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百萬答題王”所屬公司浮華科技有限公司的本部大樓內，項目負責人王建國把平板電腦拿到了大老板秦曜的面前，一副事情很棘手的樣子，“曜哥，這是這幾天大熱的答題視頻，您……看一下吧。”
他點開了平板屏幕上C站首頁，最顯眼的那個位置，挂着由ID【知識讓我快樂】的阿婆主剪輯制作的，持續幾天熱度高居不下的“江蘇肉夾馍”的這一個。
一分半鐘的時間，向來看視頻只幾秒就沒了興趣的秦曜竟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完了，甚至當視頻自動循環重播的時候，他都都沒有按下暫停鍵。
王建國吃不準秦曜當下的沒有動作是什麽意思，作為下屬，又戰戰兢兢地陪着看了第二遍，直到第三遍。
秦曜看着視頻的表情，有點像——魔怔了！
回過味來的王建國叫醒了“魔怔”的秦曜，“曜哥？曜哥！”他比秦曜還大幾歲，但秦曜是老板，他只是項目經理，秦曜說不喜歡老板、老總、總裁之類的稱呼，大家便從善如流地跟着二老板叫他“曜哥”。
從“魔怔”中回過神的秦曜，發現自己看了幾遍視頻，卻什麽都沒看進腦子，移開視線看向平板後方的牆壁，他問王建國，“有什麽問題？”
秦曜的這句“有什麽問題？”是他真的沒看到什麽，想走一個捷徑，但王建國理解的，卻是上級考察下級的那種，當即抖擻精神，以秦曜一貫要求的簡潔明了向他彙報。
“這個視頻中的姑娘連續幾天，戰績是十九場全勝，只要她參加的場次都是全對！令人生疑。”王建國一邊彙報，一變留意着秦曜的神色，見他并無不耐，繼續說道，“每一場的每一題，她都能快速且準确地說出解析，這太不尋常！”情況原比他們預想的更棘手。
如果僅僅只是前者，很大的可能是這姑娘用了外挂，這就不算什麽問題了。從他們的“百萬答題王”和其他幾個類似軟件紅遍微博，外挂就已出現，項目小組也已經想到了解決辦法，制作了相關的程序代碼，只需要再測試幾次無誤後，大概最早後日的答題可以投入使用。
保準會讓外挂吓一跳！損失一大批受衆！
但這姑娘，真不是一般的姑娘，她是真會他們準備的那些題。如同就是為了來挑戰了他們的題目難度的極限。
迄今為止，也并沒有什麽題目難住過她。
秦曜把目光重新投向平板暫停的畫面上，那個姑娘面容恬靜，面對不同類型的題目，短短十秒的思考時間，姿态從容，給網友們的解析也很透徹。
他眯起眼睛，看了這張臉許久，吐出幾個字：“查過了嗎？什麽背景？”
這個問題讓王建國有點虛，因為查到的內容有點不可置信，“資料裏說，這個姑娘叫‘商泉’，不久之前，還是一個癡呆兒……”
聽到這個回答的秦曜，原本自然放在桌面上的手稍稍收緊，握成了一個略松的拳，只規律摩擦的大拇指和食指，透露出他複雜的心情。
氣氛有些緊張了，王建國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手，播放。”
什麽？王建國沒反應過來。
秦曜又重複一遍，語氣冷了很多，“這個視頻，重新播放一遍。”
……又是一分半。
最後十秒，商泉鼓勵答題者用正規渠道向“百萬答題王”的官方讨公道。
王建國的頭更疼了，這姑娘竟然還敢公然倡導答題者來找他們公司讨公道，這不是挑事？！
“曜哥要不要我……”他話未說完，被秦曜用手勢“噓”住了嘴。
平板不大不小的播放音量，姑娘正說到“……如果你覺得不合理，如果你心裏因為這件事不舒服了，不要折磨了自己以後輕易放過，請一定努力嘗試一次，為自己找回正義找回公道！……”
說得多好！
既然心裏已經有不舒服的情緒産生了，為什麽不給了自己努力嘗試一次呢？
至少，試過之後，無論成功失敗，這份折磨內心的“不舒服”，都會塵埃落定。
