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禦醫
禦醫
十二月,最重要的便是迎接新年的到來,孟婧在蘇麻喇姑和那和雅的幫助下籌備着除夕晚宴。
孟婧還打算在臘月二十八的時候,将順治的福晉們聚在一起吃頓飯,用美食籠絡一下後宮福晉們。
幾天連軸轉下來,連蘇麻喇姑都累得不行。
她腦筋一轉,這時候稱病将高正寧喚來問問,想來是非常合理的。
她命那和雅為她穿上靛藍色的旗裝,又佩戴上珍珠耳環和項鏈。雖說她有不羁的現代靈魂,但畢竟用着原主的身體和身份,不能失了儀态。
她直着腰身,左手手肘搭在羅漢床的小桌上,面色沉靜,怡然飲茶。
高正寧背着藥箱,匆匆進殿,跪下道:“臣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孟婧心說,也虧這高正寧能屈能伸,這下跪的姿勢比自己都學的好。
她先是将身邊的人都遣退到殿外,随後語氣肅然道:“高太醫起身吧,今日本宮叫你來,是有事問你。”
高正寧一臉懵地起身,寬大的袖擺垂在身側顯得憨厚無比:“皇後娘娘有何吩咐?”
“surgical removal你是從何學到的?”孟婧單刀直入。
高正寧認為自己的理由十分完美,依舊堅持着:“是湯若望老師教臣的。”
孟婧扶額,這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随後擡起頭冷冷道:“你不知道湯若望是德國人嗎?”
“啊這……”高正寧一時語塞。為難的神情和壯碩的身材一結合,更顯滑稽。
孟婧繼續追問:“皇上說,在南方有些傳教士開設的醫館,但高太醫祖籍直隸,是在哪裏學習的這些知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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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正寧冷汗直冒,他不知皇後質問他的意圖,若當他是邪/教異端,自己豈不是小命不保?
看着他思前想後的情态,正是詐他一詐的好時機,孟婧将手中茶碗蓋上,快速提問:“哪個學校畢業的?”
“容城醫科大學。”高正寧腦中想着怎樣保命,嘴不受控制地出了聲。
這問題在原來的世界回答了太多次,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孟婧笑出了聲:“哎呀,校友啊,不用裝了。”
高正寧不敢回應,依舊冷汗直冒。
孟婧瞧他那畏畏縮縮的模樣,又問道:“臨床的還是基礎的?幾年制的?”
高正寧聽到這些細節,才意識到眼前這位皇後,似乎也是穿越而來。
羅漢床上的美麗女子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他抹抹額頭上的汗珠,脖子向前伸了伸,小心翼翼道:“皇後娘娘您也是容城醫科大的?”
既然不是古人,孟婧也懶得文绉绉說話。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哪個學院的。”
高正寧終于放松了下來,寬厚的肩膀一瞬間耷拉了幾分:“我是基礎七年制的,正在規培,醫院說特殊時期不讓我們請假,我發着燒連續工作了幾晚,就……”
孟婧猛地一驚,“規培生”、“帶病連軸轉”、“猝死”,他又比自己早來些時日。
孟婧的眼中有些濕潤,當初品學兼優的他被醫院磋磨喪命的事引得全國上下的醫學生震怒,自己也因為他的遭遇哭了好久,沒想到如今能在異世相遇。
她定了定情緒,對高正寧添了幾分敬重:“既然是校友,在他鄉要互幫互助。”
語畢,她站起朝高正寧伸出手。
高正寧也下意識地伸手與她握了握。
孟婧邀請他坐到羅漢床的對面,道出心中的不解:“為何你一開始不建議他們将孩子送出宮呢?歷史上大阿哥确實是被送出宮撫養的,你順水推舟不就好了。”
高正寧摸摸自己的後腦勺,十分抱歉道:“我對這段時期的歷史知之甚少,只曉得大概走向,對宮闱秘事更是一無所知。”
孟婧嘆了口氣,并不是所有人都對歷史感興趣,若不是自己要參觀故宮,害怕自己白跑一趟,瘋狂查閱資料,也不會知曉這些事情。
她真誠地建議:“我對這段歷史倒是有些了解,今後想好好在這個時代活下去,想必我倆有許多可以合作的地方。”
高正寧點點頭,還是那般傻乎乎的樣子。
孟婧不禁發笑:“高太醫,你在原來的世界也是這個模樣嗎?”
說到這裏高正寧就來氣:“我原來也曾羨慕人家高大威猛,誰知穿到這人身上,才知道人高馬大行動有多不方便!”
說完還錘了一下自己的腿,那腿因為太長,都伸到了羅漢床的腳墊之外。
他氣呼呼的樣子顯得更傻氣了,孟婧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雖然外貌看來笨拙,但高正寧也是聰明的,他從藥箱裏掏出紙筆,随手寫下了一副補氣的藥方。
他邊寫邊說:“今日我來給娘娘看診,不完成使命,定會引人懷疑。”
孟婧并不意外,他們學校雖是西醫院校,但中醫學依然是必修課,一些簡單的補氣血的藥方她也知道。
但她還是認真囑咐:“麻煩高太醫把那幾味很苦的藥材去掉。”
高正寧此時職業病發作,脫口而出:“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孟婧眉毛一擡,聲如磬玉:“誰還不是醫生呢?”
