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過往
過往
大晴天裏劈下一道雷，姜筳實實在在地懵住了。
她近乎呆滞地看着顧淵，平日裏靈光的腦袋裏一團漿糊。
崇拜了很多年的男神，原來是靠營銷炒作上位的？
可他幹淨清透的眼睛，坦蕩無懼的目光，和那張讓人可以直視心底的剔透面孔，看起來又實在不像是靠營銷手段上位的人。
何況，他的書真的是好看。
推理嚴謹毫無漏洞，人物案件精彩紛呈，腦洞轉折天馬行空而又邏輯感極強，還處處與國內現實生活聯系緊密，作為可以與《福爾摩斯》媲美的系列暢銷書，它的質量相當擔得起這份榮譽。
姜筳實在無法相信，網上黑他的那些都是真的。
“進來看看。”顧淵牽起她的手，帶她進入這個滿是書籍海洋的房間。
姜筳手指劃過這一整排豎着排列的書籍，抽回手指，指尖上一層薄薄的灰塵。
她随手抽出一本，翻開蒙上灰塵的封面，扉葉被掀開，邊緣有點泛黃，內裏卻還十分潔白，上面有龍飛鳳舞的一個簽名——顧淵，旁邊還加蓋了他手刻的印章。
姜筳：“還簽了名的！想當初我為了拿到簽名版，可是半夜守在電腦前等預售時間等了好久的！”
顧淵一怔，唇角一彎，無奈地笑：“你當初面試時，不是說自己不是狂熱粉的嗎？”
姜筳臉一紅，縮了縮肩膀，嘿嘿一笑想糊弄過去，放下手裏的書，又随手抽出另一本。
她随意翻開，又是一本簽了名的書！
姜筳疑惑起來，再翻開一本，又是帶簽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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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翻，還是。
“別看了，”顧淵按住她的手，“每一本都有簽名。”
“啊？”這團團迷霧，簡直媲美顧淵故事裏初期的情節，讓人撓心撓肺地想立刻知道原因經過和結果。
“來，我們出來說。”
姜筳暫且壓制心中疑惑，跟着顧淵又來到客廳。
顧淵松開她的手，四處逛了一圈，貌似在檢查門窗是否關緊。
然後，又拉着姜筳，沉默地往樓上走。
兩人到了顧淵卧室門口，他推門進去，姜筳跟在後面，顧淵随即轉身，待她進來後，把門關上，還上了鎖。
姜筳心裏一咯噔，顧淵這是要做什麽！
“別害怕，我只是想和你說點私人的事情。”顧淵看出了她一瞬間的不安，柔聲安慰道。
“你坐。”
他将椅子拉到床邊，示意姜筳坐這裏，然後又去查看卧室窗戶是否關嚴。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姜筳對顧淵的感情捉摸不定，但是對他這個人本身，卻是建立了絕對的信任。
于是，姜筳乖乖坐好，靜待顧淵。
顧淵從窗邊回來，坐在床邊，跟姜筳面對面，兩人距離很近，就像上次他牙疼，姜筳把親手熬的粥遞給他那個瞬間，那麽近。
“姜筳，”顧淵清澈的瞳孔看進姜筳的眼睛，慢慢開口，“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我有病。”
姜筳：“什麽病？”
顧淵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強迫症。”
“噢……”姜筳突然想起自己面試時，強迫症發作非要擺齊那一小盤馬卡龍，顧淵好像提到過他也有。
她有點摸不着頭腦：“我知道你有強迫症啊！我也有。”
顧淵：“……”
姜筳眼睛亮閃閃地盯着他看，很明顯沒有把他說的當成一回事：“我還有潔癖。我一個朋友有選擇困難症，有個聊了很久的粉絲說她有密集恐懼症，還有人有拖延症……現代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心理疾病，強迫症，也很常見啊！”
顧淵：“……”
他低頭，單手撫額，無奈地笑，想了想，終又擡起頭，清澈的眼睛仿佛能看進人的靈魂。
他溫聲道：“姜筳，你那些朋友的病我不清楚，但是你，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意識到，其實你并沒有強迫症。”
