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北川風雲
北川風雲
許廷川以為自己聽錯了，很久很久，才确認了姜可瑜剛才講的話。
她在說，她不想，任何人，用審判的目光看着他，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他。
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要用盡一切努力，保護她。
許廷川捏着筷子的手心出了汗，他看着姜可瑜漂亮的眼睛，平靜的心又掀起了漣漪。
“哥，我知道，過去的六年你肯定過得很不開心，很辛苦。但是現在，苦日子都過去了，有我，有爺爺奶奶陪着你。先心病不是你的錯，任何人都不能用這個理由傷害你。”姜可瑜找到了開口的機會，她理了很久的思路，說出來的時候依然有些緊張。
她擡頭小心地看着許廷川的神色，抿了下嘴，又鄭重地說了下去。
“有些東西本來是白色的，不能因為世人都說這是黑色的，我們就也默認，是黑色的，并承受黑色本身所帶來的屈辱和傷害。我們應該告訴他們，白色就是白色。”
姜可瑜想來說話不是很大聲，她就坐在那，目光抖落在他的臉上，很認真很認真地講。
“是你告訴我的，人無論到什麽時候，心裏深處堅定的某些東西，是永遠都不能改變的。”
當年風華的少年講出這句話的時候，從來沒想到自己會經歷地獄般的六年。那時的他前途一片坦蕩，見山是山，見海是海。
所以他告訴他最親愛的妹妹，他說人一定要有愛，有理想，有信念。
那是他當時可以想到的最好的祝願，做人，要一世潔白。
像是好久不見陽光的陰暗地方吹過來一陣溫熱的暖風，許廷川被姜可瑜說的話觸動，半晌沒有說話，直到心跳慢慢恢複正常頻率的跳動，他才回過神。
“阿瑜，可能這世界上有很多東西，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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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比如，他那灰禿禿的生命。
說這話的時候，許廷川看起來落寞的要命。沉寂在家這麽多天，他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麽平靜，只是習慣性地強撐罷了。
“怎麽會呢？白色就是白色，我陪你，我們把不小心粘上的塵埃洗掉。”姜可瑜溫柔地笑了一下，笑意就停在臉上，夾雜着柔和的目光。
洗掉塵埃，還他幹幹淨淨一身白。
在姜可瑜的心裏，他從來沒有跌落過。在她堅持下，她拿到了許廷川先後兩次手術的各種單據和診斷記錄，以及後來複查的報告。
吃過早飯，她就又鑽回了房間，一直在修改和添加，連說好的去超市都沒來得及去，只直接叫了外送。
許廷川在門外站了一會，最終還是沒進去，拿了電腦去忙自己的事。
趕上元旦的公休，稅務部門暫時沒有給出回應，許廷川也不急，又看了看許氏最近的股價，和生意上的事，心裏大概有了盤算。
整整一天，兩人都在各自忙碌，直到晚上爺爺奶奶打電話過來問他們元旦怎麽過，才停下來休息準備晚飯。
還好爺爺奶奶歲數大了，而且并沒有上網的習慣，所以并不知道許廷川停職的事，所以兩人只找了個工作忙才沒回去的借口。
挂了電話，忙活了一會，把送過來的火鍋食材都收拾好端上桌。
外面冷得厲害，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漫長難熬。這是他們重逢之後，第一次在一起過元旦。
姜可瑜朝着窗外望了一會，煙火肆意綻放在漆黑濃墨的夜空，想起去年這個時候他們重逢，想起了許許多多的失落和誤會。
而如今再回過頭，身後是燈火通明的客廳廚房，是桌子上擺着的，煮沸的熱湯。
她莫名的不再擔心，不再惶恐，也不想去糾結到底他會不會屬于她，只是想珍惜當下，每一秒每一分。
姜可瑜聽到許廷川在叫他，欣然地從陽臺回到餐廳。
“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很多事還沒解決，很多恩怨還沒計算幹淨，但現在，僅僅是要先好好地在一起過完這個元旦。
“哥，許個新年願望吧。”
姜可瑜叫了蛋糕，清理了下桌子，笑着叫許廷川許願。
“我們一起許。”
