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教室裏，窗戶半開着，門半掩着，有縷縷涼風灌進。
謝輕塵把校服外套的拉鏈拉到最上面，他縮着脖子，校服衣領恰好能蓋他的脖子。秋風吹得他有些發抖，他無心看書。
嚴婉兒出現在講臺上，她清了清嗓子：“假期布置的語文作業都寫完了嗎？”
還沒等同學回答，她接着說：“大家把書攤開吧，我一個一個檢查。”
她加重着最後一個詞。
謝輕塵一個激靈，嗖的一下擡頭。他真誠的眼眸盯着嚴婉兒。
完了，他每題只寫了一句話。要是檢查的話，他估計要被嚴婉兒訓誡。
嚴婉兒從第一組第一排開始細心地查看學生的作業。
謝輕塵提心吊膽地用課本掩着練習冊，佯裝淡定。
嚴婉兒走到他的座位前停下，她颦眉蹙額，謝輕塵繃着笑，面上淡然自若，實際上吓得手抖。
經過上次那件背書事件後，嚴婉兒對他還是很有印象極為深刻，可以說是“老熟人”了。
嚴婉兒一把掀開謝輕塵的課本，拿起他的練習冊放到眼前。
謝輕塵看到嚴婉兒就要鑽進他的練習冊裏。
嚴婉兒把課本扔到他桌上，指着他的問答題答案，訓道：“你怎麽回事？這些題目怎麽只寫這麽點？一題就這麽幾個字？圖完成任務？糊弄我是吧？”
這一連的問句都不帶斷的。
謝輕塵一語不發地坐着。
嚴婉兒說完一堆話後，指着他說：“趕緊補完，聽到沒有。”
謝輕塵小聲應着：“聽……聽到了。”
嚴婉兒唉聲嘆氣。
她随後拿過林競辭的練習冊，愁苦剎那間消失不見，她滿意地點點頭：“可以，很認真。”
謝輕塵嘴角微抿，管理着表情，盯着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嚴婉兒。
嚴婉兒把林競辭的練習冊輕輕放好，不屑一顧地望着謝輕塵：“跟你同桌好好學學。好歹坐一起，怎麽就這麽……大相徑庭。”
謝輕塵瞥了一眼旁邊高冷的林競辭 ，不知為何，他仿佛看到得意忘形的笑。
林競辭的嘴角一抿，臉上的嘚瑟轉瞬即逝。
謝輕塵埋着頭補着練習。
早讀課，別人在賣力讀書，只有他在趕作業。
他正寫着題，一小沓白紙拍在他的手上。
“你幹嘛？”
他驀然擡起頭，看向拿着白紙的林競辭。
“貧困生補助表。”林競辭面容冰冷，眼睛直視着他。
謝輕塵腦袋空空，早已把貧困生補助表的事抛至後腦勺。
林競辭以為他故意不填表，頓時忿然：“你要是不想要，就把這個名額給別人。占着表不填，浪費名額，又害得別人錯失機會。”
謝輕塵在腦海中大致地回憶了一下，好像的确有這事。
他想起表格的事，從桌面上那一疊書中抽出空白的表格，拍到林競辭桌上：“還給你。”
林競辭粗略地掃一眼表格：“你怎麽一個字沒寫？”
謝輕塵看向找茬的林競辭：“我為什麽要寫？明明是你硬塞給我的。”
林競辭把他那張沒寫的表格遞回去：“趕緊寫。”
謝輕塵沒接，倔強道：“我不寫。”
林競辭把表塞給他。
謝輕塵低頭看懷裏的表格，氣得抽起表格，直接呼到林競辭的臉上：“你有冰嗎？都說了不寫了，沒聽到嗎？滾！”
表格太輕，從林競辭臉上滑下來。幸好表格太輕，不然的話，林競辭的臉估計會呼出紅印子。
林競辭拿起表格，狠狠地瞪了一眼謝輕塵。
“喂，你就這麽嫌貧愛富嗎？”林競辭收好表格，“虛榮。”
謝輕塵不再看發瘋的林競辭。
林競辭收好表格離開教室。
謝輕塵對着走出去的林競辭翻白眼，鄧厲看着謝輕塵正對着門口翻白眼，撓着頭問：“謝輕塵，你幹嘛要對着門口翻白眼？”
謝輕塵眼中含着怒氣，說：“還不是因為大少爺，今天就跟發瘋了似的，那個表明明就是他給我的……”
謝輕塵趁着林競辭不在，硬生生地吐槽了好幾分鐘，中途連氣都沒喘一下。
鄧厲聞言，打岔道：“可是，我覺得他是在關心你哎。”
謝輕塵被口水嗆到。
“咳咳咳，你說什麽？”他瞳孔滿是不可置信。
鄧厲摸了摸下巴：“對啊，要不然他也不會特意把表格給你。”
謝輕塵像是聽到一個笑話一樣，嗤笑道：“搞笑，他關心我？你還不如說他關心狗呢。”
“你罵誰呢？”林競辭毫無征兆地出現在謝輕塵旁邊。
謝輕塵從未有如現在一樣鎮定自若，因為他壓根沒罵林競辭。
他從容不迫地說：“誰罵你了？你是有被害……啊不，被罵妄想症嗎？”
林競辭沒回他，緩緩坐下。
幾秒後，謝輕塵聽到林競辭沒好聲好氣地叫他。
“喂。”
謝輕塵偏過頭：“幹嘛。”
林競辭态度強硬：“你，去畫黑板報。”
謝輕塵沒緩過來，問：“什麽？你說什麽？”
“剛才我去辦公室，沈老師說要你負責。”林競辭向他解釋。
