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
二十八
白姐刷好卡後走過來畢恭畢敬地遞上,喻明煌罕見地什麽也沒說拿起包匆匆離開了店面。
阮禾撇了撇嘴,“這人來玩的?真不知道是有什麽毛病。”
倒是裴什餘光裏把喻明煌的反應看了個完整,望着那人如同“落荒而逃”的背影,他舌尖輕輕舔舐了一下嘴唇,像是某種獵食者在飽餐前的渴望。
剩下的時間過的很快,二人靠在櫃臺前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營業員銷售,不知不覺時間便已來到下午五點。
“行了,今天就先到這兒吧。”白姐擡眼看了看表,“明天你倆沒課可以直接過來,要開始算時長和業績了哦。今天的已經記在少爺賬上了,一共是八萬八,很不錯。”
換好衣服出了店面,即便是天色已經有些發暗,可旁邊賭石市場的門口依然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阮禾路過的時候放慢腳步,他腦海裏還記着白姐在倉庫時說過的那番話。元玉齋要從市場裏收成色好的石頭,這事兒怎麽聽怎麽離譜。
“怎麽了?”見人不動,裴什站在身側低頭問道。
“啊.......沒什麽事兒。”阮禾笑笑,“只是沒來過有些好奇罷了。”
裴什掃了一眼市場大門,神色淡淡的,“想看有空進去看,天冷,別凍到你了。”
“好。”阮禾甜甜一笑,順手扯了扯對面人的袖子,“學長,我想去醫院看看爺爺。”
不親眼确認一下爺爺身處的環境,他壓根兒沒法對阮華生放心。
裴什沒說什麽,伸手攔了輛車。
一到醫院門口,阮禾就明白這回他爸沒有騙他。
作為全市最頂級的私立醫院,慈濟的所有設施均屬于世界前列的水平。而且軟設施更是沒得說,這兒每一個病人都配有三個護士,還有專門照顧的護工,一日三餐都有專門的營養師做配比,用的藥劑也幾乎都是進口。裴爺爺住在這兒,真是完全不用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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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裴爺爺的精神症狀态非常好,裴什推門進去的時候,他正跟隔壁的老爺子坐在一起打牌,有兩名護工站在一側密切關注着。
瞧見有人拜訪,隔壁老爺子打了聲招呼轉回了自己的病房。
阮禾四下打量,心說環境真是堪比五星級酒店了。阮華生為了讓他聽話,可下了血本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要賣出去多少業績才行,想想就頭疼。
裴什坐下來,低聲細語地同爺爺說了幾句話,老爺子目光一擡,直直望向一旁站着的阮禾。
“聽裴裴說,是你們家幫我轉到這裏住院的?”
“啊,沒事的爺爺,您不用太放在心上。”阮禾不好意思笑笑,“我跟學長關系很好的,他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他爺爺就是我爺爺,所以您跟我不用客氣,安心在這住着就好。”
裴爺爺深深地看着他,良久之後才緩緩點了點頭,“那就有勞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仿佛那一瞬間爺爺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說。褶皺重壓下的眼很渾濁,像是刻滿了滄桑。阮禾被瞧的一怔,想開口問問可爺爺已經轉過頭去跟一旁的裴什說話了。
他借口上廁所,獨自離開了病房來到走廊。
想起那天去墓園接裴爺爺時也是如此,看向自己的眼神非常複雜。可為什麽呢?他之前別說裴爺爺了,連裴什都不認識。
正想着,電話忽然震了起來。拿出一看,是陶栎的信息。
【什麽時候去八角山踩點兒啊?你最近怎麽回事,一點也不積極了呢?別忘記你丫還是個主播呢!】
阮禾一拍腦袋,光顧着忙活裴學長的事兒,他不說還真忘了。
【一會兒吧,你叫個車,我們半小時後碰面。】
本來是應該叫着學長一起去踩點的,可他為了陪自己已經放棄一下午的時間了。阮禾想,讓學長多陪陪爺爺吧,踩點什麽跟陶小胖一起去就好,等到正式直播那天叫上學長一起去。
他重新返回病房,站在門口小聲叫了裴什出來,朝爺爺遞過去一個抱歉的眼神後把人帶到走廊上。
“那個學長,我有點急事兒要先走,爺爺這邊......”
“沒關系,你去忙。”裴什柔柔地看着他,甚至一句別的也沒有多問。
他永遠都是這個樣子,貼心的善良的溫柔的。阮禾胸口溫熱,特別想沖上去要個抱抱。但周圍人來人往還是忍住了,他拽着裴什的袖口,尾音微微上卷,“那我結束了給你打電話。”
像是一只貓兒,正沖着心愛的人撒嬌。
裴什的眼黯了黯,随即瞬間恢複原樣,輕聲應道,“好,等你。”
阮禾沒有讓他送,想讓他多陪爺爺呆會。自己則小跑着離開了走廊,等身影徹底消失,裴什才轉身回了病房。
裴爺爺靠在床頭,聽見響動掀開眼皮,“走了?”