燭火在搖曳着，煙火炸裂的聲音一陣蓋過一陣，瑞雪兆豐年，寒冷漫長的冬天之後，一定是是一個美好而盛大的春天。
——希望哥哥，爺爺奶奶，身體健康，工作順利！
——希望阿瑜的願望都可以實現！
元旦過得簡單，節後姜可瑜要正常上班，她已經聯系好了好幾個她熟悉的公衆號，準備從這條路子入手，在調查組出結果的時候一起把文章證據鏈都發出去，但一直沒有找到她認為最合适的公衆號。
這中間，蘇辰毓給她打了電話，回了北川後，他也聽說了這件事的原委，猶豫了幾天，還是打了電話約見了姜可瑜，給她介紹了自己運營成熟公衆號的朋友。
姜可瑜心裏感激的要命，想着把這些處理完，一定要找個機會請蘇辰毓吃飯，好好感謝他。
事情在慢慢地理清條理，只是還需要一點點的時間。
許廷川接到了稅務部門的電話，按部就班地提交了早就準備好的證據證明，并以此為契機，開始在圈子裏提前放風。
調查組的結果在節後沒幾天也出來了，雖然家屬并不同意屍檢，但是根據當天同臺手術的麻醉醫生，護士的集體反應，許廷川完全沒有違規操作。基于許廷川本人所提供的身體健康報告，以及對其重新進行全面身體檢查的結果來看，許廷川的身體狀況完全可以勝任心外科醫生的工作。
姜可瑜在看到調查組結果之後，馬上就把早就寫好的文稿通過公衆號發了出去。借着事件本身的熱度，公衆號的轉載和點贊很快就急速攀升。
大家的态度從包庇質疑到漸漸開始被嚴謹的證據鏈打敗，再到最後評論區又開始出現反轉，開始有人說醫護人員多麽多麽不容易。
輿論就是這樣的，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完全變了方向。
姜可瑜寫得十分緊密有邏輯，六年來高考，病發，出國，手術，到康複，學成歸來，時間線羅列的清清楚楚，讓人很難不相信。
從發出去到現在，姜可瑜在工位上一動不動，整整坐了一下午。她一直在盯着反饋，午飯，晚飯都沒吃。
直到看到熱度不減，評論轉向，她才松了口氣。
就在大家在津津樂道許廷川這件事的時候，更炸裂吸引人的眼球新聞登上了北川頭條。
許氏旗下子公司接到舉報，涉嫌偷逃稅款近6.7億元，現已經對其子公司法人許嘉航進行調查。
許廷川看着登頂的新聞，劃了兩下手機屏幕，只看了幾眼，最後熄滅了屏幕。
姜可瑜還沒下班，房間裏安靜得出奇，黃昏之後，天暗淡得很快，窗子裏滾落的光越來越少，影子被越來越長。
許廷川默默地整理着思緒，姜可瑜寫得文稿，他也看了，從頭到尾一個字不落，包括下面很多很多的評論，只是看見那些謾罵诋毀變成心疼贊譽的時候，他并沒有多開心。
人們好像從來都不吝啬表達自己的看法，只是許廷川覺得，他一點也不需要這些，被風一吹就散，虛無缥缈的贊美和支持。
世人是髒他還是愛他，全憑心意，而非由他決定。
他不在意了，他只想，讓這件事過去。
醫院的複職時間已經下來了，許廷川順便提出了休年假，連着春節除夕，他會有一個很長很長的假期去調整自己的狀态，也有時間好好地許家請算清楚，再帶姜可瑜回南湖過個年。
新年伊始的北川城就出了這麽大的新聞，大家似乎對這件事更為感興趣，都不需要許廷川怎麽推波助瀾，熱度都快要超過之前的事。
許嘉航被調查，許氏旗下兩個子公司的財務被全面清查，子公司所創立的美妝，日用品牌遭到了抵制，只是短短的幾天，許氏股價大跌，市值蒸發。
許廷川的電話從早到晚的響，他一次都沒接過，甚至最後拉黑了許家除了許嘉悅之外，所有人的電話。
圖個清靜的同時還不忘給這件事再添一把火，把去年許嘉航負責的美妝線，其中有問題的一批産品召回，并聯系當時的消費者，通過媒體大作文章，上升定性，質疑質量問題。
其實這批問題産品，之前許廷川就知道，當時他主張召回，許氏上下無人答應并壓下了這件事，他以子公司的名義進行過一次賠償，現在找起來并不難。
他們不是最擅長做這樣的事嗎？
那就用他們的方式解決問題吧。
他是在，赤裸裸地，對許家宣戰了，而一旦宣戰，就是開弓再也沒有回頭箭了。
他知道，許家早晚會找到他，當面來談這件事，所以在這之前，他想先讓姜可瑜回南湖，老早就買了機票。
但他沒想到許家動作這麽快，居然堵到了家門口。
他在這裏的住址，只有許嘉悅知道，但也不排除前一段時間被網暴的時候洩露出去了。
許廷川看着門前站着的黎念，目光冷漠，先是掏出手機，給姜可瑜發了消息。
剛好瞧見她說晚上要和同事吃飯，他也不比多找理由了。
“出去說，別在我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