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戰書
戰書
周一。
明媚的陽光傾瀉着,如金燦燦的粉撒遍整個校園。
操場上,全校排着整齊劃一的隊伍。浩浩蕩蕩的一片,全是淡藍色,如同洶湧壯闊的海。
周圍一片嘈雜。
“怎麽還沒開始啊?”
“這太陽真大,照得我的腦袋發燙。”
“就是咯,一大早上的,怎麽就這麽熱。”
“要等國慶節之後才轉涼。”
站在隊伍中的謝輕塵漫不經心地聽着這些吐槽,因為要升旗特意穿上了那件一塵不染的校服。
一想到林競辭要當衆念檢讨,他就情不自禁地幸災樂禍,嘴角咧了一個小小的弧度。
“笑什麽笑?”排在旁邊的林競辭看着不小心笑出聲的他,“有冰。”
後排的鄧厲制止道:“行了,你們倆個先別吵了,一會兒有領導來巡查。”
謝輕塵對這話有異議:“我可沒吵。我一句話都沒說。”
他又轉頭問林競辭:“哎,大少爺,你檢讨寫完沒?”
林競辭冷冰冰地回道:“要你管。”
他見林競辭手裏沒拿檢讨,諷刺說:“哎呀,你沒寫怎麽辦啊?要被罰咯。虎哥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你知不知道你很吵?”林競辭擰緊眉,不耐煩道。
謝輕塵回了三個字:“不知道。”
林競辭:“……”
謝輕塵聽着臺上的領導維持着紀律:“大家安靜!”
周圍稍微安靜,但還是有極個別學生在竊竊私語。
“大少爺……”
隔了好一會兒,百無聊賴的謝輕塵轉頭望向旁邊。
林競辭早已不見了蹤影。
他看了一圈也沒看到林競辭,轉頭問後排的鄧厲:“咦?大少爺呢?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怎麽可能知道,”鄧厲搖搖頭,“不過,你怎麽這麽關心他?”
謝輕塵反駁道:“我關心……誰關心他。”
思索片刻的他猜測道:“大少爺不會因為太害怕,所以落荒而逃了吧?”
“沒有跑,在主席臺上。”鄧厲昂了一下着頭,朝着主席臺望去。
林競辭慢悠悠地從校服褲兜裏掏出了張白紙,氣質閑散。
不出所料,那張白紙就是檢讨。
臺上的林競辭攤開白紙,接過蔣虎遞來的話筒,對着話筒念着檢讨:“親愛的同學們,敬愛的老師們,大家好。我是高二十六班的林競辭。”
內容的開頭同大多數不守紀律的學生一樣,仿佛讓人聽了無數遍。
低沉的聲音回蕩在謝輕塵的耳邊,他像看笑話一樣看着主席臺。
“我在上個星期六和同學打架,哦不,是我打了他,他沒還手。後來放學我們又一起掐架。”
“我現在嚴重地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為我的行為感到後悔。”
謝輕塵幸災樂禍地看向講話的林競辭。
下一秒,他被林競辭的話驚到了。
林競辭停頓了一下,低頭看着檢讨,似乎在清理着措辭:“我後悔莫及的是,沒能多踹他一腳,亦或是,多打他一下。”
謝輕塵:“?”
場面一度驚訝,騷動聲不斷。
“這人在說什麽呀?”
“聽着沒有半點悔改的意思。”
“被他打的人也太的人也太慘了吧,不僅被打了,還要被說。”
被打的人——謝輕塵已經無話可說了。
林競辭振振有詞地說:“畢竟呢,打他一下也是打,那多打一下,豈不是更劃算?我後悔自己沒能把他打進醫院。”
謝輕塵抽着嘴角,冷笑一聲,聽着林競辭繼續說:“被我打的那個人,你聽好了,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一個巴掌拍不響’,要是是因為你欠,我也不會打你,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是不會畏懼你這種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
謝輕塵神情無語,不理解臺上林競辭的發言。
臺上站在一起的蔣虎神色不對,立馬走上去,奪過林競辭手裏的檢讨。
只念完一半“檢讨”的林競辭最後對着話筒臨時說了一句:“你記住,今天晚自習下課,在校門口等我,我們不見不散,等我打你!”
随後,林競辭就被蔣虎強行拖下主席臺。
蔣虎的聲音傳到謝輕塵耳中:
“你這人怎麽回事,這是檢讨嗎?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下戰書。”
謝輕塵聽到蔣虎在罵林競辭,他既想笑,又笑不出來。
至此,此事傳遍全校。
就連謝輕塵美術室的同學都知道了。
“謝輕塵,你的那個同學,怎麽回事?怎麽還當衆給你下戰書?”
夏永浩望着謝輕塵,好奇地問道。
謝輕塵聳着肩:“就那樣呗,還不是他腦子有問題,活該被虎哥罵。”
夏永浩恍惚了一下,疑問道:“所以,你打算晚上在校門口等他嗎?”
謝輕塵被這個問題吓到:“呸,我才不等他,他說的話就是耳旁風。胡言亂語。”
方淩擇用清冷的眼眸看向謝輕塵,關心道:“所以你沒事吧。”
謝輕塵擺擺手,壓根不在意,信心滿滿道:“沒事,他打不過我的。”
夏永浩插嘴道:“那你打得過他嗎?”