“嗯。”
“裴裴,”爺爺直起身子坐好,“你跟我說句實話,那孩子到底是什麽人?我為什麽瞧他長得那麽像.......”
“爺爺,”裴什趕忙過來扶他,“你想多了,只是我一個普通同學而已。”
“普通同學?”爺爺哼了一聲,“別以為我老糊塗了,自從你媽.......那事兒發生之後,你帶過什麽人回家?別說普通同學了,阿貓阿狗都沒有能近你身的。裴裴,你跟我說,要是他真是姓阮的.......”
“爺爺,”裴什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你安心養病,其他的不用你操心。我還有事先走了,晚些再來陪你。”
不等老爺子答話,他幾乎是沖出了病房。
尿毒症不宜有過大的心理波動,他不想爺爺跟着操心。何況這條路太過難走,他只剩這麽一個親人,會用盡全力去保護。
出了醫院,外頭一陣冷風吹過,針紮似的疼,裴什終于冷靜下來。他拉開一輛等在醫院門口的出租車,報出了目的地,“師傅,賭石市場。”
下午白姐說的那番話,不僅阮禾放在心上,他也沒有忘,甚至記得更清。
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市場門口人也少了很多。大部分都在向外走,裏面的攤位也都在收拾自家門口的東西。
裴什多年來經常混跡于此打聽消息,早就輕車熟路。來到上午熟悉的攤位前,果然這裏燈火通明,機器聲嗡嗡響,還有不少石頭排隊等着開。
意料之外的是,午間那一高一矮居然也還在周圍看熱鬧。
他把衣領立了起來系好,不動聲色隐進了逐漸黑下來的夜色裏。
切石頭的師傅背後擺着一張長長的木桌面向人群,等待的原石列隊排在上面。師傅切好一個遞給主人後會回身拿另外一個,此刻等在旁邊的小師傅便會把後頭的原石一個個往前挪。這本來是每個攤位都會有的操作,也并沒什麽奇怪的。
可今天好像哪兒不太對勁。
裴什仔細繞着周圍看了看,猛然發現圍觀人群似乎有些過于興奮了。都這麽晚了,不說看的人越來越少,反倒因為騷動堆積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大家的目光都指向同一個方向。
順着看過去,原來是切石頭的師傅正操作機器切開一塊新的石頭,剛露出一角,幽綠色的光芒瞬間亮了出來,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驚呼。
“卧槽!大哥你瞧見沒有!冰種!是他媽冰種!!”矮個兒瘋了似的搖晃着高個兒,随着他一聲叫嚷,整個攤子都炸開了花。
“真的是他娘的冰種!”
“誰的石頭?!發了發了!發家了啊卧槽!”
“好像是那小哥的!”
果不其然,一個染着黃毛的年輕人臉色通紅着跑了過來,連手都在哆嗦。
“卧槽很值錢嗎?我就是随便買個玩玩,這他大爺的......謝謝!謝謝師傅啊!等賣了我必須給你大紅包!”
師傅幫他把石頭卸了下來放進一個紙箱,意味深長地說道,“是很值錢,不過現在這個時間收玉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你先把它拿回去,等明天一大早你來,我幫你找賣家。”
黃毛相當興奮連勝說好,他接過紙箱子剛想走,忽然望見了四周虎視眈眈的人群。那些表情或激動或嫉妒,再加上外頭天色已經黑了,只有這一家攤位還亮着燈。黃毛自己一個人,頓時感覺不安全起來。
他回身小聲問道,“師傅,這樣不行啊!我要是半路讓人搶了怎麽辦?你能不能幫我想個辦法把石頭弄小一點,我好塞得進我包裏,紙箱子實在不安全。”
師傅看起來有些為難,“我還有好幾塊石頭沒開呢!不過我徒弟能幫你把石塊表皮先去了,盡量減少體積吧。機器就在那兒,”他指了指屋子角落,果然放着一臺機器,“你可以在後邊看着,這樣行不行?”
“行行行。”黃毛連聲答應,把石塊從紙箱裏拿了出來遞給一旁趕過來的小徒弟。
裴什站在陰影裏看得一清二楚,這位小徒弟并非是一直站在邊兒上的熟面孔,而是突然從人群中走上來的。
燈光照在他臉上之前,一抹邪笑才剛剛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