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

Chapter.21

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到類的場景。

我站在梯形臺階上俯視他。而他插着兜,姿态閑散,神色冷漠地往上一瞥。

明明是仰視的姿态,但誰也不會輕視他。

那時候的類學長真遙遠啊。比天邊的星星還難夠到。

不像現在,他近在咫尺,我們呼吸可聞。我甚至能看清他的小扇子一樣撲下來的睫毛。

在他垂下眼睫的這一剎那,魔鬼攻占了我的大腦。

我呼吸一屏,硬着頭皮就要親上去。

這一刻,我心跳如鼓。

腦海裏一瞬間擠滿了各種紛亂複雜的念頭,無數色彩斑斓的泡泡搶着冒了出來,又在下一秒齊齊爆炸。

如果是類的話……初吻會是什麽樣子呢?

吧嗒

清脆的一聲響。

拉閘的速度比我眨眼的速度還快,節奏緊張而又急促,仿佛預防我做出不軌之舉很久了一樣——

我傻眼了。

“不要說謊。”類揉着我的頭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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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看來“它”為了防止我和類學長真的親上,直接把那段跳了。

倒是不用我做選擇了。

我心情莫名複雜。既松弛了一剎那,又覺得遺憾,還翻動着對類的愧疚,和……一絲渎神的負罪感。

沒有告白就擅作主張親人家什麽的,也太過分了吧。

不對……在天臺那裏我告白過了,但那根本不算告白啊,畢竟類都不記得。

我的腦子更加紊亂了。嗡嗡不停,像捅了馬蜂窩。

偏偏肢體又不受控制,擡起右手指向某個方向,語氣慌張:

“我先走了。我,我朋友還等着我。走……走了。”

哈?

我只能轉過身去,背朝類遠離。

“杉菜……”類果然還有未盡之言。

我心道,混蛋,我也有話還沒說完啊。

然而,在“它”泥沼般的滞力裏,做什麽都是徒勞。

我既說不出話,又不能違背“它”規定好的路線,只徑直朝前走着。

身後傳來腳步聲。

“杉菜。”類站在我面前,拉住我的手臂,“我能和你聊聊嗎。”

我揚起頭。

就在這一刻,禁锢我的力量消失了。

像一腳踩下剎車那樣,我身形猛地一晃,呼吸也大口起來。

甫一得到自由,我立馬長舒口氣,随後飛快地低頭給Hana發消息,讓她先離開。

得到對方肯定的回複後,我朝着類點點頭。

-

我們沿着空無一人的街道散步。

原本我提議去花店坐坐,類說不如幹脆邊散步邊送我回家——原本他出來就是想走走的。

對他的說辭,我持保留态度。嚴重懷疑類學長是被靜學姐的燈牌吸引,才一直站在那個平日裏人流量并不大的街道口,久久不動的。

我發覺類現在也學會追問了,就像我之前對他做的那樣。

因為他一說完,就注意到我略顯微妙的神色,果斷問:

“怎麽?你不相信我嗎?”

他雙目誠摯地看着我。要知道,被這種眼神看着,是很難撒謊或者逃避的。

我張目結舌。不知作什麽回答,只期待類能給個臺階下。

然而他又執拗起來,不依不饒地看着我。

“你告訴我,讓我更坦誠的。”尾音不知怎的,總有種委屈意味含在裏頭。

好吧,這大概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難道不是在看靜學姐嗎?”我破罐子破摔似的問。

類頓了頓,低下頭去看手中的速寫本,拇指輕輕摩挲着邊緣,片刻後轉而握緊。

他的內心仿佛在經過激烈掙紮,随後猛地一下松開手,做出決定似的嘆了口氣。

這件事他稍微有些不恥開口……當然,此時的類完全沒意會我話裏的含義,他只一聽到我說的內容,就略了過去——反正他要說的,剛剛在思考的東西和靜無關。

類打開速寫本,這下我得以更清楚地觀察畫的全貌。

“我最近……一直在做同一個噩夢。”

類鼓起勇氣道。

-

類說,他最近總是在夢裏看到同一個場景。

聽到這裏的時候我很興奮,以為類跟我一樣卡在“循環”裏了。但聽到他詳細的描述後,我也陷入迷障之中。

那個場景便是他畫上的場景。

明亮寬敞的機場,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漩渦般的黑洞。

他說起初只有安檢口外的畫面,後面才有機場內部……再後來,他竟然在窗外看到了陰沉沉的黑洞。

我聽完不解:“這也不算噩夢啊?”

只是重複出現的場景而已,既沒怪物,也沒有恐怖事件。

“不。”類搖了搖頭,眉心輕蹙,“我很難受。每次看到這幅畫面我都很難受。”

類說完便低下頭,語氣悶悶的。

承認自己的不安本身就很需要勇氣,何況是對類這種喜歡把事情全憋在心裏的人。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即便是我,也不知該怎麽應對這種棘手的問題。

夢的解析?這是預知夢嗎。還是類的心理壓力太大了承受不住了呢……不對,類絕對不是這種人啊。

我只能歸結于他的不安。

很快,我想到了另一件事。

“你剛剛在燈牌下,就是一直在畫這個嗎?”還有想這個?

我驚愕地指了指畫。

類不知怎麽被逗笑了,“對啊,不然呢。”

他語氣随意,有種理所當然的自然感。好像說地球圍着太陽轉那樣自然。

聽到這句話,我頭腦一熱,簡直想當場發問:

你喜歡靜學姐嗎?

電子音在我心裏蹦了個音節,及時警告。我想起上次同樣的問題被“勒令禁止”的情形,撇了撇嘴。

啊。

我的煩惱像魚吐泡泡一樣冒了出來。

不行,不能這樣給我希望。

我一跺腳,不小心出了聲。

類停下腳步,好奇:“什麽不行?”

“額……對朋友撒謊不行。”

類居然還贊同地點了點頭。

我心虛不已。

途經的一盞街燈有些黯淡了,似乎是燈管的問題。微弱的白光投在我們身上,好像逐漸在黑暗中隐身。

類在黑暗中開口:“其實,我本來不打算同你說這個的。”

我隐約感受到他的顧慮。

于是我鄭重地重申了一遍先前的話——已經被讀檔覆蓋,在他記憶中被抹去了的,我卻還想告知他、讓他知道的話:

“不要太擔憂了,類。”

“我不會對那樣的你失望的。我是說,作為朋友,不管怎樣,我給你一次機會。”

類站在原處,臉頰有一大半籠罩在陰影中,只有下颌浮着微光。

我拉了拉他,好在路燈下能看清他的眼神。

“你會嗎?”類輕輕開口問。

“嗯。”我點了點頭。

方才就猶豫了很久,從聽到類說他總是做同一個噩夢起——

這會兒我才下定決心,鼓起勇氣抱了抱他。

“希望你不要害怕。”

我拍了下他的脊背。

類很纖瘦,腰也很薄。但并不是風吹就倒的脆弱,相反,很有力。

因為在他用力回抱我的時候,我感受到他身上勁瘦的力量。

我希望你不要害怕。因為我的擁抱會為你驅散一點不安。

就像你當初做的那樣。朝困境中不安恐懼的我,屢次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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