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浮華科技的咖啡館裏，商泉和秦曜面對面坐着。

飲料已經上了，商泉一杯檸檬紅茶，秦曜一杯黑咖啡，都是熱的，擺在兩人面前，袅袅地飄着霧氣。

秦曜神色凝重，欲言又止，顯然就是有話說，這個氣氛之下，為了不打擾秦二，商泉忍住了貪吃的小手，沒去動飲料，靜靜等待。

可惜，總有些不識相的家夥。

即便秦曜帶着商泉進來的時候讓咖啡店放了“暫停營業”的牌子，但大老板的八卦，讓無數英雄趨之若鹜，犧牲也在所不惜，總有人借着無數理由路過。

就連咖啡館的咖啡師和服務員，看似在工作，實則也偷偷關注着她和秦曜。商泉自己倒是無所謂，就怕他們的舉動影響了秦二的發揮。

“小泉，我……”秦曜總算開口了。

“你……”一句話，商泉等得心焦焦，話到嘴邊，都想幫他說了，大概就是“我知道，你在浮華科技工作”之類的，她知道，她都知道。

結果——“小泉，之前一直沒和你說，我是浮華科技的老板。”

商泉沒想到，秦曜竟然一鼓作氣，全給說了，還說了實情，她都打算接受“我只是在浮華科技上班”這個理由了。

“啊……我真是沒想到，秦曜你好厲害！”這是客套的贊美，“那麽……我之前一直在玩的‘百萬答題王’，包括請我直播‘百萬答題王’的，都是你？”這是真摯的後續。

既然秦曜都坦誠了，他們就好好開誠布公地談一下吧，首先，商泉做戲做全套，得假裝自己剛剛知道。

“恩，‘百萬答題王’是我的創意，但請你直播的，是項目經理，不是我。”秦曜及時撇清了合約關系，雖然這份合約關系中，有他重重的一筆，當下就不值得一提了。

“不管怎麽說，一日老板，終身老板！”為秦曜願意坦誠而高興，商泉反而更加自在了，“感謝老板賞我一口飯吃！”之前還要小心翼翼照顧到秦二的心情，現在，不用了。

“那走吧，帶你去吃飯。”

只能說秦曜的這個彎轉得好快。

“好。”商泉跟上。

全體浮華科技員工關注的大八卦，結束得相當迅速。

群內：

——所以這是大老板的女朋友？

——不對，這是今天明星出題官姜印琛的助理！

——這位好像還是我們‘百萬答題王’的特約主播……

——所以拿下大老板的“她”到底是誰？？？

去吃飯的路上，秦曜車速平穩，兩人之間尴尬的氣氛少了很多。

本來也就是秦曜自己在尴尬，商泉想起之前兩人曾經說到過的按摩店，随口提起道：“所以，你之前說要給我開一家按摩店，是認真的？”

“恩，很認真，也有這個資本。”謹慎駕駛，在一個紅燈時，秦曜才轉過頭，看了商泉一眼，眼神裏表達的是：“從來都是你覺得我在開玩笑。”

好吧，現在商泉确認秦曜是真的準備給她開一家按摩店了。

按摩店……商泉的腦子飛快地轉了一圈。

她有真本事，秦曜有真金白銀，這家按摩店真的可以開，有得賺！“這樣吧，我寫一份詳細的策劃案給你，你先看，看完我們再讨論。雖然是朋友，但還請秦總慎重考慮後做決定！”畢竟她沒做過大老板，萬一這是個虧欠的買賣！

按摩店是商泉為了外公外婆開的，如果真的開起來，外婆就不用那麽辛苦出去撿垃圾了，有了穩定的收入，家裏也會慢慢好起來的。

兩人如往常一般共進晚餐，臨分開時，秦曜拉住了商泉的手腕，“小泉，我送送你吧。”

