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
三十六
阮禾沉下臉,雖然早就知道喻明煌打的什麽算盤,可當他明明白白說出來的時候,還是莫名其妙感覺到一股憤怒。
憤怒自己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清楚,裏頭的彎彎繞繞一絲一毫也不明白,只能在出事後被動地去尋一個原因。
“你知道內情?”阮禾把人拽到角落裏,臉色不怎麽好看地問,“你為什麽會知道?”
“這你還想不明白?”喻明煌大大咧咧往一旁的樹上一靠,“事情發生,總要有一些推波助瀾的才會成功。我就是裏頭這推波助瀾的,要不然怎麽會第一時間把你叫過來?不過你放心,我堂堂正正只為了那塊玉寶兒,你要是肯割愛,我自然會在中間幫你周旋,別的不敢說,就單說這阮叔叔做的事兒,我既然能把它推上明面兒,我也能順手再把它壓下來。”
此話一出,不僅是阮禾,連帶着一旁默默靜聽的裴什都露出驚愕的表情來。
這人玩的什麽東西?自己把證據給他,難不成是給他做嫁衣的麽?
誰知道喻明煌似有所感,稍一偏頭在阮禾看不見的地方朝裴什做了個鬼臉。
裴什登時明白過來,這貨居然在诓人!鬧成現在這個樣子,該驚動的部門全都驚動了,輿論也影響得範圍相當廣泛,任憑喻家手眼通天,也不可能說壓下來就壓下來。畢竟阮氏動了這麽多人的蛋糕,騙了那麽多家庭的既得利益,甚至還要自己家這樣的,一家人命都有填進去的,怎麽可能簡簡單單就被揭過了?無非是看着阮禾剛剛知道,處于完全懵的狀态才拿話诓他了。
這個人.......看着一副纨绔子弟吊兒郎當的樣子,實際上什麽都明白。喻明煌他清楚得很,阮家這一回是無論如何都翻不了身的。就算現在阮禾不求他,等阮華生徹底定了罪,阮禾還是要來求他的。畢竟阮氏名下的所有財産一定會在第一時間被凍結,阮禾無論要怎樣走動關系,沒有錢沒有人脈都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阮禾早在兩年前就離開家跟所有人斷了關系,不可能還有人去賣他的面子。
喻明煌的鬼臉兒轉瞬即逝,只是頭一歪,又立刻變回了那套胸有成竹的模樣。
裴什眯縫了一下眼睛,這個時候自己完全沒有辦法說出來一句話。畢竟從一開始,他就已經和喻明煌站在同一條船上了。
阮禾捏着手機沉默了好半晌才轉過身,咬着牙答應了,“你跟我走,去我家。”
雖然阮華生并沒有告訴他關于那塊玉寶兒的具體事項,但是家中放好東西的地方無非就只有一個。
喻明煌喜上眉梢,樂颠颠兒跑去開車。裴什跟在後頭,像是個無聲無息的影子。他時時刻刻注意着阮禾的表情,生怕錯過一丁點細節。事情發生到現在,阮禾一直在不停地打電話發信息,可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他煩躁地坐進後座,兩條眉毛都快擰成了死結。這麽多年來,因為他年紀還小,阮華生一直沒有過多讓他參與到生意場上的事,只是會灌輸給他一些利益至上的觀念,可阮禾異常抵觸。終于在考上大學後爆發,在阮華生認為他可以來公司鍛煉的時候,他徹底離開了家。也正因如此,阮禾對家裏的公司生意一概不知,甚至翻來翻去唯獨只有李秘書一個聯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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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輛飛速行駛在林蔭道上,阮禾忽然悲哀地發現,此時此刻除了喻明煌這個禍首以外,他居然無法依靠任何人獲取任何信息。
借着前坐的遮擋,阮禾偷偷握住了裴什的手。眼下,我真的需要旁邊有個人陪着。除了學長,沒有其他人能讓他覺得安心,只有學長才能讓他靜下來。
裴什感受到指尖的涼意轉過頭,看見将額頭抵在靠背上的人,他全身似乎都在微微顫抖。裴什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只是反手握住了阮禾的細細摩挲,無盡溫柔。
到了半山腰的阮家別墅,三人下了車,卻驚訝地發現整棟樓都是靜悄悄的,外面的花園也沒有任何人打掃,大門緊閉,透露出一股緊張的壓迫感。
“應該是帶走你爸的時候被暫時遣散了,”喻明煌不看場合地說道,“來吧小少爺,讓我早點開開眼,也能早點替你們家去活動活動。”
這股子無恥勁兒就連裴什也呆了一下,阮禾一聲不吭掏出鑰匙打開大門,房內靜悄悄的,他把兩人帶到客廳落座,自己則上了電梯,走時回頭叮囑道,“我去取,你們在這裏等我一下。”
喻明煌連連應好,自顧自轉悠起來欣賞阮家的裝潢設計。等電梯上了樓,喻明煌終于忍不住靠在牆邊“哈哈”笑了起來,笑到眉眼裏都沾上了淚才直起身子問裴什,“我說兄弟,你還敢跟在他身邊幹嘛呢?你不怕阮家小少爺知道這事兒是你幹的會一刀子捅死你?”
