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家裏。
匆匆趕回來的謝輕塵一開門就看到陳鳳板着一張臉慌手忙腳地幹活。
他戰戰兢兢地進門，輕手輕腳地把門掩上，即使他小心翼翼地合着門，門依舊發出“咿呀”的聲音。
随之而來的是陳鳳的聲音：
“你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你要在外面過夜咯！怎麽不玩癫後再回來啊？玩玩玩玩，去玩啊！”
陳鳳用幽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語氣責備又憤怒。
謝輕塵不敢跟陳鳳對視，只能一聲不吭地愣在原地，生怕說錯一句話。
他低垂着眼睑，看向地板，渴望在一塵不染的地板上尋找着安全感，現在的他算是一瞬間明白他妹給他發消息的原因。
謝輕塵的雙手無處安放，想揣兜裏，又不敢，他不過是才離開一個小時多，陳鳳就如此大發雷霆，這讓他心中倍感不安。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響起。
謝輕塵眼疾手快地把手搭着門把手上，微微旋着手把。
門“吱呀”一聲。
他爸謝謂站在門口，後面站着幾個陌生的人。
門口的一個不認識的大叔看着他，喜笑顏開地說：“這是？輕塵吧，長這麽高了，上初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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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輕塵：“……”
“什麽初中啊！都高二了都。”陳鳳态度五百四十度度大轉變，比一百八十度還多。她從方才的怒不可遏到無語再到現在的笑逐顏開。
随後，陳鳳說了一句家長的經典語錄：“來就來嘛，還帶什麽禮物？太客氣了，太客氣了。”
提着“禮物”的大叔把手上的那箱牛奶遞給陳鳳，還不忘對着謝輕塵說經典臺詞：“小謝啊，我小時候，哦不，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
謝輕塵愣在原地尬笑着。
這客套話，他都不知道聽過多少遍，少說幾百遍，耳朵聽得都要起繭了。
陳鳳含着笑，望着他：“哎呀，你這孩子，怎麽不說話啊……”
謝輕塵已經猜出到他媽下一句話是“快叫人啊！”
只不過陳鳳沒說出來，就被人打斷：
“哎呀，現在的小孩都長這麽高了，吃好穿好，不像我們以前吃不好，穿不飽，哦不，是穿不好……”
謝輕塵微微挪着步子，挪到一旁聽着幾人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沒了。
他的大腦一片淩亂，耳邊一陣聒噪，如同有成千上萬中蜜蜂在嗡嗡作響，吵鬧不止，想走又不敢走。
“快快快進來，進來坐，哎呀，不用換鞋……”
陳鳳招呼着幾人坐好，轉頭對謝輕塵說：“趕緊去倒水啊你。”
謝輕塵停頓半秒後，應了一聲，魂不守舍地走進廚房。
他慢慢吞吞地提着保溫壺，把壺口的蓋子拿開。
溫水從保溫壺的壺口灌出，一個不留神，紙杯裏的水險些溢出。
謝輕塵像個沒有思想的傀儡端着水出來。
餐桌上的說話聲愈來愈大，也愈來愈激烈。
“唉！那個誰，咱高中同學的兒子，怎麽長都長不高，可愁人咯。不像你們都不用擔心。”
“那個誰？”
“就是那個那個。”
“哦，那個那個。”
謝輕塵聽着一連串的話，都不知道說的是誰。
哪個啊？這個那個的。
他把杯子放桌上，不知道說些什麽的他不由自主地問道：“老爸，你們說的是哪個啊？”
謝謂把笑容降下來，一臉不高興地看着他，嘆着氣說：“咦，你這孩子，沒大沒小的，這問題不要亂問。”
可是，好奇的謝輕塵真沒聽出來這說的是誰。
他最後還是決定不要再在這裏待下去，剛走出沒幾步，就被陳鳳叫住：“輕塵啊，坐好啊，別亂走。走來走去的多晃眼啊。”
晃眼？
他哪裏晃眼？他自己怎麽不知道？
謝輕塵無可奈何地坐在角落，聽着幾人的聊天，在昏昏欲睡之際，他被謝輕挽的大叫聲驚到。
“謝輕塵！你怎麽現在才回來！不是早給你發消息……”
“了嗎？”
從房間裏沖出來的謝輕挽看到幾個素不相識的人，一時蒙圈。
大叔看到謝輕挽，露出潔白的大門牙，親切地問：“這是？”
陳鳳堆着笑意回道：“這是輕挽。”
大叔驚訝道：“你女兒啊。哎呀，以前我們過來的時候，她還沒出生呢？”
旁邊的人随聲附和道：“是啊是啊。”
大叔實在是不會誇人，只能微笑着說：“輕挽真是小巧玲珑。”
謝輕塵差點沒憋住笑出來，這言外之意，是在說他妹矮嗎？
他看着謝輕挽，想從她的表情中得到什麽。