兩人的飯約，秦曜不是沒有提過要送商泉回去，商泉都拒絕了，因為她要去“閑庭信步”和王齊歌直播答題。

後來，秦曜也不再問。

那麽，秦曜今天這是？

商泉很容易就想到，秦曜可能有話要和她說。

反正秦曜都已經自爆是浮華科技的大老板，他們之間也就沒有了秘密，除去商泉曾經是陪伴在秦家人身邊的鬼魂這件事。

這件事怕是說出來也不會被相信，只會被當做腦子抽了吧。

恰好今天約飯的餐館距離商家還有點距離，商泉就算坐地鐵回去也要二十幾分鐘，她于是欣然坐上了秦曜的車。

秦曜開車一如既往地穩、慢。

時值傍晚高峰期，路上的車輛比較多，總有些車子心急，為了快個幾秒鐘左右車道變來變去，殊不知反而讓原本可以順暢一些的道路更加擁堵。

商泉都快被惹煩了，轉過頭，駕駛員秦曜竟然一臉平靜？！

簡直不可思議！

駕駛員如此好心态，商泉也平靜下來，換了個關注點，與秦曜閑聊，“大老板老實說，‘答題王’給你賺了不少錢吧！”

秦曜目視前方，專注開車，但回了，“恩，不少。”言簡意赅，但真是一點不謙虛！

前方還有一百米不到的距離，綠燈還有五秒鐘跳黃燈，按照商泉的計算，秦曜車速不變的情況下，跳黃燈時他們的車應該是在十字路口中間。

這樣的情況，如果商泉能飛，她肯定猛沖一下飛過去了，但秦曜，在還剩下三秒時就踩了剎車，車速逐漸慢下來，最後穩穩地停在了停車線內。

後面有輛車，從秦曜踩剎車開始就朝他們按喇叭，見秦曜不為所動繼續剎車減速，他們幹脆一腳油門一個加速換了車道，呼嘯過商泉身旁時，駕駛座、副駕駛座上的兩個毛頭孩子，還朝他們比了個中指。

商泉：“……”內心MMP，急不死你！！！

“那人好幼稚。”她對秦曜說。

“沒事。”秦曜聲音平靜，神态沒有絲毫變化，淡定到，好像被比了中指的人不是他。

商泉奇怪了，她的記憶應該不會錯，秦家老二超級喜歡玩賽車，車子開得又快又猛！

商泉還沒從海量的記憶中提取信息想明白，紅燈挑了綠燈，秦曜熟練地換了檔位，輕踩油門，轉動方向盤，一系列流暢的動作看着很是帥氣。

商泉被吸引了注意力。

冷不防，秦曜提起了答題王，“‘答題王’大概做不久了，你早作準備。”