心裏也是認同這一說法的，王建國不自覺地跟着商泉的話點了點頭。同時，他意識到，秦曜是想聽女孩在說什麽。
視頻播放完畢，秦曜自己伸手點了停止鍵，但視線卻仍停留在平板停滞畫面上，不挪開，面容愈發嚴峻。
王建國心裏認同商泉沒有用，他自然是跟着老板的意思做，“曜哥，你看，我們是不是需要派人和這個姑娘說說道理？”她這樣直播不是個事啊！這樣鼓動答題者來“鬧事”也不是個事！
“說什麽？誰去？你去？”秦曜突然站起身，吓得王建國心一跳，再聽聽這語氣，針對意思明顯，似乎并不認同派人去找這姑娘。
王建國比秦曜長幾歲，都長在察言觀色上了，當即收回自己的話，“我不行，我沒這個能力，曜哥的意思是，我們怎麽處理這個姑娘？”
秦曜并不理王建國，邁開步子，走向床邊，七十七層的落地玻璃，視野很好，夕陽餘晖中，秦曜緩緩給出三個字，“不處理。”
“不處理？”王建國不解。
“她的出現，難道沒有帶動那幾場的參與人數？”
“可這樣答對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作為項目負責人，王建國該考慮到的，還是都考慮到了。
“人多人少，錢難道不是一樣發？”
“哦，曜哥說的是。”不一樣啊曜哥，你忘了我們也是有投放一些自己人的嗎？每天幾百萬的給，公司的資金鏈也得跟得上啊。不過這些，就不是他一個小小項目經理該考慮的。
該考慮的人，完全不擔心，只是說，“她的資料，留在這裏，你出去忙吧！”
王建國放下了随身帶過來的商泉的信息，不回頭地走了。
頭一次到秦曜面前的問題，竟然一句“不處理”就輕飄飄地過了，當時外挂擾亂答題app秩序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項目組全員加班，直到想出解決辦法。
王建國對此印象深刻，秦曜讓他走，他哪有不走的道理。
結果，王建國剛走到門邊，又被秦曜叫住了，輕飄飄的一句話和着寒風般的冷意就從王建國背後滲過來，“‘江蘇肉夾馍’這事，你怎麽處理的？”
本以為這事已經被輕輕放下的王建國一個大喘氣，回過身，努力用微笑化解內心的緊張但并沒有什麽用，“我們已經補償所有答題者三張複活卡了。”
總覺得這個解決辦法秦曜并不會滿意。
“沒看到還不算有投訴這事的電話和郵件過來嗎？讨論區的帖子都蓋成高樓了！”
“重新讨論補償措施！”
按王建國個人的想法，必須得補償真金白銀啊！但公司的錢不歸他管，不是他說給就給了，必須上級批準啊！
他想到的秦曜也想到了，“我批準這筆資金，你們快點拿出方案上報吧！”
“好，那我馬上回組裏讨論賠償金額。”得了準信，王建國的步子也硬氣了。
賠償金額肯定不能太高，這樣公司就在他手裏虧太多錢了，但也不能太低，參與者該不滿意了。
又是一日陽光燦爛。
為了帶孫女兒去看病，商怡沒有去撿垃圾，還帶着點幾個蘋果去了隔壁吳嬸家，請她照看半日商泉的媽媽。
安頓好她媽媽，商泉帶着兩老直接去了一家離家不遠的腦科醫院，是她提前在網上查好的，腦部疾病專科醫院。
挂號時，前臺的護士拿到商泉的病歷本擡頭看了她一眼，“看什麽？”
“想做個腦部檢查。”商泉來兩老來醫院做檢查只是為了證明她現在真的好了，讓兩老心安。據她了解，腦CT便宜，檢查速度快，對外傷造成的顱腦損傷比較敏感，但對她這種經年累月的腦創傷，沒什麽意義。
核磁共振MRI在軟組織結構顯像更優于CT，雖然價格也更昂貴，但MRI事利用磁共振現象從人體中獲得電磁信號,并重建出人體信息，相較于CT的放射性危害，更安全一些。
難得有了一個身體，得好好珍惜一下，錢麽，現在是沒有很多，但商泉恨肯定，之後絕對會有很多很多。
無論看什麽病都要挂號，就算做檢查也要先看醫生。
