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原來是這樣。

翡翠山開出東西了是麽?

所以兩個月後才突然要搞什麽生日宴,還搞得大張旗鼓。

阮禾在心底嗤笑一聲,懶洋洋往後一靠。

“對不住了哥們兒,不是我不願意幫你這個忙。我離開家兩年你是知道的,那扇銮金邊兒的大門,我早找不着它朝哪兒開了。”

他把瓷杯朝喻明煌的方向輕輕一推,站起了身,

“所以啊,這事兒你還是換個人吧,如果沒其他的事兒我就先走了。”

“欸欸欸,你別急啊!”

喻少爺跟着起身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你看,今天我是來請你吃飯的。咱不談別的,先吃飯怎麽樣?你瞧我訂這位子也不容易,小禾我平時也愛看你直播,就當是一普通粉絲請自己偶像吃個飯還不行嗎?”

腕處傳來的溫度讓阮禾不受控制想起了很多事,高中時期的喻明煌就已經明白用錢能辦到任何事,比如怎樣去操控甚至改寫一個人的人生。那時候他們班排名第一的學霸是個工薪家庭,父母雙雙為某工廠裏的領導。背景優渥,長相甜美。

但喻少爺只用了一個學期的時間,就親手把那名少女拖進了地獄。

“誰想到她能在酒吧染上那玩意兒啊?”高中時期的喻明煌說,“我只不過是看不慣她每天趾高氣昂的樣子玩玩而已,也沒想過送幾個包幾套化妝品包機出去吃幾頓西餐她就收不回心了。什麽?喜歡?別逗了,追的時候不裝像一點能行嗎?其他的關我屁事?”

阮禾不動聲色地抽回手,眯了眯眼,“我不會再回那個家,阮氏到我這一輩兒也算斷了根。喻少爺,回去跟你們家老爺子講,換條路吧,要不然那塊寶兒就要涼成黃花菜了。”

似乎沒料到對方是這樣的回答,喻明煌愣在原地。正巧此刻外頭的服務生排成一列,端着一個個四方的木制托盤走進了包間。

他們身上是統一的素白色漢服,衣袖翻飛,腳步輕盈。即使初冬的空氣裏還帶着水汽,也絲毫沒有沾濕哪怕一丁點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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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一插曲打斷,喻少爺也算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放下抓着阮禾的手低聲說,“小禾,多個朋友多條路。我求你的也不是什麽大事兒,無非就是給你爸打個電話約個時間而已,沒必要用這種......理由拒絕我吧?”

這位大少爺以為自己跟他開玩笑呢。

也是,阮禾想,誰會相信有人真的蠢到放棄那麽大一個家業,跟自己的親生父母老死不相往來?

但事實就是這樣。

“我沒逗你,我是說真的。”偏頭望向屋外,雨已經停了,但天色仍然陰沉沉的。阮禾揉了揉眉心,已經開始惋惜落在喻明煌車上的那把雨傘了。

恐怕一會兒甩手離開的時候不能去拿了。

飯沒吃上,還賠了把傘。

“找別人吧喻大少爺,忙我幫不上了,飯也就算了,咱下次有緣再見。”

尾音剛落,阮禾頭也不回地走向包間門。

身後有什麽東西把牙咬碎的聲音。

恐怕是某人掉面兒後的不甘心。

“草!”包間重新安靜下來,喻明煌一口悶氣悶在嗓子眼兒裏,氣的他一腳踹在方桌上,白色的瓷盤劈裏啪啦碎了一地。他咬牙切齒地盯着大片殘骸,“你有本事真一輩子別回阮氏,我倒要看看你他媽能不能比狗活的強那麽一點!”

好在私房小館沒開在什麽奇奇怪怪的半山腰上,只是開在偏僻幽靜的景區外圍。只要稍站着等那麽一會兒,就能看見趴活兒的黑車。

随便上去一輛談好價錢,直奔學校。

回去的路上給陶栎發了條信息,這貨正抱着電腦吃炸雞。

阮禾聽見自己的胃在抗議,他直接一個電話撥過去,強行暫停了對面兒的進食路程。

“陪我出來吃飯,懶得回學校訂外賣了。”

“你咋還沒吃上飯?”

陶小胖微微有些詫異,“這都幾點了?晚上不還得做好準備去約戰呢麽?”

“......約個屁的戰,那叫雙方進行友好會談。行了別貧了,陪我出來吃點東西,餓死爸爸我了。”

陶栎雖然宅,但對充盈自己銀行卡的阮禾通常沒什麽拒絕的話。他三口兩口咽下炸雞懶懶地問,“成,您老想吃什麽?我先去給你點上。”

從兜裏掏出根煙,把車窗拉開一個小縫兒。看着薄薄一片的煙霧在眼前被湧進來的寒風吹散,耳朵裏灌滿了司機放的Autumn。

阮禾惬意地閉上了眼,用同樣懶貓似的嗓音回答,“爸爸想吃辣,去門口那家川菜館吧。來份涼面,再要份夫妻肺片,剩下的你看着點,我馬上到。”

在不曾注意的時間裏,日子像水一樣從掌心流過。要不是今天被喻明煌突然打斷,可能阮禾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都不會想起有關家裏的一切。

然而此時此刻,烏雲層層壓過頭頂。那些被刻意埋進心底最深處的記憶仿佛沸騰了一樣噴湧着席卷每一根筋脈。

“蛆蟲,廢物!”

