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家裏出事
家裏出事
秦令川一覺醒了已經十點多了,他難得睡了一個好覺,正在吃飯的時候電話響了,是他的哥哥——秦令山。他父母離婚後各自組建了新的家庭,他和他哥哥是奶奶一手帶大的,所以他和他哥的關系自然要親昵一些。大學畢業之後,他每年都會打電話回家,但基本上沒自己回去過,他怕給家裏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秦令川看見“秦令山”這三個字的時候心慢跳了半拍,他怕出了什麽事,尤其是奶奶。他接了電話:“哥。”
他哥秦令山聲音有點沙啞:“小陽放學回來失蹤了,現在找到了,讓人注射了毒品。”
秦令川腦子先是一片空白,然後就是心髒像炸了一樣難受,每一次泵血和跳動都直直落入他耳中,除了心髒的劇烈跳動,就是耳鳴的聲音,他聽見自己說:“我馬上回去。”
他比任何一個人都知道這種報複手段和當年黃勁松的夫人一樣,先挑軟柿子捏,讓你手足無措,再讓你主動選擇孤立無援,然後再慢慢把你玩死。他們怎麽敢的?那是一個孩子——未成年的孩子啊。
秦令川在手機上買了當日的票,顧不得收拾東西,拿了身份證和手機就去了,到哈爾濱已經是傍晚了,他還要換綠皮火車回家,別說軟卧了,硬卧都沒有,但是着急回家,他就買了硬座。
他也吃不下什麽東西,車廂裏飄散着紅燒牛肉面和酸菜牛肉面的味道,他只覺得反胃、惡心。可能因為臉色不好,旁邊大姐用東北話跟他說:“小老弟,你不整點?”
秦令川不想多說話,只是搖了搖頭。大姐跟他說:“看你什麽都沒帶,是家裏出啥事兒了?”
秦令川皺了皺眉,随意編了個瞎話:“家裏店讓人給砸了。”
家長裏短也許大姐還能說幾句,這只能說一句“哎呀媽呀”,然後跟秦令川說:“上火解決不了問題,該吃吃該睡睡,啥事兒別往心裏去。”
秦令川點點頭:“是。”他不想繼續尴尬的對話,就借口說自己上洗手間,實際上是去餐車坐了會兒。
他劃開手機,先跟李凱旋說了一下大致的情況,然後習慣性地劃到最上面,看他和黃杉的對話還停留在分手那段。在這種時刻,他是想跟黃杉說點什麽的,最後目光落在自己分手的那條消息,他自己笑了自己一下,帶點自嘲,點了左上角的退出。
按理說,秦令川知道自己應該吃點東西墊一下,但他也不知道現在吃直接反胃更難受,還是不吃餓着胃疼更難受。總之,胃裏的不适越發明顯,好在他随身帶了胃藥,也不敢喝涼水,買了水又借機要了點熱水才把藥吃下去。
李凱旋這會兒給他打了電話,聲音斷斷續續的:“我有個老同學在那邊,聯系方式發你了,看能不能幫上你忙。”
“謝謝李隊,”秦令川說,“他沖我來的,別把你扯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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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麽呢,你小子,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李凱旋語氣放緩,“別太着急,注意身體,早點回來。”
李凱旋囑咐了一句,秦令川“嗯”了幾聲,李凱旋知道秦令川現在心都在家裏,所以也沒說什麽,他的憤怒不比秦令川少,他們和毒品打了一輩子交道,都清楚其中的危害,這是幹什麽?毀了孩子的一輩子嗎?他自己有孩子,所以更加深惡痛絕,誰懂她女兒一根汗毛,他是要跟對方拼命的。
秦令川回去的時候,大多數人基本已經休息了,旁邊的大姐已經翹起二郎腿刷短視頻了。秦令川坐下,大姐跟他說:“小老弟,你睡覺跟我說,我調小點聲兒。”秦令川點了點頭,他心想,好像很有禮貌的樣子。他睡得比大姐還晚,幾乎是一夜沒睡,斷斷續續靠着座位眯了會兒,然後不知道為什麽夢見了自己兄弟死的時候的樣子,一下子就醒了,枯坐到天亮。
快中午的時候,火車到了站,秦令川心髒跳得很快,仿佛要從胸口跳出來似的,他很緊張,比過去二十多年的任何一個瞬間都要緊張,甚至比生死攸關的時候都要緊張。他要面對的是他的親人,要面對的是無辜的孩子。他想,難道這就是一步錯、步步錯嗎?