二人相視一笑。
殿外,那和雅高聲報道:“董鄂福晉求見!”
坐在羅漢床一側的孟婧朝另一邊的高正寧遞了個眼神,讓他起身。
高正寧連忙抱起自己的藥箱站了起來,知情識趣地道了一聲:“小的告退。”
孟婧也禮貌回答:“高太醫退下吧。”
從外面進來的董鄂福晉與低着頭往外走的高太醫擦身而過,不禁“哇”地感嘆了一聲。
孟婧隔着幕簾聽到董鄂福晉的動靜,心中說:
【我就說吧,這傻大個兒誰看了都得驚一跳。】
董鄂福晉看着高正寧的身影遠去,輕聲道:“就是,怪吓人的。”
她剛回過頭,就看見皇後坐在羅漢床上飲茶,于是跪下請安:“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董鄂福晉快過來坐吧。”孟婧含笑招呼着。
董鄂福晉已經來了好幾次了,算是個熟人,每次來還帶來好些吃食,孟婧十分喜歡,總在心裏誇她。
董鄂福晉聽那些誇她的話,心裏也舒服,這一來二去,她就成了坤寧宮的常客。
【不知道這次又帶什麽好吃的來了?香撲撲的。】
饞嘴貓的心聲傳到了董鄂福晉的耳朵裏,她趕忙将藏在披風中的熱乎油餅遞出。
果然,孟婧眼裏閃出精光,這宮裏天天吃饽饽,這溢出肉香的油餅實在少見。
【董鄂福晉是個會享受生活的人!這宮裏若沒有董鄂福晉,我都不知道該怎麽活!】
心裏雖這麽想,但還是要注重儀态,她輕輕“嘶”了一聲,将嘴邊的口水吸回去,淡淡道:“董鄂福晉有心了,就先放在一邊吧。”
董鄂福晉連忙勸阻:“皇後娘娘,這油餅涼了就哈喉了,妾可是捂在懷裏為您帶過來的呢。”
“既然如此,也不能辜負了福晉一番苦心,我們現在就将它吃掉吧。”孟婧作勉為其難的樣子,心中卻無比興奮。
【董鄂福晉不僅心好,嘴還甜,世上怎會有這等可人兒!】
二人在寒冬臘月裏啃着熱乎乎的油餅,心裏美滋滋的。
董鄂福晉嚼着嘴裏的餅子,嘟嘟囔囔問道:“皇後娘娘,鐘粹宮前幾日走水,筆什赫福晉和大阿哥可有受傷?”
孟婧将嘴裏的食物咽下後才用手帕捂着嘴回答:“人沒事,只是搬到了西配殿居住。”
【豈止沒事,大阿哥小命都被保住了,只是這大阿哥以後要在宮外生活了,雖也是富貴長壽,但總是比不上董鄂福晉的孩子那般威風。】
董鄂福晉雖不明就裏,但前幾次聽皇後說大阿哥是個沒福的,皇上又将那母子放在鐘粹宮中遮遮掩掩,想必是出了些問題。
其中詳細不得而知,她也不好追問,但這“宮外生活”是今天聽來的新鮮事兒。
她想了想,似乎是改轉話題一般:“皇後娘娘,您說這皇子如果不在這皇宮裏居住,會不會更加自由快樂?”
孟婧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這話今後可不能亂說。”
董鄂福晉這才明白自己失言,被外人聽了去,說不定就被指不敬皇家了。
【倒也沒錯,就清宮裏這些皇子皇女的夭折率來看,活下去都困難,自由快樂就更別說了。】
董鄂福晉聽到這兒,差點被嘴裏的餅子噎着,皇後這話,恐怕比自己說的更危險吧?
皇後對她不錯,今後若是皇後心中想到這些有的沒的,她一定要想辦法幫她岔過去。
【要不怎麽說董鄂福晉有福呢,孩子不但長壽,福氣還能蔭蔽子孫,最後還将董鄂福晉接出宮到王府頤養天年呢。】
董鄂福晉聽到皇後說自己之後的美好人生,心情更好了。
【要是能将我一起帶走就好了,肯定天天有好吃的。】
董鄂福晉得意洋洋,看來自己這堆美食,已經将皇後的心收買了。
吃完油餅,二人的嘴邊都糊上了不少油漬,孟婧用手帕擦着嘴角,笑着對董鄂福晉說:“既然你來找我,那交給你一個任務,去通知衆位福晉格格,臘月二十八,來坤寧宮用一頓晚膳。”
董鄂福晉笑着應下,随後又有些擔憂,皇後嘴挺嚴,但心裏把不住門兒,現在自己能确定楊氏能聽到皇後心裏的話,若是其他妃子也能聽到,自己這個護皇後黨那日可有事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