米空着肚子去自習室做大作業。寒假前教授布置的電影腳本,他一直拖到現在也沒動,下周一就有教授的課,再不埋頭苦幹一下,恐怕是有苦日子過了。
喬杉的電話打過來,約她出去耍的時候,她的內心是拒絕的。作業沒完成,天塌了也沒空。可終究,白米耐不住喬杉颠颠地過來,從她的手中搶走電腦。
“存檔存檔!我還沒保存呢,你別給我關了!”
僻靜的自習室裏,白米被喬杉魯莽的行為吓得跳起來,刻意壓低地聲音命令她。喬杉才不理,抱着電腦就往外走,白米沒辦法,只好拎起包,也跟着出來。
這不,此時正坐在餐廳裏,面前是一桌子的海鮮大餐。
“喬杉你故意的吧!知道我不喜歡吃這些玩意,非要讓我來這吃!”白米握着木筷子,暗搓搓的叉着海鮮堆裏唯一的那碟涼菜。
喬杉吃的熱烈,電腦還在她的懷裏捧着,“米飯,我問你啊,咱倆是不是姐妹啊?”
“這頓飯以前是,但是這頓飯以後,割袍斷義!”白米憤憤。
喬杉自動忽略,拿筷子戳戳她的斜後方,半空中,二樓的欄杆位置,“白米,我看上了那個男人,你幫我把把關。”
“……”白米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話,“把什麽關,你喬杉看男人,還需要意見嗎,喜歡就上啊,不是你一向的作風。”
這倆姐妹的生活态度,都是十分積極樂觀的,爽朗痛快,不扭捏。但有一點,在感情方面,是天壤之別。白米,則小心細致,沒有日常的大大咧咧直性情;而喬杉潇灑,及時行樂,追求不遺憾不後悔。
這次,怎麽?
轉性了?
“那,就那個。走廊上靠着的。”
白米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倆人。一個服務生打扮的年輕小夥子,正在和一位客人說話。咦——白米眼睛閃了閃,這個客人怎麽這麽眼熟啊。啊哈,陳宇飛啊。
“你認識?”喬杉見白米這瞬間的表情變化,心裏面有些沒底。這世界小的,不會閨蜜兩人愛上同一個男人了吧。剛剛走廊裏只有秦朗一個人,這會從包廂裏出來個客人,喬杉為了免得鬧烏龍,特意再次的确認一遍,“那個服務生,你認識啊?”
服務生啊……
白米的視線這才往服務生的身上挪,打量了一眼。
腦袋轉回來,搖頭,“不認識。”
喬杉松了一口氣。
白米繼續吃她的涼菜,“你就是沖着那服務生,才興致勃勃地把我拉了來,吃涼菜?”
“恩。一見鐘情,我下午開完會,準備回家的。從外面那條路經過,一歪頭,就看着他靠在門口接電話。你一寫小說的,肯定知道,什麽叫做一見鐘情。那感覺,真的,那四個字怎麽說來,恩,就是——怦然心動。真的好帥啊。”
白米:“……”
喬杉口中的服務生,壓根就沒陳宇飛好看啊。不是說身上那身衣服的襯托,單看人。五官,身型,再深度一點看氣質。陳宇飛往那一靠,手肘撐在欄杆上,左腳腳掌踏在低處的矮杆上。俊朗飄逸,潇灑從容。
相較之下,那服務生,稍稍有些害羞。
說話竟然還會臉紅。
額。
“喬杉,小說中的一見鐘情都是騙人的,看臉看身材……”白米抿嘴,悄悄地沖她勾勾手指,“不過有一件事情是真的。”
“什麽?”
白米開玩笑逗他,“那個男生長得挺受的。”
“恩。是挺瘦的。男生不是有那種脫衣有肉,穿衣顯瘦型的,指不定他就是那種的呢。”喬杉迷妹的小心态一犯,癞□□都能讓她看成白天鵝。真不知道,縱橫情場十餘載的二十五歲快要被家裏人逼着相親的“老”少女,竟然對一個羞澀的大男孩亂了心思,壓根就沒聽出白米說的哪個字。
過了會,喬杉在白米複雜的眼神中,明白過來,“吧唧”一下,毫不留情的丢過一個扇貝殼,“我這回認真的。”
“杉杉,”白米觑她一眼,“你不是一向貫徹‘感情不要深,用心就認真’的理念嗎?這次的反應,有些過激了吧?”
喬杉糊裏糊塗的說着一堆,白米聽着頭疼,索性拿着手機,刷起了學校論壇,想着去看看那件事演變成了怎樣的地步。
!!
整件事情熱度不減,反而越演變越激烈……因為突然冒出的一件更嚴重的……事故。
白米捧着手機的手掌顫了顫,耳蝸裏已經聽不清喬杉說了些什麽,手機上的字,隐隐約約的變得模糊。
曲小桦死了。
跳樓。
從天臺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