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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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是她第一次結交的朋友,令她傷心又生氣。她覺得他可憐,又厭惡他的遷怒歹毒與不講理。

道君摸摸她的頭,表示安慰。他算是個心善寬宏之人,查清過往後,也沒有非要殺了蔣彥。

但從那以後,穿雲宗的任何弟子,再也不許踏入不夜仙山半步,師蘿衣便再也沒看見過蔣彥。

師蘿衣盯着面前的蔣彥,心裏只覺毛骨悚然。

他輕輕笑道:“為何這般看着我?”

眼前的男子眸光清亮溫和,墨發半束,穿着人間教書先生一樣的青灰長袍。蔣彥撐着一把油墨紙傘,将師蘿衣遮住,伸手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兩人肌膚相觸,師蘿衣感覺到一股冰冷黏膩之感,她忍住不适,問他:“我這是在哪裏?”

若她沒記錯,蔣彥被施以剝皮之刑後,臉上已經留下傷痕,斷不可能如此完好。

如今眼前的蔣彥,已經是一只不化蟾了。

“不化蟾”之所以叫不化蟾,是因為它們沒有完成執念,或者沒有被殺死前,不會輕易化成森冷的蟾蜍模樣。

它們保留着生前的記憶,甚至能運用身前的功法,就像常人那般生活着。直到他們不願再僞裝。

人形的不化蟾,遠遠比本體好應對。師蘿衣深知這個道理,因此不急着逼他顯出原形。

前世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并非蔣彥,而是衛長淵。當時師蘿衣不明所以,真以為是對自己關懷備至的長淵師兄,險些真的與他成了親。

後來“衛長淵”打鬥中變成不化蟾,也從未用過蔣彥的臉。師蘿衣心裏有個猜測,興許前世的“衛長淵”,也是眼前這個蔣彥所化。

她記得蔣彥好像是不化蟾的“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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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彥聽她問這是哪裏,笑了笑:“還在生我的氣嗎,晌午我不過和珠兒多說了兩句話,你就氣得跑了出去。小醋包,你自己不會繡嫁衣,我才托珠兒為你繡。她今日只是送嫁衣來,跟我回去吧,我們去試試嫁衣,嗯?”

師蘿衣越看蔣彥,越垂頭喪氣,或許那個說自己會帶來厄運的傳言是真的,她就這般倒黴。

那麽多不化蟾,偏偏她就遇上了最強的一個,前世變成長淵師兄來騙她,今生用自己的臉也不放過她。

要殺了不化蟾,必須找到他的死穴,一刀斬下他的頭顱,否則其餘傷害只能不痛不癢,他輕而易舉就能恢複。師蘿衣知道蔣彥的頭顱藏在宅子裏,雖然危險,但她這邊危險,涵菽那邊就安全了,她只好跟着蔣彥走。

“今晚要成親?”

“當然。”他笑着說,“我可不允許你反悔。”

“……”師蘿衣木着小臉,行吧,繞來繞去,還是得過這一關。如果接下來的發展沒錯,便是要她去試嫁衣,然後洞房之前,蔣彥無意間觸到她的脈搏,發現她并非處子之身,開始發瘋……

已經經歷第二輪,她對這種事就比較有經驗,早點走完流程,早點去救涵菽長老。

盡管師蘿衣始終沒有想通,為何變成不化蟾後,蔣彥最後的執念是要和自己成親,按照他的腦回路,不應該殺了她才對嗎?

又一想,蔣彥或許是想惡心死她、吓死她、折磨死她,那就合理了。

多大的仇啊,他如此歹毒!

眼前強光之後,卞翎玉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處一片杏林。

被龍脈養着的不化蟾,成長迅速。連造出的蜃境也如此逼真,仿佛在嘲笑他曾經的癡傻天真。

他低頭看自己,隐約能感覺到衣衫下,掩蓋的鮮血與碎骨。

與三年前一模一樣的場景,連衣衫上松紋都相差無幾。他養好傷,剛能下地走路,便去明幽山找她。

卞翎玉換上自己最體面的衣衫,掩蓋好自己的破碎身體。他當時一無所有,連生命與力量之源都已失去。但他那個時候許多東西都不懂,人會因為無知而無畏。

他在師蘿衣練刀的杏林待了整整七日。他的身體連凡人都不如,能偷偷去明幽山還是托了卞清璇的福。

他深知今後恐怕再難有這樣的機會,怕錯過了她,他就一步都不曾離開。久到衣衫變髒,骨刺從袖中不聽話地生出,等到模樣醜陋,骨頭發疼,成了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卞翎玉終于見到了她,他還不知自己這樣會讓人覺得醜惡,想上前與他說話。

少女拎着裙擺,飛奔向另一個少年。

她姿容豔麗,像一朵輕飄飄落下的花,落在衛長淵的懷中。

“長淵師兄。”她聲如脆鈴,抱怨道,“我等了你好久!”

少年無奈的嘆了口氣,把她拉到一旁,溫聲問她近來的功課。他語氣略微嚴厲,訓她貪玩不夠努力,然而隔着許多杏樹之後,卞翎玉輕而易舉便聽出衛長淵話中的關懷與愛意。

那個貴胄少年,一板一眼、卻又認真地規劃着小未婚妻的未來。縱然師蘿衣的父親沉眠,生死不知,不再高貴,他仍舊惦念着他們道侶大典。

他們坐在一起,吃衛長淵從人間為她帶來的小點心,說着兩小無猜才會談論的天真話語。

卞翎玉冷冷看了一會兒,半晌,他蜷縮在一棵樹下,發疼的骨頭和茫然的心髒,哪個令他更難受,他已然分不清。

他隐約意識到自己應該離開,但七日七夜的等待,令他剛好的身子徹底垮掉,他發現自己站起來都很困難,臉上發疼,他擡起手,果然觸到了堅硬的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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