謝輕塵欲言又止:“我……”
夏永浩聽出了他的真情實感,一語道破:“那就是打不過咯。”
謝輕塵糾正道:“什麽叫打不過,是不相上下。”
方淩擇恍然大悟:“怪不得昨天你說想學旋風踢。”
幾個人把聲音壓得很小聲,除了旁邊的人,沒人聽得到。
謝輕塵收拾着東西,拽過旁邊的包,手抓着肩帶,一把搭在肩上:“快下課了,我先走了。”
看到這行雲流水的操作的夏永浩驚訝道:“什麽?走了?還沒下課呢。”
謝輕塵躬着腰,打算從後門:“還有幾分鐘下課,反正老師也不在,我先溜了。”
他離開的時候還不忘對着方淩擇說:“方淩擇,記得幫我打掩護。”
還沒等方淩擇回應,他就跑了。
……
剛到校門口,晚自習的鈴聲驟然響起,謝輕塵身後沖來的一堆人,趕緊邁出大門。
他在心裏松了口氣,還沒一秒。
旁邊就傳來一道漫不經心且熟悉的聲音。
“謝輕塵。”
謝輕塵聞聲望去。
昏暗的路燈下,稀疏的樹影印在地上,路燈的微光落下來,恰到好處地打在林競辭的臉上。
林競辭姿勢随意地倚着柱子,目光炯炯地盯着謝輕塵:“我等你很久了。”
謝輕塵蹙着眉頭,疑惑不解:“什麽?等我?”
林競辭似乎有些生氣:“不是說讓你等我的嗎?怎麽這麽久才來?言而無信。”
謝輕塵頓感莫名其妙:“什麽?什麽言而無信?”
林競辭悠哉悠哉地開口道:“你答應我要在門口等我。等我打你的。”
謝輕塵頓口無言,明白了怎麽回事,他二話不說,直接撒腿就跑。
林競辭跟上他,在後面喊:“謝輕塵,你給我站住!有本事別跑!”
謝輕塵頭也不回地說:“你叫我別跑就不跑嗎?我就跑。”
林競辭在後面緊追不停。
謝輕塵擔心這家夥要跟着他回家,特地向偏僻處跑去。
路過拐彎處,他微微轉頭,望了一眼身後的林競辭,措不及防地被一行人擋在面前。
這一刻,林競辭見機行事,拽着他的包。
謝輕塵呵斥道:“放手!”
死活不松手的林競辭堅定道:“我不放。”
謝輕塵現在很心疼他的包,要是這包再被扯壞,後果不堪設想——他指定睡大街。
他吼道:“壞了你賠錢!”
林競辭毫無顧慮:“賠就賠呗,誰怕誰。”
“你們倆個!”前面有人喊道。
拉拉扯扯的兩人聽到聲音後怔愣住。
“泥沒涼果(你們兩個)!竟然對我們大果(哥),視若無睹!”
謝輕塵聽着這滿嘴的口音,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前面的那一群小混混。
剛才發音不标準的那個人是跟在人高馬大的胖子後,是個平頭。
平頭咬緊牙關,氣勢洶洶地說:“喂,敢擋我們大果的路,是不知死活嗎?”
謝輕塵和林競辭對此毫不理會。
謝輕塵見林競辭不松手,向後移了一步,把包的肩帶從肩上放下,掙脫束縛。
“包我不要,你賠錢。”
林競辭聽後頓了頓:“……”
謝輕塵見林競辭中套,一把把包拽回來。
林競辭眼疾手快地拽着。
兩人開始極限拉扯。
“松手。”
“不松。”
……
“泥沒涼果!有沒有聽我說話!”
看到這一幕的平頭怒氣沖沖地把音量提高。
聽到此話的兩人仍然虎視眈眈地看着對方。
謝輕塵瞪着林競辭:“大少爺,叫你呢,沒聽到嗎?”
林競辭回瞪了一眼:“叫的明明是你。”
謝輕塵翻着白眼:“我看你這麽欠,肯定是得罪了什麽人,自己不知道是吧。”
林競辭也翻着白眼:“得罪人的人肯定是你。你好意思?”
謝輕塵質問道:“那為什麽這群人在這裏堵着,你沒有點自知之明嗎?”
林競辭不耐煩道:“我怎麽知道?不是你走的這條路的嗎?”
謝輕塵輕笑了一聲:“我以前就沒遇到,跟你走在一起就遇上,難道不是因為你嗎?”
“因為你。”
“因為你。”
“怪你。”
“怪你。”
……
兩人吵得不可開交。
就連一邊的小混混都看不下去:“大果,我們趕緊跑吧,他們涼果好兇哦。要打起來咯。”
胖子大哥踹着說話的小弟,說:“你是來搞笑的嗎?我們是小混混,怎麽可以臨陣脫逃呢?這不是貪生怕死嗎?”
“可是大果……”說到一半,那個小弟顫顫巍巍地閉了嘴,對着扯書包的倆人喊道:“泥沒涼果,不要再打了!”
正在對罵兩人聽着這偶像劇的經典臺詞,表示并沒有打架,皆不約而同地看向小混混,異口同聲道:“滾!”
小混混看着桀骜不馴,目中無人的倆人,着實是吓到了,腿發着抖,瑟瑟發抖道:“大果,我好害扒(怕)哦。”
胖子大哥不信邪,徑直走去,從旁邊拽着書包,将倆人分開。
謝輕塵手上一空,對着胖子就是一拳:“把我包還我!”
胖子手中的包掉在地上。
林競辭扯着胖子的衣領把他甩到一邊,順便踢了他腹部一腳:“別打擾我吵架!差點吵贏了!”
胖子捂着疼痛傷口,癱在地上。
謝輕塵撿起地上的包要走,卻被林競辭用手攔住去路:“不打算處理一下?”
胖子一聽,大吃一驚,堪堪爬起來,落荒而逃。
一群小弟跟上去:“大果,等等我們!”
謝輕塵用手推開攔着他的林競辭,接着一巴掌打在林競辭臉上,趁着對方懵的一瞬間,像驚弦一般——跑走。
只剩林競辭一個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