謝輕挽用手指扯着衣角，顯然有些不适應。
旁邊一個不認識的婦女突然說：“妹妹這是上小學幾年級？”
謝輕塵嘴角弧度有些上揚，他從未見過謝輕挽還能如此憋屈。
謝輕挽如同戳中痛點，眼睫毛低低的，目光不知道往哪裏瞟，眼底是轉瞬即逝的痛苦，表情一言難盡。
陳鳳揮了揮手，過來打圓場：“什麽小學，都初三了。馬上就要中考了。”
婦女張了張嘴，脫口而出：“初三？這身高？這麽……”矮……
婦女最後那個字沒說出口，不知道是反應過來不說，還是故意不說。
“善解人意”的大叔似乎看出什麽，笑眯眯地安慰道：“哎呀，女孩子嘛，這樣……可愛，惹……惹人憐。”
謝輕塵嚴重懷疑，這大叔說無話可說了嗎？
他一副看戲的表情看戲。
萬萬沒想到，幾人在說完一堆話，還是提及他的事。
婦女笑嘻嘻地說：“輕塵是不是學畫畫啊？”
謝輕塵一聽，在心中默默祈禱。別讓他畫畫，畫不起，玩不起。
陳鳳仿佛來了興致，加入話題：“是哦，都不知道花了多少錢……”
現在輪到謝輕塵憋屈了，有苦難言的他在旁邊目中無神地看着幾人饒有興致地侃侃而談。
“唉，是啊。”
“唉，沒辦法。”
……
接連不斷的感嘆聲傳到謝輕塵的耳中，他想用笑容掩蓋悲傷，卻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
最後，他只能扯着嘴角，坦然接受着這無盡的唉嘆聲。
“哎呦，忘了我排骨還在炖呢，真不好意思啊，你們慢慢聊。”
陳鳳說完後，飛奔進廚房。
謝輕塵心中緊繃的弦頓時松開——總算是完了，等等……怎麽聞到一股燒焦味？
這下是真的完了……排骨？還在……炖。
他欲哭無淚。
想看看時間，從兜裏掏出手機。
屏幕的消息“嗞嗞”地彈出，他按着消息窗口，由于網速太慢，黑屏一會兒後，手機才有反應。
【A市精神病院人員888666號：謝輕塵，你到家了嗎？你們都走了，我好傷心，還好有方哥陪着我。】
【他：我到家了，不過你這個昵稱？】
【A市精神病院人員888666號：不要在意這些細節。我剛發完朋友圈，快去幫我點贊。】
【他：哦】
謝輕塵退出聊天窗口，用手指點着“動态”，他刷新了一下，最新的動态彈出，他驚訝地發現，江照中一連更新了幾十條朋友圈。
朋友圈的主題全是：美好的假期，就要和朋友在一起，歡迎來到江哥燒烤店，我在江哥燒烤店等你哦，比心。
幾乎全是剛剛在燒烤店拍的圖片，每個不同的角度各幾張。甚至連大門的照片的發，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拍的。
謝輕塵不禁懷疑江照中是“江哥燒烤店”的推銷大使。
他即使是深感離譜，但還是逐一點贊，他看到評論區裏有人對這朋友圈不解。
【擁有小葉子的清晨：你是沙比的嗎？發這麽多幹嘛！一張不夠嗎？一模一樣的東西發那麽遍幹什麽？我朋友圈都被你一個人占滿。】
江照中回複：下次，下次一定記住。
【擁有小葉子的清晨：還有下次？】
江照中的這位好友算是說出了謝輕塵的心聲。
謝輕塵滑了幾十條動态，看到江照中發的一條不對勁。
文案：果然，這就是命中冥冥之中注定的緣分吶！
他點進圖片一看，發現這竟然是他和林競辭的照片！
江照中為什麽把那張照片當朋友圈發出來？
最離譜的是江照中還艾特他：好好珍藏哦。
雖然評論區是清一色的誇贊，但還是有人問：
“江照中，你朋友？”
“看你那樣子也不像是。”
“偷拍的吧。”
謝輕塵實在不懂江照中為什麽要艾特他，艾特他就算了，還讓他好好珍藏？
他正思索中，窗口彈出江照中的消息：【看了嗎？我拍照技術好吧。朦胧感和氛圍感直接拉滿】
謝輕塵無言以對，只好回了一個死亡微笑，幸好發這張照片的人是江照中，要是換成別人，他早就罵回去了。
他在想着把手機關上，還沒來得及熄屏，那個網戀對象又發消息給他，哦不，給他妹。
【男朋友：親愛的，我剛剛在燒烤店遇到過一個很奇怪的人。】
看到消息的謝輕塵頓時疑惑不解：“？”
這家夥給他發這種奇怪的消息幹什麽？
他愣神片刻時，又一條消息彈出。
【男朋友：你怎麽不理我啊？是不在嗎？】
謝輕塵沒有理會對方，把對方視為空氣，他正要關手機，卻聽到陳鳳的叫吼聲。
陳鳳震耳欲聾的聲音充斥着整個客廳：“謝輕塵！你又玩手機！不知道過來幫忙嗎？從早到晚都……”
“不讓我省心……”本想破口大罵的陳鳳看到幾位客人齊刷刷地看向這邊，只好閉嘴。
怒氣沖沖的陳鳳語氣驟然變得溫柔：“真的是，都說不要玩手機了，對眼睛不好。盡量少玩點吧。”
謝輕塵被這話吓到，看向陳鳳同剛才判若兩人的模樣，不由地毛骨悚然，他的大腦下意識死機，仿佛停止運轉幾秒。
手機屏幕恰好熄掉，他緩緩地把手機揣進口袋。
就連中午吃飯的時候，他都是一言不發地狼吞虎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