這句話換做任何一個人對商泉說，商泉都不一定相信，但話出自秦曜的口，商泉就一定相信。

她有充分的理由相信，秦曜的位置，極有可能先她一步，得到了什麽消息。

“好。”她會做最好的準備。

當天，#姜印琛&明星出題官#、#姜印琛&百萬答題王#的話題在微博飄紅，完美體現了明星效應對“百萬答題王”的熱度提升。

但随之飄紅的，還有“百萬答題王”讨論區的帖子。

【出題水平如此之低，簡直玷污了“百萬答題王”這個名字！！！】

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已有近千樓回複。

1樓 我聰明因為我有腦子：

樓主今天就要控訴“百萬答題王”出題太低級！！！

尤其是今天下午姜印琛場的最後一題，竟然公開把“性”作為題目！！！是可忍孰不可忍！！！

出題水平那麽低，遲早要完！！！

抨擊力度之強烈，都體現在他大寫加粗的感嘆號上了！

下面樓層相繼對此發表了意見。

2樓 小頭爸爸大頭兒子：

下午可把我吓了一跳，我四歲的兒子就在我旁邊玩呢，聽完題目還問我什麽是“性、愛”，你說吓人不吓人？！

3樓 小天使愛美麗：

樓上兩位未免太緊張，這題目的內容出自心理學，我認為沒有什麽問題啊！

4樓 小熊nini：

之前硬把“肉夾馍”劃成江蘇小吃，簡直要笑掉人大牙！！！

還有要求回答“百萬答題王”五個字共有多少筆畫，根本一點知識性都沒有！！！

這層樓像是要對應标題中的“出題水平低”，細數了“百萬答題王”歷史中的種種罪狀。

5樓：

肉夾馍就算了，人家錯了認了，錢也賠了，怎麽人家分點錢還要被罵哦！太可憐了！

7樓：一堆字母

3樓還沒有孩子吧！當然不能體會為人父母的心情！

7樓是浮華買的水軍嗎？

233樓 人生若只如初見：

受不了有些父母，把性、知識看得如狼似虎，怎麽着沒有性你們的孩子是怎麽生出來的啊？石頭裏蹦出來的啊？

467樓 草莓葡萄：

有些人別逮着人亂噴好嗎？性、知識是要教的，但也要分年齡，現在是“答題王”的直播裏出現了違反直播條例的內容！

491樓 熊貓爸爸：

說得好厲害！違反直播條例？搞得好像主持人裸、奔一樣！

577樓 如夢

垃圾平臺出垃圾題目！答題王早就可以關閉了！！！

不知道是哪一層樓開始，樓就歪了。

又或許，這樓就沒正過，亂七八糟的，說什麽的都有。

商泉是在七點直播前看到的這個熱帖的，時間關系，她只來得及粗略地浏覽了一遍帖子，樓主的意思很明确，指責姜印琛這場答題出現了一道“超綱”的題目，因為選項中出現了“性、愛”、“欲、望”這兩個在晉江原創網都會被和諧成口口的敏感詞彙。

但題目确實出自心理學鼻祖弗洛伊德，也沒人把他的書列為禁書啊。

躺槍的老人家大概會覺得很無辜，這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那麽敏、感啊。

許多網友關注的焦點都在于題目“污染”到家裏純潔的小孩子了。有人就覺得為此發帖未免太過小題大做。

雙方争執不下，帖子越蓋越高。

但也能看到有人推波助瀾的痕跡，比如扯上之前的失誤，比如企圖在帶動網友指責平臺。

所幸沒掀起什麽大風浪，“百萬答題王”項目小組迅速做出處理，技術部鎖了帖子，公關部發布公告，客服部開通了問題反饋熱線，誰有問題誰反饋，一對一解決到包您滿意。

對浮華科技而言，這可能只是競争對手的一次不痛不癢的攻擊。

商泉卻在這次攻擊裏，看到了被暴露出來的問題。

不是“百萬答題王”一家的問題，是整個行業的問題，直播答題，你出的題對嗎？有意義嗎？值得存在下去嗎？

想要以寓教于樂的形式來賺錢，題目篩選審查很重要，錯了就是錯了。

前段時間有家答題PK小程序因為審題不到位，海量題庫中出現了有問題的題目，被有關部門勒令關閉整改的新聞，商泉還記得。

她有了不詳的預感。

回家後她立即與秦曜取得聯系，說起此事，秦曜只說讓她放心，已經處理好了。

商泉就直接問他，晚上那句“早作準備”是不是因為上頭有了動作。

秦曜沒正面回答，還是一句：“反正你早作準備。”

這句“早作準備”，秦曜前後說了三次，商泉完全體會到這句話的分量。

準備是肯定要做的，商泉隔天就賣掉了浮華科技所有的股票，萬一真如她猜測的上頭有動作，“百萬答題王”關了，浮華科技的股票肯定得跌。

當天浮華科技的股票起起伏伏，最終還是以小幅度下跌收尾。

跌了點也沒辦法，能賣掉就好。

至于秦二，商泉嘆息一聲，安慰自己，秦二錢多到不需要她擔心。

十二月浮華科技股票的漲勢沒有十一月猛，商泉的賬上最後的數字是是八百萬，分出秦晏和王齊歌的一百二十萬，商泉還剩下六百多萬。

一套海市郊區的房子夠了。

商泉找的房産中介速度很快，沒多久就帶她去看了房子。

是一套距離華安不遠的房産，很新的小區，交房才三年多，賣家是一對新婚小夫妻，新娘是華安的老師，當初是為了上下班方便才買的這裏，裝修也都是全新的，聽說本來是打算婚宴後就搬進去的，可計劃趕不上變化，蜜月旅行新娘就懷上了，懷了孕自然就不适合住新房子了。