裴什沒搭話,長眼睫垂着,臉色是一如既往的冷。
“還是說你壓根兒不怕他知道?”喻明煌來了興趣,不停地追問,“還是你就想親眼看着他知道被人背叛然後痛心疾首的模樣?我的天,哥們兒不得不說你是不是有那麽一丢丢心裏變/态啊?”
看他越說越離譜,裴什蹙眉擡起頭,涼涼地打斷了接下來的話,“我只是想陪着他。”
阮禾現在經歷變故,不陪着并不能放心。畢竟錯的是阮華生,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也是阮華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你說啥?”喻明煌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一樣,“明明是你把人家變成這樣的,你還想陪他?陪他幹嘛?啊啊啊我明白了!你是不是準備在阮禾空虛的時候一直陪着他,愛他關懷他,然後等到時機成熟就可以從他手裏徹底接過阮家所有的財産了?好算盤,你這真是好算盤!小弟我自愧不如啊!能為了自己的目标一直隐忍算計到這地步,你才是幹大事兒的人啊!”
裴什越聽臉色越差,雖然這人說的沒有一句是真的。但自己并不能反駁他,相反,讓他一直這樣以為下去才是最安全的。
兩人一來一往說的熱乎,絲毫沒注意到阮家偌大的客廳上頭,正架着一臺微型冒着紅光的監控攝像頭。
畢竟別墅內放着不少阮華生搜集來的藏品和高價玉器,為了安全,幾乎每一條走廊每一個房間外頭都裝有微型監控,甚至連花園也都不例外。并且阮華生自己也會時常去觀看查驗,看看有沒有哪個在家中做事的傭人舉止奇怪。
而此時此刻,站在監控室內的,正是一臉發白抱着玉寶兒的阮禾。
不可能的,學長......學長怎麽可能是為了錢才跟我在一起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學長你為什麽不反駁他一下?說你不是這樣想的,為什麽不反駁?
忽然想起什麽,阮禾把玉寶兒放在一旁掏出手機點開熱搜。他之前光顧着看視頻,絲毫沒有注意到最末尾的地方還夾雜着一小段音頻。
把聲音微微調大,阮禾清楚地聽見了自己和白姐的對話。正是那天下午白姐在元玉齋的倉庫裏對自己所做的有關于“真假混賣”的講解,也正是一錘子将阮氏欺騙消費者的事捶死的證據。
有細細密密的汗從額角滲出來,阮禾知道,根本不可能是有人提前在倉庫內放好的監聽設備。白姐不會那麽蠢,她日日呆在店裏,若不是确定那房間沒有問題怎麽可能毫無防備對自己說那些?那監聽設備是從哪兒進去的?除了自己,沒有突然闖入的其他東西,甚至學長都沒有進去過。
學長沒有進去過,只有自己......那天......
靈光乍起,他渾身猛地打了個冷戰。
不行,必須去親眼确認,要不然他絕對不會相信!
抱起玉寶兒匆匆忙忙出了監控室,坐電梯下樓,客廳裏兩人聽見響聲默契地閉了嘴。阮禾把盒子往桌上一放,朝喻明煌伸出手,“車鑰匙借我。”
喻明煌一愣,“幹嘛?你要去哪兒?你不管這寶兒了?”
阮禾有些急躁,“你自己先看!車鑰匙先借我我十分鐘就回來!”
“出什麽事了?”裴什也站起來問。
“可以啊,”喻明煌把要是丢過去,“不過你不怕我直接把寶兒拿走了?”
阮禾強撐着朝裴什投過去一個安撫的笑後說道,“我有點急事需要去一趟,你既然能花這麽大的功夫算計這塊寶兒,我自然不怕你臨門一腳歇了菜,豈不是功虧一篑?何況我已經決定賣給你了,堂堂正正買回去不好麽?畢竟這可不是幾十萬幾百萬的事兒。再說,學長也在這裏,他會替我保護好的。”
最後一句阮禾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一方面為了安撫裴什不讓他聽出異樣,另一方面也重複給自己聽。學長絕對不會做對不起自己的事兒,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