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好安靜。

仿佛世界失去了所有聲音和顏色。

喻郬站在一個廣袤無垠的純黑色的世界裏,迷茫的睜着一雙眼。

她遲緩的擡起手,漆黑的環境卻連她伸出的手也看不見。

黑色的氣霧逐漸收縮聚攏,像藤蔓一樣攀附上她的四肢百骸。

最後扼住她的喉嚨,劃過她的下颚,捂住她的口鼻,只露出一雙睜大的眼。

強烈的窒息感讓她将手無力擡高了幾分,她想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抓不住。

直到黑霧籠罩住了她的雙眼。

“嗬!”

喻郬猛吸一口空氣,倏然睜開了眼睛。

“你醒啦。”

眼前的事物逐漸清晰聚焦,除了光禿禿的石頭還是光禿禿的石頭。

這是,哪兒?

剛想着,一個腦袋蹿入她的視野。

“嘿,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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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郬的腦袋遲鈍了片刻,才遲疑着開口,“彩,玉?”

“嗯,”彩玉煞有介事的點點頭,“看來沒傻。”

喻郬艱難的撐起上半身,環顧這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的山洞,這應該是個山洞。

“這是哪兒?我怎麽會在這?”

彩玉在一個小竈爐上兜了一勺黑乎乎的東西,“嘶嘶”地端給她。

“我家呀,喏,給你弄了點人間的草藥,也不知道有沒有用,你喝喝試試。”

看着這碗又難聞又難看還不保證藥性的藥,喻郬擡手,不動聲色的放在被子上。

“你家?這裏是黔郡?”

彩玉搖搖頭,“這裏是苓州,按照你們人類的說話,就是老家。”

說起這個,她滔滔不絕起來,“自從在黔郡被你耍了一番後,我覺得外面的世界太危險,就回家啦,恰好在路上看到你血淋淋的倒在血泊裏,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剛想踹你兩腳,結果你突然渾身發光,還把我吓一跳呢。”

喻郬略過前面的一番話,“發光?”

“是啊,然後你就像是被魇住了一樣,說什麽‘不要’‘別死’之類的話,看着實在可憐,我呢,就善心大發的講你帶回來啦!誰讓你還欠我一個夫君呢。”

喻郬忽然渾身一僵,“我睡了多久?”

彩玉掰着手指頭數了數,“也就一個月吧。”

一個月……

她擡頭望向她,急切又帶了點哽咽問道:“北原,北原那邊怎麽樣了?有沒有發生什麽事?”

“北原那邊發生可多事了!”彩玉興高采烈的坐在床邊,手舞足蹈的說了起來。

“你都不知道,北原那個據說有好多厲害的修士的衡天宗,一夕之間被全滅了!而且連那座山頭都轟然倒塌了,其他州界的修仙門派或多或少的派了仙門人來探查了呢。”

“也不知道衡天宗是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才會遭逢此難。”

彩玉幸災樂禍的說着,全然沒注意道床上之人略顯僵硬的身形。

“對了,你怎麽突然問起北原的事了,還有你為什麽會傷成這樣倒在……”彩玉原本笑容豔豔的臉在看到喻郬的神色後變淡。

她這才發覺一直是她在講,她都沒有開口,“你怎麽了?”

喻郬眨了眨眼,收起所有的情緒,她勉強勾了勾嘴角,“沒事,謝謝你救了我。”

雖然她看着怪怪的,但彩玉也沒在意,她大方的擺擺手,“畢竟我還在你這買了愛情險嘛,你答應過的,要給我找夫君的。”

她微鼓雙頰,帶了絲羞赧道:“那個萬俟公子呢,怎麽都不見他啊?”

喻郬垂下眼皮,她捏着被子,好半晌才聽到自己說:“他死了。”

“死了?”彩玉睜大雙眼,“怎麽就死了!”

喻郬只埋着腦袋,像個做錯事了的孩子一言不發。

彩玉只惋惜的嘆了口氣,很快就打起精神來,複又嬌羞問:“那上次照看我的,你的大師兄呢?”

喻郬張了張口,本也想再次說句“死了”,突然想到他們同門三人得到了山神的胡須,胡須可以在關鍵時刻救人一命!

那麽她渾身發光,并且在那場巨大的災難中還能僥幸活下來,就是山神的胡須起的作用,而胥雲和沈逸之也有!

想到他們或許還活着,喻郬立刻掀開被子,想去尋他們。

哪怕一個人也好,她不想再經歷死亡了。

真難受。

她下床動作卻忽的停滞住,她注視着彩玉,問道:“我的腿怎麽了?”

