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燒烤店裏。
電風扇旋轉不止，陳舊到搖搖晃晃，好像一不小心就要掉下來，舊牆上随意地貼着便利貼，上面寫滿字，內容有夢想，約定，表白……好幾家店都默契地用便利貼擋着牆上的裂紋，許是看上去美觀些。
只是那張開鎖大王小廣告，在便利貼中，顯外顯眼。
謝輕塵随口提道：“王開明怎麽沒來？”
江照中裝模作樣地擺着手，一本正經地說：“你有所不知，‘勤能補拙是良訓，一份辛勞一份才。’他啊，熱愛學習且勤奮向上。現在正在學習的海洋裏遨游，無法自拔。”
“……”
聽着這話的謝輕塵心中不由感嘆：這家夥，跟路沉成有的一拼。
以前初中的時候王開明眼裏就只有學習，只是中考的時候失誤，不然也不會沒考上重點高中。
江照中突然站起，伸手觸碰把電風扇的開關，把檔次調大。
謝輕塵看了一眼頭上迅速旋轉的電風扇，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滿頭大汗的江照中：“江照中，你不是說你不熱嗎？”
江照中扯了扯外套領子，即使很熱，仍然不承認：“哎呀，這不是要降溫了嗎？我特地買了一件新外套。”
謝輕塵看破後，實在忍不住：“你不會是……想穿你的新外套？”
江照中扯着衣領的手頓着，用笑容掩飾尴尬：“那什麽，看破不說破。”
謝輕塵對此十分不理解，這麽熱的天，為了新外套，既然如此……不正常，甚至于……瘋狂。
江照中熱得撸起袖子：“哎呀，我的新衣服真好看，要是再配上一個發型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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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輕塵擡起眼眸，看向江照中的頭發，才發現他染的頭發沒了：“發型？”
江照中吸了吸鼻子，語氣傷感：“是啊，我之前的那個發型可好看了。可惜沒染幾天就……”
“之前的發型？”謝輕塵瞬間想起朋友圈裏那五顏六色的頭發，驚道，“那個彩色的？”
江照中反應迅速，用力點了一下頭：“是啊，你怎麽知道的？你不會是與我心有靈犀吧？”
江照中說完後還不忘驚訝地捂着張大的嘴。
謝輕塵解釋道：“不是，是因為我看了你的朋友圈。”
江照中情緒激動，疑問道：“你看過我的朋友圈？你知道？那你為什麽不給我點贊？！”
謝輕塵說明原因：“忘了。”
江照中看着謝輕塵的手機，催道：“快快快，給我點贊。”
謝輕塵正拿着土豆串，沒時間玩手機，面對他的要求，只能說：“等一下吧。”
江照中不斷地提醒：“哦，記得，千萬千萬不要忘了，記住哦。”
謝輕塵随意地應道：“哦。”
他的內心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覺，說不出的心情，尤其是注視江照中的時候。
他把思緒打掉，嘗了嘗土豆串，一邊嚼着土豆，一邊問道：“不過你之前的那個發型怎麽改了？是……”因為審美變正常了嗎？
江照中的神情變得難過起來，唉聲嘆氣道：“這件事情，要從上周說起，那是一個陽光明媚，涼風習習的……”
謝輕塵：“……”
說了一大段話後，江照中總算是把話說到了點子上：“我染的那個發型被我媽看到後，把我臭美了一頓，說，不把頭染回來就別給我回來。”
謝輕塵注意到他的言辭：“你……媽？”
江照中說得越發地激動，就差站起拍桌子：“是啊！當時我媽抄起掃把要抽我，千鈞一發之刻，我擡腿跑向附近的理發店……把頭染成深灰色了。”
謝輕塵仔細一瞧，還真是深灰的頭發，剛才沒認真看，還真沒看出來。
江照中遺憾道：“可惜了我精心挑選的愛發，不能搭配我的新衣服，真是太難過了。”
謝輕塵掃視着面含惋惜的江照中：“那……那個豆豆鞋和緊身褲呢？你怎麽沒穿？”
是因為不喜歡，還是正常了？
江照中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悲痛欲絕道地倚着椅子，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你不要再提這件傷心事了！不要再提了！你一提我就生不如死！”
一臉懵逼的謝輕塵：“啥？”
江照中神情憂郁，情緒激昂，語氣痛苦，大叫道：“啊！我的豆豆鞋和緊身褲啊！被我媽燒了！”
一臉驚愕的謝輕塵把嘴巴張了張：“燒……燒了？”
是的，他沒聽錯，江照中說得清清楚楚，确确實實是“燒”字。
江照中深呼吸了一下，頓了幾秒，垂頭喪氣地說：“本來，我媽是把我的緊身褲和豆豆鞋扔到垃圾桶裏的，但是我又重新撿回來了。”
謝輕塵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撿……回來……”
江照中眼神呆滞無神，仿佛死神降臨般痛苦不堪：“是啊，我翻了好久的垃圾桶才找到的，誰知道，下一秒，就被我媽發現了，然後……”就燒了。
江照中沒把話說完，就用手撫着頭，不停地顫抖，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那模樣就像是被全世界抛棄了。