家裏都在醫院,自己反倒像個不速之客,所以也沒人接他。秦令川直接打車到醫院,司機看他臉色不好,以為他一下火車就水土不服了:“東北這快冬天就是冷得很,你們外地人來這兒不習慣,得穿暖和兒點。”
秦令川用東北話說:“我上醫院看我侄兒。”他後知後覺,原來自己連厚外套都不記得拿了,太久沒回來了,都忘了這邊要冷很多。
司機“哦哦”兩聲:“我看你這臉色還以為你上醫院。”
秦令川沒說話,本來他在私家車上就睡不着,這下更睡不着了,就看着外邊兒的風景——很多年沒回來了,既陌生又熟悉。
秦令川到了醫院病房,他哥秦令山在照看小陽,一回頭看他來了,給自己兒子掖了掖被子,然後示意秦令川出去。秦令川以為他哥得罵他一句什麽的,沒想到他哥只是用猩紅的眼睛看着他,問道:“現在知道回來了?”
他看秦令川沒說話,繼續問道:“小陽這事兒和你有關吧?”秦令川是緝毒警這事兒家裏只有他知道,那麽多年他也理解秦令川不回家,但這一下讓他懷疑自己對弟弟的無條件支持了。去什麽警校,家門口大學不是也挺好的嗎?當什麽緝毒警,片兒警多舒服。
秦令川只能緩慢地點點頭,他哥本身比他就矮一點,今天看更是佝偻了一些,他除了道歉什麽都不會說:“哥,對不起。”
秦令山總以為自己得揍一頓秦令川,但看見秦令川那一刻就下不去手了,語氣既懊惱又自責:“對不起有什麽用。”
秦令川自诩這幾年已經看過了很多案件當事人,他自以為心裏阈值已經很高了,但看到自己侄子虛弱地躺在床上,秦令川還是忍不住犯暈。
秦令山透過玻璃往裏邊看了看:“小陽,唉…”秦令山道,“書肯定是讀不下去了。”
秦令川這時候已經不太能聽見他哥說什麽了,他看他哥嘴一張一合的,然後看到了他哥鬓角的白發,緊接着眼前一黑,是生理性的眼前一黑,一下子什麽都看不到了,他下意識往旁邊摸,沒想到摸到了空氣,“咚”地一下跪在地上。
秦令山被秦令川吓了一跳,他第一眼就看他弟弟臉色不好,知道現在的事兒——他弟弟也是無辜的,所以也沒太苛責。他再氣憤,再向他弟弟撒氣,也換不回來兒子的健康,也不能讓時間倒流。但怨還是怨的,但這時候看到他弟直接跪地上了,只想着伸手拉秦令川。
秦令川膝蓋鑽心地疼,這一下都沒什麽緩沖,青紫都是輕的,估計得腫。疼這一下倒讓他沒那麽暈了,他忍着眼前一陣黑一陣白,沒讓秦令山扶,自己摸着牆站起來了。
他雙手扶着牆,面對牆壁閉了閉眼睛,努力找到焦距,語氣很堅定:“哥,我一定還小陽一個真相。”
秦令山心想,現在找到兇手能讓他兒子遠離這個災禍嗎?他想,如果知道有這一天,他就算死,也不會讓秦令川幹緝毒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