彩玉理所當然道:“受傷了呗,沒個一年半載的別想下床了。先不說這個了,你還沒告訴我,你那個大師兄去哪了呢。”

确認自己的雙腿确實沒有知覺後,喻郬沉默的重新蓋上被子,  想了想,她将在北原發生的一部分事告訴了彩玉。

也将胥雲他們可能還活着的事告訴了她,希望她可以幫忙找找人。

“原來北原那件事是你們弄的啊。”彩玉一臉吃驚,她不由上下打量着她,“倒是小瞧了你。”

*

雖然同為苓洲,不同于喻郬上次逛的街,那裏人妖混雜,勉強算是和平共處,彩玉的老家這就是實打實的妖怪老巢了。

在床上躺了兩日後,喻郬說什麽也躺不住了,便坐在從商城裏兌換的輪椅上,在妖市的街道上閑逛。

還是沒有胥雲他們的消息,但喻郬也知道急不來,急也沒用,距離和山一戰已過了一月有餘,許多事早已塵埃落定。

該在的會在,不在的着急也回不來。

何不看開些,人生嘛,就是要活在當下。

不過喻郬沒想到還能在這再見到一個老熟人。

“啊郬,看來你我是真有緣啊!”伏戌收了折扇,臉上效益滿滿。

喻郬輕輕一笑,“是啊,看在這麽有緣的份上,要不要再來份保險?”

伏戌佯裝生氣,“你啊你,我這麽個大美人站在你面前,你卻成天只想着怎麽賺我的銀兩,當真是真心錯付啊。”

喻郬被他這樣的神态逗的彎了眉眼掩唇一笑,“不賺你的銀兩,才是對你美貌的辜負吧。”

伏戌見她笑了,便打開折扇,輕輕扇了扇,他點了點輪椅,随意道:“這是怎麽了?”

喻郬看了看自己腿,掰着輪子朝路邊走了走,拾起一只骨釵瞧,也随意道:“傷着了呗。”

她笑問攤主,“老板,這個多少錢?”

攤主是個蛇妖,她吐了吐蛇信子,媚眼細細的瞧着喻郬,“姑娘好生俊俏,不若拿你這幅皮囊來換吧。”

聞言喻郬并沒有生氣,似是想起了什麽,反而還淺淺的笑了一聲,她說:“是啊,不過一副皮囊。”

蛇妖還以為真有人願意拿皮囊來換,就聽她繼續說道:“可也是我自己的,我不願。”

蛇妖不意外的砸了砸嘴,她看了看伏戌,眼瞳豎了一瞬,随即像無事發生般又展露出笑顏,“不過同你開個玩笑,這個只要三十妖珠。”

喻郬利索掏了錢。

蛇妖攤主接過妖珠,又多嘴問道:“這是男子戴的物什,姑娘是買給身邊這位俊俏公子的吧。”

伏戌期待的看着她。

卻見她拽緊了那只骨釵,淡淡道:“不是。”

伏戌心中受傷,他要說,“啊郬偏心,我好歹也買了兩份保險,怎麽就不能送我件東西。”

喻郬撫摸着骨釵上的一個小骷髅頭,淺笑道:“不是送人的,只是随便買來看看的。”

因為也無人可送。

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麽要買下這個刻了個骷髅頭的骨釵。

就像連她自己也分不清,他死了,她是難過要賠巨額賠償多一點,還是在難過其他的一些什麽。

“好吧。”伏戌不再多言,“上次就想和你好好游玩一番,只是你似乎不得空,如今看來,你應當是有空了,可還願意随我到處逛逛?”

喻郬點點頭,率先劃着輪椅往前走着。

從前逛街看的多是街邊賣的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如今喻郬看的更多的則是各個妖形畢露的攤主。

而妖市裏基本上都是妖,鮮少有人經過,所以每當喻郬劃着輪椅路過時,氣氛有一時的安靜,她在看他們,他們也在看她。

讓人有一種錯覺,圍觀動物園裏的猴子時,猴子何嘗不把圍觀的人當猴子看。

想到這,喻郬逛街的興致缺缺,不由加快了輪椅的速度。

一直走到妖市盡頭。

伏戌加快了腳步跟上她,“啊郬是不喜歡跟我一起游玩嗎,怎的都不多停留片刻。”

喻郬卻是望着妖市盡頭隔着一條河的一座巍峨的宮殿問道:“這是哪兒?”

“自是妖王宮了,雖然苓洲有人族修士,人皇,但這裏更多的是,自然是有妖王了。”

說話間,宮門打開,幾個穿着制服的妖族侍衛小跑着出來,徑直走到伏戌面前,禮貌的說道:“伏戌公子,我們妖王有請。”

伏戌已折扇半遮面,“自該是要去拜訪妖王的,只是小兄弟你也瞧見了,我這兩手空空去,實在是不妥吧。”

那妖族侍衛面色不改,“伏戌公子與我們妖王情深意厚,此等些末小事自不會介懷。”

喻郬仰頭看看伏戌,又看看妖王宮出來的妖族,不由小聲詢問他,“沒想到妖王還親自派人來迎接你,你是什麽來頭?”

伏戌輕嘆一聲,“看來今日是躲不掉了,如何,啊郬可要與我去妖王宮瞧瞧。”

喻郬直覺伏戌是想拉個墊背的,他似乎很不想去。

想了想,喻郬點頭同意,“若是我能進的話,我自然願意去妖王宮長長見識。”

伏戌當即笑開,“有啊郬陪我,自是再好不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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