“你喜歡東西排得整整齊齊，喜歡收拾得幹幹淨淨，出門前習慣再次檢查門是否鎖好，重要的約定習慣再次确認時間地點……這些，是正常的重複行為，或者說輕微的強迫行為，但卻不是精神範疇所談到的強迫症。因為你的這些行為，重複了會讓你産生愉悅感，但是即使不重複，也不會直接影響到你正常的生活能力。”
顧淵列舉的例子一一直擊姜筳日常行為，她不由得坐直，脊背靠緊椅背，漸漸收起了臉上的輕松，認真傾聽起來。
“而我，曾經患有非常嚴重的強迫症，最嚴重時，并發抑郁症，曾經完全失去獨自生活的能力。”
姜筳睜圓一雙杏眼，擔憂地打量他全身上下。
顧淵面上原本現出一絲不安，卻被她擔憂的目光一下子沖散，他輕輕一笑，疏解了姜筳的緊張，道：“不要擔心。那會兒我才十幾歲，沒有意識到自己患了嚴重的心理疾病。後來去定期看心理醫生，自己也讀了好多相關書籍，經過好多年的治療，現在已經基本在可控制範圍。”
姜筳拍拍胸脯，呼出一口氣，慶幸地說：“那就好，那就好。”
顧淵微微一笑，回憶起往事：“我病症最嚴重時，洗澡可以洗一天，反反複複，皮膚被我折騰得滲出血絲還不罷手……”
姜筳捂住幾乎要脫口而出的驚呼聲，心疼地直眨眼。
顧淵看到她的表情，話音一頓，不再談那些不愉快的往事，轉而說起當下的問題：“那些簽名的書，就是我還在治療過程中，不能控制自己時的産物。”
“怎麽講？”姜筳沒有聽懂。
顧淵慢慢道來：“每次出新書時，不都是要有一批簽名書嗎？還附贈書簽和小禮物的那種。我因為強迫症的緣故，從來不會去書店做簽售，都是劉哥拿過來讓我簽好，然後他再帶走給出版社。”
“我簽名的時候，經常會有重複行為，總覺得這個簽名不對，會帶來不好的事情，然後這本書就會被我放到書架上，久而久之，就有了這麽多簽名但是沒賣出去的書。”
“這也……”姜筳有點咋舌，“七個房間，這也太多了吧……”
顧淵：“曾經有一段時間，我重複事情總是要三次、五次、七次，然後再重複前面所有的二十一次，這樣下來就是三百一十五次……你說多不多？”
姜筳被這重複的數字繞得眼睛裏轉蚊香圈，她微張着嘴，想：三百一十五次，也就是說，每三百一十五書裏才有一本是可以用的……再想想每次顧淵要賣出去的簽名書，這麽算來，七個房間其實不夠用啊！！！
她猛地搖搖頭，趕跑自己腦袋中居然覺得理所當然的想法，問道：“為什麽是三次，五次，七次，然後再他們加起來的二十一次？”
顧淵表情突然變得嚴肅：“姜筳，強迫症的行為，可以有發生的原因，但是行為本身，卻沒有任何意義，任何時候，你都不要深究行為背後的意義，這樣會讓你陷入更嚴重的怪圈。這種事，你問我沒有關系。但是，你自己有任何強迫行為或者想法時，不要去深究，要順其自然，接受它，讓它輕松過去。”
“我不希望，會因為自己的強迫症，讓你思考太多，從而引發我絕對不想造成的後果。”
顧淵這一番話，鄭重裏面，透出對姜筳濃濃的擔憂和關心。
姜筳一震，模糊地感受到他話裏透出的嚴重性，點頭：“放心，我不會多想的。”
“不過，”姜筳眼珠滴溜溜轉了轉，帶上幾分笑意，頭靠了過來，狡黠地說，“那七房間書，能不能送我點兒？我正好有朋友想買你的書，正愁找不到初版呢……”
顧淵啼笑皆非，話裏透出三分包容：“這些書當初劉哥幫我跟出版社買下來了，全送你，你随意處置。”
“哎呦，那太好了！我也不需要很多，大概十來套就夠了。”
顧淵眨眨眼，正色提醒她：“不過這些書……我簽名時感覺十分不好，有可能會帶來不好的事情，你确定你要？”。
姜筳小心翼翼地瞧一眼他的神色，直到看見他眼裏溫和的笑意，才确定他是在開玩笑：“你別逗我了，早就事過境遷了……”她不滿地鼓了鼓嘴，柔嫩白皙的臉頰也鼓了起來。
顧淵見了，忙挪開目光，壓下他心底想拿手指頭戳一戳她兩頰的沖動。
“對了，”姜筳忽然想起什麽，“那劉叔叔，他知道那個強迫……”
顧淵搖頭：“我沒有跟他直接說過，但是合作這麽多年，他可能有所猜測，不過男人心粗他事情又多，可能也沒想太多……”
姜筳原本被掐滅幾分的愛情小火苗，又開始蹭蹭往上冒，合作多年的劉經紀人都沒說過，可是跟我就直接說了……
這是不是說明，在他心裏，我非常非常重要？
“那當初，你為什麽選擇我當助理？”姜筳心跳得有點快，直覺告訴她，這是一個辨清顧淵心意的好時機，她想了想，選擇從最初相識切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