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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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他也是受了屈辱才會如此。若是自己遭遇那樣的事,恐怕不會比他更仁慈。她唯獨只能安慰自己,他一個凡人的毒藥,應該、大概不至于立馬毒死修士吧?
她認命地從床上爬起來,頂着一張慘白的臉,也不敢等到茴香回來,大半夜朝着涵菽長老的卧房奔去。
她身姿輕盈,轉瞬消失在月色下,如隐在雲中翩然的蝶。
丁白先是見卞翎玉冷着臉出來,随即空中一片輕紗飄過。
他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然而那抹如雲似霧的紗很快消失。
那是什麽?
卞翎玉說:“走了。”
“公子,你有沒有看見……”
“沒看見。”
好吧,可是他都還沒有問看見什麽呀。
來的時候卞翎玉需要他推他過來,此時他卻不要人碰,自己下山。
兩人沿着來路走,丁白冷得涕泗橫流,他的五感幾乎要消失,然而空中又開始蕩着黃昏時的香氣。
丁白動了動鼻子。
“公子,你有聞見什麽香氣嗎?”
卞翎玉沉默了片刻,道:“興許是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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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白閉上嘴,就知道和他說話是個錯誤。這麽香的東西,怎麽會是毒藥!他聽出卞翎玉語氣中的愠怒,不敢再問。好在很快鼻子都被凍得沒了知覺,丁白再也聞不到什麽。
兩人回到外門弟子的院子,都快天明了。
借着熹微的光,丁白驚悚地看見,那冷淡如玉的人,胸口之處,漫開絲絲紅色。
“你……你……”
卞翎玉拽緊那塊衣服,蹙眉遮住傷口,沉沉道:“噤聲。”
月亮早已消失在蒼白的天幕,卞翎玉死死撰緊扶手,忍過去那股鑽心的疼。
涵菽收回探查師蘿衣身體的靈力,若有所思。
“我怎麽了?”
涵菽說:“沒看出有何異樣,你本是仙體,尋常的毒丹也不會對你起作用。你說有人喂你吃下毒丸,那人是誰?”
師蘿衣垂眸:“嗯……既然沒什麽事,那就不必追究是誰了罷,他不是故意的。我半夜來此,叨擾涵菽長老了,這就走。”
涵菽見她不欲告狀,便也就沒追問。只是冷聲補充道:“若之後有不适,随時差人來找我。”
師蘿衣點頭,她都快走到門口了,涵菽猶豫片刻,道:“你父親未醒之前,你需明哲保身,誰也不要過分信任。”
涵菽心裏清楚,不夜山是世間最神秘的仙山,它的主人師桓道君年少成名,攢了無數寶貝和心法在宮中,道君甚少收弟子,又為愛妻在不夜仙山上種滿了冰蓮,尋常人等不得入。
世人對這樣的地方,無一不向往垂涎。自道君沉眠,涵菽就隐約覺出師蘿衣處境不好,可是自己一直沒有立場去規勸提醒。
師蘿衣心裏對她多不喜,涵菽一直都明白。畢竟……自己确實仰慕了她的父親近千年。
可近來師蘿衣對她表現出與以往不同的親近,涵菽便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明幽山遠遠不像表面那樣簡單,涵菽知道師家這個如今沒爹沒娘的小仙子,是個好孩子。失去了道君的保護,才剛長大的她,如何能在豺狼環伺中生存?
她提點了一句,又隐約後悔,恐師蘿衣覺得自己多管閑事。
然而晨光熹微中,師蘿衣回頭,眼裏清亮柔軟:“涵菽長老,你真好!”
涵菽:“……”嗯。
十二月人間。
衛長淵此次追捕作亂人間的妖,是一只修行了五百年的熊妖。
熊妖破壞力巨大,在失去自己孩子以後,染了魔氣,開始頻繁吃人。
熊妖皮糙肉厚,覺出危險,便一門心思往最熟悉的岩洞中鑽。衛長淵帶着幾個師弟,一同追捕了它好幾日,才在今日正午,将熊妖斬首,取出內丹。
一行人臨近門派時,衛長淵輕鴻劍的劍穗突然掉落。
他撿起劍穗,心中不知為何,有些沉悶。
同行弟子姜岐挑眉笑道:“世人皆道衛家公子風姿卓絕,如今看來似乎還兩袖清風,頗為念舊,劍穗已舊都不曾換。”
衛長淵淡淡道:“師兄說笑。”
他望着掌中劍穗,難得想起了一些陳年往事。
衛長淵是一名劍修,劍修弟子的劍,有時候就是自己的第二條命。衛長淵天生劍骨,出生時轟動兩界,他是命定的劍仙,家族也給他打造了世上頂好的仙劍,取名輕鴻,以上古劍法為名。
劍修修行辛苦,大多性子都冷清孤傲,他掌中陳舊幼稚的黃色劍穗,是所有劍修都恥于挂在劍上的,然而他卻一佩數年,不曾更換。
但許是佩戴久了,漸漸的,他習慣了它,也就忘記了它。
劍穗是少時師蘿衣送的。
他成人儀式,師蘿衣親手編了劍穗,又央着他挂上輕鴻劍。那時他接過并不好看的劍穗,允諾她永遠不親手摘下。
而今,劍穗斷裂,就像一種不祥的預兆,令他久久沉默。
恰好也在這時,卞清璇領着幾個弟子下山迎接他們。
他們遇見衛長淵與姜岐,拱手道:“衛師兄,你們終于回來了,這位是?”
卞清璇也看向衛長淵。
衛長淵介紹:“姜岐,我的師兄。”
卞清璇這才知道,原來這是宗主所收的第一個弟子,傳聞中的姜岐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