謝輕塵：“……”
還好燒了，要不然的話，這家夥現在就是個精神小夥。
江照中驀然擡起頭：“謝輕塵，快點給我點贊，只有點贊，才能撫慰我受傷的心靈。”
謝輕塵放下串，抽了張抽紙，擦完手後，打開手機。
江照中移着椅子，雙腳一蹬，猝然站起來，快步湊過去一看。
“我看看……”
江照中全神貫注地看着謝輕塵用白皙的手指點進消息，一時頓住，不自覺地将看到的東西說出來：“男……男朋友！”
謝輕塵一聽，再看看手機上的“男朋友”，知道自己被誤會。
旁邊本來一言不發的方淩擇也有了反應，擡起清冷的眼眸問：“什麽男朋友？”
“啊啊啊，沒什麽，沒什麽……我什麽也沒有看到。”
江照中靈敏地嗅出古怪的氣氛，把眼睛瞟向別處，假裝什麽也沒有看到，若無其事地挺直彎曲的脖子。
謝輕塵看着江照中那異樣的眼光，想解釋一下：“這……”是我妹男朋友。
發現秘密的江照中擺出一副“你不要再說了，我懂”的表情，在謝輕塵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我一定會替你保密的。”
拿着手機的謝輕塵一臉茫然：什麽保密？
江照中用腳滑着地板，險些一個踉跄，磕到桌角。
回到桌位的江照中精神煥發，含笑如風，一改方才的憂怨。
謝輕塵還沒來得及解釋，就聽到旁邊的方淩擇開口道：“你不是要學旋風五連踢嗎？”
江照中收起燦爛的笑容，問：“旋風五連踢？啥子？”
謝輕塵把自己和林競辭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娓娓道來：“就是我遇到了一個面癱，他開學第一天就暗諷我……”
江照中若有所思地拖着腮幫子，眼神迷離徜恍，看不出在想什麽，但能看出在思考。
方淩擇淡然道：“我記得你說過。”
江照中看向淡定的方淩擇：“你聽過？他說過？我沒聽，謝輕塵他不會是特意跟我說的吧？”
謝輕塵說：“不是，我就是單純地看我同桌不順眼。”
江照中并沒有在意這句話，而是如夢初醒般仰着頭，仿佛一瞬間醍醐灌頂，樣子逐漸慷慨激昂：“我知道了，謝輕塵，你是想要和他一決高下嗎？啊，還是說你要和他決一死戰？”
謝輕塵：“……”
已經不想說一個字了。
方淩擇随口道：“沒那麽誇張。”
謝輕塵看向方淩擇那如水波漣漪般的雙眸，似乎得到了安慰：“方淩擇，還是你正常。”
沒聽出來言外之意的江照中說：“啊？正常？方哥一直都很正常啊。”
謝輕塵：“……”
方淩擇：“……”
“江照中！”
一道淩厲的聲音響起。
謝輕塵下意識地看向說話的人，那人正是這家店的老板，也是江照中的爸爸，大多數來這裏的學生都會稱呼他為江叔。
穿着圍裙的江叔大吼道：“江照中！你怎麽還不把你燒烤拿走！擱在這兒半天了，再不拿走，都要涼了！”
江照中朝着窗口跑去，嘴裏喊着：“哎，老爸，我過來了。”
空閑之際，謝輕塵壓低聲音，偷偷跟旁邊的方淩擇說：“方淩擇，你有沒有覺得自從
江照中上了高中之後，就……不太……正常……”
“他不一直都這樣嗎？”方淩擇似乎早已習以為常，淡定道，“習慣就好。”
謝輕塵：“……”
江照中端着裝着燒烤的盤子，移步走了。
一陣清風吹過，謝輕塵好巧不巧地看見那件紅外套被風吹得鼓起。
江照中把盤子放好後，一個優雅地轉身，踮着腳，緩緩地在飲水機旁停下。
看到這一幕的謝輕塵：“……”
“咕嚕咕嚕……”
江照中抽出幾只紙杯，裝好水，重複一遍剛才的動作。
謝輕塵對此茫然不解：“江照中，你為什麽要這樣走路？”
江照中把杯子放下，回道：“哦，可能是習慣了吧。”
謝輕塵更是百思不解：“習慣了？”
江照中坐好，斜靠着椅背，撲面而來的是市井的煙火味：“是啊。你有所不知，我之前買了一雙豆豆鞋，我對它愛不釋手，怕弄髒，就習慣這樣走路了。”
謝輕塵聽後大為震驚。
江照中轉回之前的話題：“對了，謝輕塵，你不是說要練旋風五連踢嗎？”
謝輕塵微微點頭。
江照中摸着下巴：“是方哥教你嗎？”
謝輕塵回道：“是……”
江照中猝然站起：“我也要去。正好幫你觀摩觀摩，我呢，還可以穿上我的新豆豆鞋，和你比試比試。”
謝輕塵把瞳孔瞪大：“什麽？你鞋不是被燒了嗎？”
江照中重新坐好，一臉興高采烈：“我前幾天在網上網購了一款最新款，剛到，一會兒去取快遞。”
謝輕塵內心表示拒絕：“那啥，我……我不想練旋風五連踢了。”
江照中又站起：“為什麽呀？”
謝輕塵看着一驚一乍的江照中，胡編亂造道：“沒時間。我還是覺得要以學習為重。”
信以為真的江照中遺憾道：“那好吧。”
謝輕塵在心裏長籲了口氣。倘若他真的跟江照中一起去，恐怕只剩下兩個字——社死。
江照中哀嘆一聲，表示可惜，又重新坐好。
剛坐下沒多久的江照中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喊道：“太過分了！”
方淩擇：“……”
謝輕塵被拍桌子的響聲吓到，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抖了一下，看向莫名生氣的江照中：“什麽？過分？”
江照中秒變嘴替：“就你那個同桌，太過分了，連我都看不下去，那得多過分。”
謝輕塵的嘴角止不住地抽搐：“等等，你這話題怎麽轉變得這麽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