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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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幾日吧。”師蘿衣沉吟,“謠言會不攻自破的。”

雪在昨日便停了,隐現陽光。

風吹動廊下紙鳶,丁白在院子裏整理卞清璇下午送來的丹藥。

他嘀咕着:“卞師姐煉丹怎地如此厲害,旁人出一爐,她竟然能出三爐,也就公子不領情,這麽好的丹藥,讓我拿去喂狗。”

而讓他拿去喂狗的怪胎,此刻坐在紅牆之外。

這又是小丁白不能理解的另外一樁怪事,卞師姐明明在院子裏設了禁制,修士和外門弟子尚且都不能輕易進出,卞翎玉卻能對結界視若無物,在每日酉時,坐在廊下,待上片刻。

其實有什麽好聽的呢,聽來聽去,無非是那些弟子上完早課、又打坐修煉完說的一些閑事。

丁白照顧了卞翎玉兩年,但看卞翎玉仍舊覺得陌生。十歲的小弟子心想:我長大後才不要做那樣陰晴不定的怪人。

盡管他年方十歲,根骨還不佳,這輩子或許都只能做個外門弟子。但他向往自己将來長成一個像衛長淵師兄那樣的厲害修士!

他又想到自己去年向師姐主動請纓:“師姐不希望公子出去,可是公子每日酉時必去屋外,要不要我去攔住公子?”

彼時師姐神色怪異,道:“攔住他?如果你不怎麽怕死的話,可以試試。”

又似譏诮般低語:“他若真惱了,我都攔不住,你能攔住?随他去,也就這點可笑念想,早晚會死心。”

丁白聽不懂,但他隐約覺出危險,沒真的試過阻攔卞翎玉。

卞翎玉坐在牆外,屋檐雪水沿岩而下,很輕的滴答聲,應和弟子們的低語。

“今日內宗又有什麽大事發生嗎,我聽師兄師姐們,又說起了那位不夜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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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說:“前幾日,師家那位小千金失蹤了,你知道吧?”

同門點頭:“自然,我還跟着師兄們半夜去找過呢,那晚冷得很。”

“就是那次,聽說她與螭蠡大戰,傷重不治,快要撐不住了。”弟子唏噓道,“也是可憐,若道君還在,如何也不會放任她死去,沒爹沒娘的仙子,看來也不必咱們好過多少啊。”

“她年齡似乎還小,只是個金丹期修士,竟然能一個人大戰螭蠡得勝!聽說元嬰期的弟子都很難做到,如此看來,确實有點可惜。”

“若有一日道君醒來,得知女兒不在人世,還不知會發生什麽。”

“這你就不知,不夜山的護山大陣都已消散,道君怕是再也醒不過來了吧。師小姐即便死了,恐怕也沒人在意。”

……

丁白照常去推公子進來,卻見他握住輪椅的手背,青筋暴起,隐見猙獰。

丁白吓了一跳,去看他臉色,卻見到一片慘白。

“公……公子?”

卞翎玉的神色,是與他慘白臉色不符的平靜,吩咐道:“拿把刀來,另外我說幾味藥,你去抓。”

丁白最怕他的沉冷模樣,忙不疊點頭。

他慌張把所有藥材找齊,卞翎玉接了東西把門關上。丁白守在外頭,沒一會兒聞見了一股奇特的香,他也說不上來,那股香氣如勾人魂魄,隐約令他涎水都要淌下。

在丁白幾乎被迷了魂魄,要不管不顧推門沖進去的時候,那股香氣驟然消失。

十歲的孩子困惑地拍了拍腦袋,方才他是怎麽了?

夕陽墜下,卞翎玉終于推門出來。他的臉色更白了幾分,人卻依舊像以前一樣冰冷。

丁白連忙站直:“公子。”

“推我去明幽山。”

白日有陽光,晚上難得有了月色,月色照在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丁白在風雪中冷得發顫,他去看卞翎玉。

卞翎玉并不比他好上多少。

他眉眼如綴寒霜,一雙修長如玉的手,被凍得通紅。

那雙如黑曜石寒眸,在暗夜中如幽狼。他冷聲道:“沒吃飯?”

丁白紅了臉,連忙使勁推。

怪不得沒人喜歡卞翎玉,丁白心想,卞清璇的脾氣那般好,卞翎玉卻像一把無鞘的刀。

他有着一雙與他漸漸枯敗的身體、完全不符的眸。

清冷,銳利,壓迫力。

卞翎玉是丁白見過最不讨喜的人之一,他的脾氣是真的不太好。

主仆倆歷經萬難,丁白幾乎累癱,冷得唇齒發木,終于到了明幽山。

除了月亮,就只有他們還未入睡。院門不知為何開着,映着慘白月光,倒是凄清極了。

卞翎玉抿着唇,久久不動。

久到丁白快要被凍死,弱弱地喊:“公子。”

他這才動了,驅動輪椅進了院子。

師蘿衣躺在床上,等着茴香給她帶月光花。

月光花的蜜,最是香甜,茴香說很多小妖精都喜歡。

她也很喜歡,喜歡如今還活着、甜的滋味,喜歡生機勃勃的茴香,喜歡能被改變的一切。

外面隐約傳來轱辘聲,她愣了愣,一下就覺出不是茴香。

倒是有些耳熟,她聯想到幾日前過來扔鎖的少年,師蘿衣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怎麽會來?

她想知道卞翎玉來做什麽,連忙閉上眼睛,臉上仍是那層死氣沉沉的僞裝。

轱辘聲越來越近,最後在她面前停下。

月光從窗外流瀉進來,師蘿衣閉着眼睛,感官無限放大,她感受到了風雪的冷,不帶一絲溫度的寒,還有一股淡淡的……如雪松般的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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