“我？”謝輕塵指了指自己，思維被卡住，說話斷斷續續，“憑……什麽？不是……我，畫黑板報？”
林競辭搬出沈深的原話：“沈老師說，你是美術生，有經驗。”
謝輕塵抱着一絲希望挽回道：“就因為我是美術生？什麽狗屁不通的邏輯。”
“你要是不願意的話，就去跟沈老師講。跟我說什麽。”林競辭看他一臉不樂意。
謝輕塵一聽瞬間妥協，搬出“職業微笑”問：“就我一個人嗎？除了我還有誰？”
林競辭回答：“我。”
“什麽？！”
詫異和震驚遍布在謝輕塵腦海中，他只能自我調解，讓自己能夠坦然地接受這個事實。
他正沉浸在悲傷中，猝然感到鼻子酸酸的，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噴嚏。
“阿嚏。”
謝輕塵對着林競辭說：“大少爺，是不是你罵我？”
什麽都沒說的林競辭眼眸中含着淺淺的無辜和疑問。
“你有冰嗎？”林競辭睥睨着他。
謝輕塵的鼻子一癢，不受控制地打着噴嚏。
林競辭把椅子挪到一邊，滿臉的嫌棄和煩躁。
謝輕塵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林競辭忍無可忍，用手掌按住他的臉，把他的臉按到一邊：“滾一邊去，別對着我。”
謝輕塵用盡全力拍着林競辭的手：“你按着我幹什麽，找揍嗎？”
林競辭的手被拍得紅了一大片，不為所動，依然锲而不舍地按着。
謝輕塵的心裏只剩下佩服。都這樣了，怎麽還不撒手？是痛失觸覺了嗎？
兩人僵持着。
鄧厲在後排搖着頭，趴到桌上，倒頭就睡。
許久。
一陣清脆響亮的上課鈴聲驀地響起。
林競辭這才放下被拍紅的手。
謝輕塵見到林競辭的手指上乃至手腕處緋紅得吓人。
他一點不心疼，反而欣然，他心中遺憾萬分：看來，還是打輕了，早知道多打幾下。
他正高興着。
“啪！”
疼痛布滿謝輕塵的手臂，他瞪大瞳孔，目瞪口地看向拍他的林競辭。
“以牙還牙”的林競辭有意無意地閃躲着目光，謝輕塵本想還手。
“什麽聲音？”後排剛睡着的鄧厲被清晰的巴掌聲吵醒，睜着睡得發紅眼睛，“下課了嗎？我是不是睡了一節課？”
全班默契地朝這邊看過來，不知是誰咳嗽了一聲，全班收回目光。
謝輕塵看到數學老師出現在門口，他立馬收回懸在半空中的手。
真可惜，要不是因為是數學老師來了，他高低給林競辭一個大嘴巴子。
謝輕塵打開數學課本，他下定決心要心無旁骛地聽講。
聽到一半，他的眼皮子不停到上下打架，他克制住睡意，頭慢慢貼近課本，手上的筆在課本上劃出一條痕跡。
臺上的數學老師滔滔不絕地講課，在謝輕塵眼裏卻如同催眠曲。
他忍着睡意寫着筆記，腦子有些跟不上手的動作，就在快要倒在桌子上的那一刻，他的手肘被撞了一下。
他提起精神。
“對不起。”林競辭不小心撞到謝輕塵，壓着聲音，随意地道着歉。
謝輕塵聽着這敷衍的語氣，怒火中燒，這家夥竟然敢打擾他睡覺，哦不，聽課。
想到這，他擡着手肘，撞過去，林競辭在筆記留下一黑線。
謝輕塵的怒氣消散了一半，林競辭又撞着他。
謝輕塵：“……”
……
一整節課，謝輕塵都不能靜下心來聽講。
一下課。
謝輕塵對着林競辭怨恨道：“大少爺，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嚴重耽誤了我的學習。”
“你确定？”林競辭毫不留情地說出真相，“我看你困得都要把頭紮進書裏了，還耽誤你學習？耽誤你睡覺還差不多。”
謝輕塵不知道如何回怼，他話鋒一轉：“那你為什麽撞我？”
林競辭看着沒事找事的謝輕塵，說：“我都道歉了你還想怎麽樣？”
謝輕塵哼了一聲：“你什麽意思？說句對不起就算道歉了？”
林競辭怒視着他：“你幾個意思？”
謝輕塵握緊筆杆，筆杆将近折斷：“你覺得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吧。”
“怎麽你想打架？”林競辭把數學課本合上，用力一甩，課本被拍在桌上。
謝輕塵把筆一甩，筆摔在桌子上。
他從椅子上站起，撸起袖子：“你以為我怕你嗎？來啊。”
林競辭也不甘示弱地站起。
眼看着氣氛緊張，如大戰般一觸即發。
路沉成一個完美的起立。
“大家要以和為貴啊，不打架，不鬥毆，不罵人，當遵守紀律的好青年，同學之間要相親相愛……”
路沉成輸出一長串句子，阻止了兩人的争吵，讓氛圍變得……無語。
謝輕塵：“……”
林競辭：“……”
又來，又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