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初生之王
第8章 初生之王
廢墟之上，綠色礦石宛如地球璀璨的極光，給這份遺址蒙上了神秘和華麗的美。
如果不看地理位置與雙方“劍拔弩張”的情況，這甚至可以稱得上一場神奇浪漫的相遇。
雲淮看着那個男人依舊站在塔尖之上，手中拿着一個綠礦石把玩着。
對方笑過一聲之後又沒聲音了，雲淮覺得這個情形實在詭異，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快死了所以在深淵遇上鬼了。
而戰争機器人們高度警戒，但雲淮發現它們并沒有啓動剛才轟炸隕石的力量。
它們只是将他保護在身後，最完整的那個機器人朝身後打了一個手勢。
然後雲淮察覺到自己又被一只胳膊抱了起來，他半坐在那支堅硬的胳膊肘上，聽見剛才被他修腦袋的機器人發出了一道指令。
“帶離，帶離，啓動自毀、毀程序。”
雲淮眼眸瞬間睜大，他連忙道：“等等！”
這次只有一只胳膊的機器人并沒有完全攬住雲淮，或者說它不敢太用力，雲淮從它高大的臂彎中跳下來，身形還因為慣性趔趄了一下，他跑過去抓住AG-0781的機械手指急道：“為什麽要自毀！”
機器人眼睛閃爍了兩下。
雲淮忽然又聽到了一道笑聲，緊接着是一道有點冷冽，有點傲慢，反正不像個老實人的聲線：“因為它快速評估過後，覺得自己打不過我，唯有自我毀滅，或許才能給你創造逃跑的時機，真是毫無人性的冰冷設計。”
那道聲音前一秒還在尖塔之上，後一秒就出現在了雲淮身前，而模糊的身影也完全暴露在了綠光之下，讓雲淮得以勉強看清楚對方的長相。
是金色的眼睛，有點像某種冷血獸類，但外表又是最完美的人形，雲淮沒有看到任何奇怪的進化肢體，他正常的就像是自己的翻版。
雲淮這段時間看慣了千奇百怪的物種，一時間還以為遇見了另一個地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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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一個，長相絕對上乘又不好惹的地球人。
AG-0781猛地射出了一道和剛才一樣的銀白能量，就像是一截細長的光線子彈，但那子彈并沒有攻擊到敵人，雲淮看着那個男人甚至沒有做出動作，彈道就在空中憑空扭曲，然後轟炸到了他身後的塔尖。
路凜安的黑色碎發被微微震起一點，又随着氣流落下，他金色的雙眼轉向AG-0781：“不要試圖進攻我，我擔心你們壞掉這只幼崽會哭出聲音。”
雲淮：“…………”
雲淮默默抓緊AG-0781的機械手掌，暗示它不要亂動，“我成年了。”
路凜安：“你沒有。”
“我真的成年了。”
“你的身高沒有達到成年的标準。”
會心一擊，身高是雲淮永遠的痛。
他深吸一口氣，肚子發出了一點細微聲音，又閉上眼睛自暴自棄道：“因為我很餓，我吃不飽飯，所以我營養不良。”
他又拿出最重要的證據：“領主大人已經不給我發錢了，從上個月開始，我就在自己打工換盧格幣生存。”
這下沉默的變成了對面的人。
過了幾息，路凜安道：“你以前的補助金被人克扣過？”
雲淮垂下眼眸：“或許，記不清楚了。”
“為什麽？”
雲淮：“我腦子不好，先生。”