專科醫院的病人沒有大型綜合醫院多，商泉三人等了十幾分鐘就看到了醫生，腦部的疾病，沒有檢查報告，一切都不好說。商泉表明了自己想做個腦部核磁共振，醫生就直接給開了檢查單，繳費後，三人又去核磁共振那裏等。
核磁共振的檢查時間較長，商泉前面只有兩個人排隊，她還是等了一個小時才輪到。
知道自己沒什麽大礙，商泉心态輕松，被綁在核磁共振的儀器床也不覺得有什麽，閉着眼睛休息了近二十分鐘，完成了檢查。
檢查完十一點半超過了點，中午醫生護士都要休息，報告也要下午才能拿，商泉打算先帶着兩老出去吃飯。
兩老卻搖搖頭想回家，外婆說：“放着你媽一個人在家總是有點擔心的。”
外公跟着說：“是啊，也不知道她飯吃了沒有。”
“隔壁吳嬸人好，有照顧人的經驗，和媽媽也熟悉，托給她照顧，媽媽一定早就吃好午飯在院子裏曬太陽了！”商泉極力安撫兩老，“還是，你們覺得在外面吃浪費錢？”按照兩老節約的性子，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外公不說話了，外婆好半天才說了一句，“你賺點錢不容易。”
外婆的錢确實賺得很不容易。
“外婆，外公，你們要相信，我可以賺很多很多錢！”商泉拉住外公外婆的手，手心連着手心，很暖，她接着說，“你們看，我現在病好了，能賺到錢了，如果再出去找份工作，應該可以……”解決家裏的困難。
商泉說到要去找工作，商怡就急了，“小泉，你小小年紀別想那麽多，家裏有外婆，你病好了，就回學校讀書去！”以前是因為孩子特殊的情況，沒辦法讀正常的學校，特殊的學校離家又太遠了，讓孩子寄宿他們又舍不得，這才就放在了家裏。
“讀書？外婆你想我去讀書？”這是商泉壓根沒想到的事。書商泉讀了很多了，陪讀不是白陪的。
“大家都說，讀書好的才能找到好工作，将來才能賺大錢。”做家長的，總要為孩子的未來做打算。
如果商泉不是傻的，她當初花太多錢也要送她去學校。
雖然大錢她不去讀書也能賺，但既然老人心裏有這個想法，她也不介意去完成，就沒有什麽她一個老妖婆hold不住!
這頓午飯，最後挨不住商泉撒嬌，兩老同意在家附近的阿裏香馄饨吃一頓，十幾塊的一碗的大馄饨，純肉餡，商家兩老吃得是精光。
“好吃嗎？”兩老吃得香，商泉特別高興。
“好吃！就是貴！十八塊一碗呢！我們三個人，三碗就要五十多，我們家一星期的菜錢，外婆得撿上好幾天的垃圾呢。”外婆還是肉痛的。
外公外婆苦了一輩子，有些想法也不是三兩下就能扭轉的，只要兩老肯接受，商泉就滿意了，“等我以後賺大錢了，您二老想吃啥我給你們買啥，想吃馄饨我就每天給你們買兩碗！你覺得每天吃膩味，我們就隔着天買！中間就換餃子啊面條啊！”
“你這孩子！”
孫女兒是真的好了，沒有什麽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了。
核磁共振的檢查報告要下午三點以後才能出來，商怡本想趁這段時間出去撿一會兒垃圾，被商泉給攔住了，“外婆，你能跟我講講，我是怎麽變傻的嗎？”
雖然世界上有許多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但那麽多的人，傻的也不止這一個，為何偏偏會重生在這個身體裏？
商泉還是好奇的。
拿了兩把椅子，放在院子裏，商泉和外婆就挨着商泉媽媽坐下，癡呆媽媽眼神呆滞，但面容卻很慈祥。
外婆看了眼她，回憶起往事“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記得也是一個那麽冷的冬天，你半歲，你爸還在，你和你媽那時住在你爸家，和我們離得不遠，你外公那會兒還要工作，我除了下地，就是過來幫忙照顧你和你媽……”