從那會兒一直到現在孩子都一歲多，房子一直空置着，近期新娘換了工作，這套新房就更顯得雞肋，小夫妻一合計，打算賣了這套重新再買，這會兒已經有了滿意的目标，一個新開盤的小區，比鄰地鐵站，交通相當方便。為了盡快賣出房子套現，售價稍微降了點。

恰好商泉要去華安讀書。

商泉對這套房子很滿意，奈何當時賬上的流動資金不多，也不想為了買房輕易賣掉還在漲的股票，就只是向中介表示會好好考慮，一個月內給他答複。

這會兒才過了一周。

她也沒想到沒幾天，不僅隔壁答題直播和答題PK小程序相繼因為出了纰漏上了新聞的黑名單，就連浮華科技的“百萬答題王”最近似乎也不安生。

山雨欲來風滿樓。

既然股市已經不牢靠，不如有套房産傍身來得放心，商泉當即聯系了賣樓中介，五百萬拿下了這套房子。

連續兩天的防禦夢游失敗，商謙換了思路，他不再局限于想辦法不讓自己夢游，轉而尋求他是如何夢游的，企圖另辟蹊徑，找到蛛絲馬跡，從根本解決問題。

手铐扔了，也不過度勞累讓身體精疲力盡，正常在家看書娛樂，晚上十點準時睡覺，只不過，在自己睡衣上，裝了一個小小的微型攝像機。

他倒要看看，他是如何夢游的。

“啊——”伴随着輕輕的一聲，商謙從睡夢中驚醒，他迅速辨認周圍環境，車內、駕駛座，車子也停在老地方。

“砰砰砰”降下車窗，人也是老熟人，老大爺臉上挂着和藹的笑容，“小夥子昨天錢給多了，今天不要給了。”

商謙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他急着看身上的微型攝像機在不在，一番尋找，還好，攝像機還在睡衣的扣子上。

快速驅車回家，商謙把攝像機的儲存卡連到電腦，屏幕上開始播放畫面，前一個小時，都是黑屏，商謙猜測，這應該是他還在床上睡覺。

大約淩晨一點，也就是他睡着的三個小時後，“他”醒了。

商謙的眼睛在這一刻瞬間睜大，死死盯住屏幕，不想錯過一絲一毫的重要細節。

視頻內容卻有些平淡無奇，“他”從床上起來，穿着睡衣出門，開車到老地方……中間的畫面一直都是車子裏，“他”似乎一直在動，畫面也就跟着一直抖動。

又是幾個小時後，商謙幾乎就要放棄，商泉卻在這個時候出現在畫面裏。

遠遠的，一個小小的身影。

商謙本來都沒有發現。

可是從她出現，到她離開這條街，攝像機的鏡頭幾乎沒動過。

就好像，“他”一直看着這個她。

這個她，商謙勉強辨識出，是他的一位病人，商泉。

攝像機拍到最後有用的內容，是他的手機，玻璃膜反光的緣故，攝像機沒拍到“他”用手機做了什麽，但至少給了商謙一個新的思路。

——如果手機也是錄屏的狀态，他應該可以确認夢游中的自己在做什麽。

之後的幾天，商謙繼續使用微型攝像機關注夢游的自己。

幾乎是日複一日同樣的軌跡，也有同樣的人。

商泉這個病人，一連幾天都出現在他的鏡頭裏。

商謙去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