“……”
雲淮心中微微有一點生氣，因為覺得這個突然出現的鬼怪有點咄咄逼人，但他又覺得對方恐怕還不是鬼，雲淮想到了唐絲絲，于是試探道：“你是來深淵探險的嗎？”
路凜安挑眉：“為什麽這麽問。”
雲淮因為礦石聯想到唐絲絲的綠眼睛：“因為我以前遇見了一個很漂亮的探險者，她就說自己要來這裏。”
路凜安輕嗯了一聲：“有我好看嗎？”
雲淮：“？”
他不可置信道：“你在，說什麽？”
路凜安輕嘶了一聲，然後金色眼眸動了一瞬，似乎在壓制什麽躁動的本性。
“你誤會了，我正處于一個很微妙的階段，這讓我忍不住把自己和別人進行對比，并确保自己處于優越位置。”路凜安道，“尤其是我覺得你長得很好看，我想在你這裏處于第一位。”
“……”
路凜安沉默一息，又道：“這句話正常情況下我也不會說出來，我不是一個剛見面就胡說八道的變态。”
雲淮眼睛裏全是懷疑，所以你正常的話會在心裏默默胡說八道對嗎？
他将一直在高度警戒的0781稍微安撫住，0781和剩下的戰争機器人們一動不動的駐守在雲淮身邊。
雲淮覺得這個奇怪的人可以溝通，但能溝通的空間不多，因為對方看起來不太正常，唯一具有欺騙性只有看起來正常的優越外表。
廢墟宛若極光的礦石堆中，路凜安穿着一件暗紅的作戰服狀的制服上衣，衣袖有和眼睛同色系的華麗紋路，而上衣領口又墜着兩個類似于六芒星的金色标志，他眉峰極黑，尾部像是刃一般鋒利，身高一定超過了一米九，比例完美的就像是個假人，他黑色的褲腳被塞入一個長筒靴中，但因為腿太長，靴子都顯得有點尺寸不夠。
而與全副武裝的機器人們格格不入的是，這個人渾身上下只有腰間并排挂了兩把長劍，是星際社會非常少見的冷兵器。
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處處正常的“人”，剛才一瞬間就彈掉了戰争機器人的彈道攻擊。
就像是他周圍的空間在一瞬間發生了強制扭曲。
深淵裂縫中，兩道呼吸一輕一重彼此沉浮着，雲淮是個話少的，對面的開口又像個變态，兩人又互相對視了一眼，路凜安忽然道：“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奧羅拉星雲。”
雲淮默默扒拉了一下頭發遮擋，有點懊惱自己警惕性的丢失：“謝謝，你也是，像金色盧格幣。”
“……”
路凜安真覺得自己有病，他也的确是有病，他每年那兩個月被改造基因支配的築巢求偶期又犯了。
他只是沒想到，自己都鑽到地縫裏來了，還能遇見活人。
還是一個又小又白勉強成年，處處都長在基因審美點上的大活人。
以至于讓自己總是會說出一些看起來像神經病的話，比如現在。
“伊塔族的戰争機器人很有伊塔族的特性，它們或許覺得你是伊塔人，所以會保護你。”
雲淮抓住一絲詭異：“我哪裏長的像伊塔人？”
路凜安：“臉。”
他補充：“純血伊塔的臉非常優秀，而你的臉和你的眼睛看起來比任何一個伊塔人都要優秀百倍，堪稱完美。”
“……”
“在這一點上，我覺得這批機器人很有眼光，和我一樣。”
雲淮默默往旁邊躲了躲，他知道自己長的獵奇，但這個人也不用三句裏面有兩句都是在“誇”他，剩下一句誇自己眼光好，他簡直比唐絲絲還要奇怪誇張。
“可我不是伊塔人。”雲淮道。
他只是一個垃圾星的底層修理工，每天都要為生計發愁。