“大概也就那麽一次吧，村裏找我有事，你爸那天剛好在家，我就和他說了一聲沒過去，沒想到你爸突然有事要出去一會兒，他看外頭都下雪了，家裏也沒暖氣，怕你冷，就多給你蓋了一床厚被子……”
“結果等我們回去，你已經發起了高燒，怎麽叫都沒有反應了……我們急急忙忙帶你醫院，醫生說，你是蒙被子的什麽病……你住院治了好久，都沒有治好，後來人雖然沒事，但腦子卻燒壞了……”
商泉點點頭，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發燒燒壞了腦子。”
外婆所說的蒙被子病指的應該是“嬰兒蒙被缺氧綜合征”，由于新生兒的體溫調節中樞發育尚不成熟，如果被子蓋得太厚，捂得太嚴實，極有可能出現發熱的情況，若是像他們這樣，長時間沒有發現的，新生兒就容易發高熱，甚至大腦缺氧，造成身體器官衰竭、大腦不可逆傷害等問題，即便通過治療，仍很容易留下後遺症。
這對外婆來說，應該是一段頗為痛苦的往事。
因為這樣的情況，讓新生兒和他的家人遭遇痛苦，是可以被避免的。
商泉想，或許可以通過什麽方式，把這樣的知識科普給更多的人。
恰好在下午關注“江蘇肉夾馍”事件後續發展情況時，商泉看到了“百萬答題王”新出的活動——“百萬答題王，由你來出題”，被選中的題目将會在直播答題中出現，出題者還将獲得一千元的出題獎金。
猜到“百萬答題王”大概是有意用新活動沖淡“江蘇肉夾馍”的影響，轉移大衆視線，但商泉還是不由地拍手，這個活動出現得，剛剛好啊！
她當即在#百萬答題王，由你來出題#的話題下，發布了一道問題：
【第一題】：新生兒在睡眠時被子也不能蓋得太緊太嚴實，要注意散熱，是因為什麽？
A、被子蓋得薄了，受冷發熱
B、被子蓋得太厚新生兒會踢被子，受冷發熱
C、新生兒的體溫調節中樞發育不成熟
第一題的難度，一眼看到就知道答案是哪個選項的題。
商泉是故意的，就怕選項太過混淆，真的有人會選錯。
這道題的出題意義就是為了給那些剛剛成為新生兒父母或者即将、想要成為父母的人一點警示。
出完題，商泉仔細斟酌過字句，确認無誤後又在下方貼上了題目的詳細解析。
做完這一切，商泉覺得心滿意足。
她不是超人，沒有拯救世界的心，但如果她動動手指就能幫到一些無辜的孩子，何樂而不為？
也算是，為了這個身體曾經的主人，做了些什麽吧。
下午三點，商泉拿到核磁共振的檢查報告後，與外公外婆去找那位給她開檢查單的醫生看。
醫生看了一會兒，根據片子裏能看到的情況說了，商泉聽得懂，但她知道外婆外公聽不懂，所以她特意在最後問了一句，“醫生，那這個片子是不是可以證明，我的腦子，基本上沒什麽問題了？”
“是啊！醫生，我們家小泉的腦子還有沒有事了？”
“不能說得那麽絕對……”醫生還是從兩位老人的臉上緊張的表情裏明白了女孩的意思，給出了一句：“但兩老放心，應該是沒有大礙了。”
外公外婆懸着的心，放下來了。
連醫生都說他們家小泉沒事了，就應該是沒事了。
商泉則在離開醫院前，特地又去找了一下這位識趣的醫生，“醫生謝謝你剛剛這樣配合我。”
醫生看完了今天最後的病人商泉的報告，本來已經開始做今日的收尾工作，商泉去而複返，倒在他的意料之中。
“不用謝，這位病人還有什麽事嗎？”醫生停下正在寫的報告，溫和詢問商泉。
“關于我的大腦情況，我還有些不了解的地方，不知道醫生放不方便留一個聯系方式，讓我可以聯系到你。”
說完商泉覺得，這話聽着很像搭讪，又誠摯地補充了一句，“真的是問情況。”
“這是我的名片。”醫生直接遞給商泉一張名片，“加微信也可以。”
上面有他的名字——商謙。
補完~
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