他想起最後一次吵架,老爸瞪着眼是這麽罵他的。

當時老媽坐在三步遠外的沙發上,看着紅着眼眶的自己,冷冷地說了一句,“我們家沒有你這麽爛泥扶不上牆的東西!”

她穿着高級定制的真絲旗袍,黑發被挽成好看的髻,有一根價值連城的冰種翡翠玉簪子斜斜插在發髻裏,面容精致,高貴雍容。但語調卻像是對着一只豬、一條狗、一只豬狗不如的廢物。

好像站在她對面的是什麽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

可當時站着的,是她親生兒子。

“草!”

阮禾低低罵了一聲,狠吸了一大口煙。等尼/古丁把肺撐滿,大腦會迎來短暫的眩暈。

然後就會強行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記憶驅散掉。

沒什麽大不了的。

黑車開的很快,一路順着各種胡同小路七扭八拐極快地抵達了學校門口那家川菜館子。

已經錯過了飯點兒,門口人并不多。

阮禾付好錢下車徑直朝着二樓走去。

他喜歡來這兒,除了菜合胃口以外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

這家川菜館子二樓全是不怎麽大的包間,是店老板用隔板簡單隔開的,為了滿足這些半大的孩子身上某些奇奇怪怪的“私密心”,也的确憑借這一點為店裏招攬了不少顧客。

阮禾他們倆就是其中之一。

二人有個約定成俗的習慣,就是習慣性坐二樓從裏數第二間。

推開門,陶小胖果然在。

桌上也擺着幾個冒着熱氣的盤子。

阮禾已經餓暈了,剛要嚷嚷開,立馬就被飛撲過來的胖爪死死捂住了嘴。

阮禾:“......”

這是終于想不開要把他謀殺于此了

“噓!”

陶栎趴在他耳朵邊上,用氣音小聲嘀咕道,“別吵吵!”

接着瘋狂朝旁邊那間的擋板打手勢,活像那頭進了只什麽怪物一樣。

阮禾用眼神問他,你有病?

陶栎用眼神回,隔牆有耳!

他眼皮子上下翻飛,看得出神請真的很緊張。

阮禾一頭霧水,連帶着開始沉下心來閉了嘴。

待胖爪子終于從臉上拿走的時候,隔壁也傳出一個溫溫柔柔的女聲。

音量不大,但僅靠一塊簡易擋板,也的确擋不住什麽。

那女人說,“想好了嗎?想好的話在這裏簽字就行,錢大概一星期後會打到你賬戶上。”

陶栎一張臉都漲紅了,活像被燙熟的大閘蟹。

可能他的表情太過生動,搞得阮禾的心髒也跟着“砰砰”跳起來,心說難不成我倆撞破了什麽不可描述的交易?

那些網絡上看來的有關于某些當代大學生貪慕虛榮毫無下限的報道瞬間席卷了名為“想象力”的東西,二人立刻變得小心翼翼起來,蹑手蹑腳關好自己包間的門,然後慢慢走到離擋板最近的位置上坐好。

食物的香氣鑽進鼻腔,陶栎不僅點了說好的涼面和夫妻肺片,還點了辣炒花蟹和蒜蓉娃娃菜。

阮禾吸了吸鼻子,肚皮不受控制地叫起來。

陶栎離得近,扔過來成噸的白眼。

這邊還在空氣中厮殺,只聽另外一邊又傳出那道好聽的女聲。

“想約你一次真難呀,怎麽樣?都大三了,有沒有想過搬出來租個房子自己住?這樣下次找你讨論什麽工作也方便些。”

這麽刺激嗎?

阮禾趕忙塞了一口娃娃菜。

奇怪的是,始終沒有聽到另外一個人的回答聲。

不會是在打電話吧。

這麽想着,他聽見那女人又說了句,“咱倆都認識這麽久了,能別這麽冷嗎?是你對所有人都這麽冷還是光對我這麽冷呀?不過你應該也有不這麽冷的朋友吧,看今天這川菜館就選的不錯,菜好吃還私密。按你的性格肯定不會自己來吃,那就是之前跟朋友來過或是聽人推薦,是誰呀?男的女的?也是你們學校的嗎?”

阮禾蹙眉咬開一條蟹腿,心說這女的怎麽這麽墨跡。

接着隔壁便傳來紙張嘩啦嘩啦的聲音,應該是簽好所謂的名字了。

不會吧,還真把自己賣了?

結果下一秒,一道異常熟悉仿佛貼着耳邊炸起來的男音響了起來。

“周姐,我先走了。”

螃蟹殼在嘴裏一下子被咬碎成了渣。

阮禾滿臉震驚擡起頭望向一旁同樣快瘋了的陶栎。

草,居然是裴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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