路凜安點頭：“你的确不是，不論是純血伊塔還是混血伊塔，他們都有很明顯的符合種族特性的尖耳朵，你沒有，你的耳朵圓的很可愛，他們的精神力在憤怒緊張的時候會凝聚出一條殺傷力很大的光尾，你也不會，你看起來比他們有理智多了。”
雲淮實在沒忍住道：“先生，你很喜歡贊美別人嗎？”
“……”路凜安瞳孔閃爍，“在遇見你之前，我從來沒有誇贊過別人。”
空氣中仿佛有什麽崩裂了一下，雲淮感覺自己的精神異能暴躁的刮動了一瞬，他默默吸了一口氣，将自己又往機器人後面藏了一點。
路凜安指尖癢了癢，有點想把這個小東西揪出來。
但對方看起來真的很怕自己，于是路凜安微微克制，免得那股子築巢期的基因暴走，讓自己做出将人擄走的愚蠢行為，
他眼睛看了看周圍的能量礦石，最開始，他來這邊只是想找材料搭窩，以此來抑制那股子沖動，他的窩已經搭的差不多了，之後的一個半月，他已經想好再次用沉睡來平複築巢期躁動。
這是路凜安第一次在築巢期跑這麽遠這麽深，他打定主意這次一定要把這個鬼基因壓下去，讓它永遠都反彈不上來。
路凜安看了一眼躲在機器人後面白白軟軟的少年，自暴自棄的換了一口呼吸。
但他仿佛被宇宙命運捉弄，他遇見了一個被戰争機器人當作伊塔族的小孩，那股沖動非但沒有被壓制，它還發瘋一樣在自己的腦子裏大喊大叫的奔走。
路凜安從來沒有覺得築巢期這麽難扛過。
【你看看他那雙眼睛，全黑耀系，哦不，全宇宙，有誰的眼睛能和你的眼睛一樣稀有？就像是神秘的紫色奧羅拉，你不想那雙眼睛充滿愛意的注視着你嗎？你在猶豫什麽？你這個找不到配偶又不會表現的失敗者！宇宙遲早會淘汰你！】
路凜安額角微微抽搐：“閉嘴。”
雲淮默默捂住了嘴巴。
“……”他吸一口氣，“我不是在說你。”
雲淮拉緊了自己的帽檐，黑色碎發炸茸茸的分布在兜帽邊緣。
“失敗者”三個字不斷盤旋在路凜安的腦海，讓他的理智逐漸消失，他擡腳往前一步，戰争機器人們立刻發出了警告聲。
“攻擊！攻擊！”
看到完美目标的築巢期基因不會允許眼前還有別的競争者。
路凜安輕啧了一聲，指尖忽然微微擡起，只見他食指往側邊撥動一瞬，AG-0781就瞬間飛砸到了堅硬的石壁上，剩下的也如法炮制，他每次指尖微動，都會有機器人被飛砸出去，而向他攻擊的銀白光彈在靠近他的一瞬間就被扭曲了彈道，轉而落在別處發出巨大的爆裂聲。
而他絲毫塵埃也不染，絕對強大，不容忤逆。
雲淮一步一步往後退，眼眸幾不可查的顫動，驚恐只有一點，更多是一種習慣性的置身險境的漠然。
他不知道對方是誰，要幹什麽，總歸不是好事情，他在深淵中遇見了一個人形怪物，對方喜怒無常，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末世異變物都要麻煩。
雲淮覺得自己在被像獵物一般玩弄，而他最終難逃一死。
他退至邊緣，這道平臺與遠處半埋于地下的建築物之間有一道十多米寬的更深的裂縫。
AG-0781不知道被破壞了哪裏的零件不能動彈，它紅色的眼睛瘋狂閃爍：“危險！危險！”
雲淮朝身後看了一眼，綠色礦石滑落下去，連個聲音都聽不見。
他已至真正深淵。
裂縫的風吹上來，帶着一點潮濕和腥氣，雲淮衣襟微動，他忽然朝路凜安道：“曾經每一個走向我的都想貪婪的殺掉我。”
路凜安停下腳步。
“你也是嗎？”他問。
少年的眼型是微微細長的內雙，他皮膚白的像雪，所以臉上任何色彩都極為明顯。
比如眉毛，比如嘴唇，他的每一分每一毫都幹淨清澈的厲害，擡起眼睛看你的時候，內折的眼線在眼尾彙聚成了一個淺淺挑起的弧度，這又讓他看起來有一點倔強淩厲。
路凜安看的越發認真，只道：“先別動。”
雲淮點了點頭乖乖站着，他朝他道：“或許你不想殺我，但我不喜歡你，就算你誇我，我也難以改變對你的看法，抱歉，我認識一個人有點武斷。”
路凜安瞳孔細微針縮了一瞬，腦海中那句“宇宙的失敗者”又開始重複亂叫。
雲淮一晚上經歷了被注射藥物，被壞人劫走，又攀爬隕石山被機器人們帶着在濕冷的深淵中飛行，他肚子很餓只喝了一點水珠，此時精神和身體都到了一個必須休息的狀态。
他的表情溫柔無害，但黑暗中，他的精神力絲線悄悄移動，鑽入了AG-0781的盔甲縫隙。
下一秒，看起來已經報廢的戰争機器人猛地站了起來，它的眼睛變成了冰冷的藍色，而手臂的能量筒精準的對上了路凜安的後腦。
雲淮眼睫輕眨，沒想到自己真的可以做到。
如果有可能，他還是想看一看K420的地表，盡管那裏荒蕪又貧瘠，但那是有生命的地方。
他的生命也來之不易，不想稀裏糊塗的丢掉。
路凜安緩緩側頭，0781就在一步之遙的地方。
他在0781的身上聞到了一點清甜的味道，像是冰冷的雪山上下了一場醉人的雨絲，又柔又綿，但落地冰冷。
這樣的氣息簡直讓那股築巢期的熾熱基因癫狂到了極致，它們渴望它，急不可耐的想要擁抱它。路凜安神色幾不可查變動了一瞬，背後忽然有點燙癢，有什麽控制不住的東西就要鑽出來。
然後他聽見雲淮道：“我不想傷害別人，你離開這裏，我們就當從來沒有見過彼此。”
路凜安擡起雙眼，鎏金色的瞳孔閃過一點暗紅的光，它們融合在一起，就像是深埋于地底的炙熱岩漿。
“我不會對你動手，”路凜安瞳孔濃郁到了極致，他喉嚨輕輕滑動道，“我只是想邀請你參觀一下我的巢穴，它真的很漂亮，我做了很久。”
一股莫大的詭異非人感随着“巢穴”二字終于沖出了這張與人類極為相似的臉，雲淮知道就算他的外表再如何俊美正經，內裏也是一個極其恐怖的宇宙怪物。
他又動了動精神力絲線，剛想開口說話，一陣不容抗拒的暈眩感就襲上了腦海。
雲淮視線模糊，恍惚還以為眼前是一片燃燒的充滿能量的火海。
更餓了。
想吃東西。
想長個子。
雲淮胃部劇烈收縮，瞳孔微微晃動，下一秒，少年手指無力垂下，整個人直直的往身後的裂縫墜去。
AG-0781尖銳的蜂鳴了一聲，還未躍起，就見眼前猛地張起了一對巨大的黑色翅膀，翅膀并沒有羽毛，而是密布弧度尖銳的鱗片，而巨大的鱗片翼展周圍，燃着一圈仿佛能融化所有剛石的烈焰。
那對燃燒的黑色翅膀猛地飛起下墜，而焰火的光又在瞬間騰空而起，帶了一串細碎的金紅色火星，男人懸于廢墟之上，懷抱着安靜昏睡的少年，他在黑暗洞穴中高高在上的看了AG-0781一眼，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冷傲神色。
周圍的空間微微震蕩，下一秒，所有呼吸就消失在了深淵當中。
作者有話說：
凜子哥→阿淮：+∞（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張開翅膀.gif）
淮寶→凜子哥：-∞（我不看我不看我不看…閉上眼睛.jpg）
*本文の築巢期概念：多見于自然界雄性為了找老婆，而用各種撿（拆）到的材料努力搭建漂亮小窩，它們以此來顯示自己的華麗本領，并彰顯組建家庭的實力。——《摘錄CCTV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