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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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秦知珩來的時候,他才知道,整整一天一夜,江雲嵩不眠不休的一直在找他和齊覃,腰閃了下,手上也劃了幾道口子,在家養着。
江雲嵩已經五十多歲了,半鬓白發,位置升上去又加上有舊傷,已經很久不往前線走了,多半負責幕後工作。
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什麽概念。
像是狂風驟雨中一棵早已挺拔的小白楊,突然被一棵能遮天蔽日的白楊樹,穩穩的托住了。
他踏出樓梯,扯唇難以揣摩的笑了下,這老頭,一把年紀還裝英雄,受傷了都不說,然後掉了滴淚在地上。
樓下,紀眠之大病初愈,正是生龍活虎的時候,不停的問何明熙早戀的事,還插一兩句嘴順便問問舒窈最近有新情況嗎,舒窈為了不引火上身,直截了當毫不猶豫的就把秦知聿賣了個徹底,通敵叛國的一把好手。
紀眠之自然是認識阮明嘉,也知道阮家有過這麽檔子事,聽到的時候還挺驚訝,“連萬年鐵樹都能開花,你和清允一點進展都沒有,不應該呀。”
舒窈眼觀鼻,鼻觀心,從果籃裏拿了個完完整整沒開封的石榴塞到她懷裏,滿臉幽怨,嘴巴翹的特別高,“吃。”
一樓的小露臺基本都是他們年紀相仿的,陳易東和何明軒好不容易偷個閑,拉着其他幾個男生角落裏組隊打游戲,音量開的極大,輸的極慘,連秦知珩路過一眼都覺得髒了眼。
江凜打游戲是出了名的厲害,他們說不動秦知珩就把主意打到斷了胳膊的江凜身上,陳易東頂着一頭顯眼的藍發半弓着腰往客廳貓了一圈又一圈,然後挺納悶的來了句,“凜哥呢?怎麽沒人了?是不是上樓躲清閑了?”
“上樓瞧瞧?”他把秦知聿的帽子揪過來蓋在自己頭上,摩拳擦掌的準備渾水摸魚趁人不備從客廳一閃而過迅速竄上二樓,要不然被他爹看見,又是一頓毒打。
剝石榴入神的紀眠之冷不丁聽到陳易東的話,手下失了力,一塊石榴皮連帶着紅彤彤的果實亂七八糟的往下落,她連抽張紙都顧不得,抱着石榴就往二樓走,搶先一步陳易東進了江凜卧室,反鎖了門。
還是來遲了,她進來的時候,江凜正在翻桌上的抄經本。
“我...你...書,”一緊張連話都說不利索,她潛意識裏覺得江凜不想讓她知道這些事,又不知道怎麽說自己已經知道了,就抱着個石榴站在門口。
門外又急又吵的敲門聲不合時宜的響起,當事人都充耳不聞。
江凜合上書,也不去開門,從她手裏把被剝的挺醜的石榴接了過來,“給你剝?”
“不,不用。”她眼神一直瞥着桌上的書,還走了個神思索自己那天燒的迷迷糊糊有沒有把那盒紅繩收起來,哪裏還顧得上吃石榴。
江凜看她一個勁的看那摞書,跟做了什麽虧心事一樣,“你見慧空師傅了?”
紀眠之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口中的慧空師傅是誰,然後點點頭,“師傅和我說,這些都是你寫的。”
“嗯。”江凜抽了幾張衛生紙垂眸剝石榴,“有空就去寫了。”
有空就去寫,騙死人,這麽多,軍校放假時間還那麽少,估計是把自己的放假時間全花上面了。
她說,“我還看到那盒同心結了。”
“阿珩有時候去,我也去。”
“師傅說你抄了好多年。”
“也沒有很多年吧。”
“你打的同心結好醜。”
“現在還挺好看的。”江凜拽着衛生紙一角把剝好的石榴推給她,“要不然我給你打一下看看?”
紀眠之不吃,氣鼓鼓的,看着他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提了提音量,眉頭越皺越深,“江凜!”
“嗯?”他饒有興致的看着她笑,棱角分明的側臉被日光分隔開,半明半暗,映的五官更深邃,他笑的深,唇邊有兩道皺褶彎起。
“你太冷淡了。”她斥他。
“哪冷淡了?”
“你想聽我說什麽?跟你邀功?”江凜用沒受傷的一只手撐着桌面,低頭拉近兩個人的距離,呼吸交纏清晰可聞,他收了笑,正神色,“是我自己要寫的,沒人逼我,我花那麽多時間寫這麽些東西也不是讓你知道後哭的稀裏嘩啦跟我說感動的不得了,更不是什麽挾恩圖報,犯不着你心軟,我啊——”
他停頓了下,跟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塞進她手心裏,嘴角翹着,聲音很淡卻又清晰的不得了,“就是單純愛你。”
兩個人談戀愛的時候說過很多次肉麻又簡單的喜歡你或者愛你,可是沒有哪一次,是比這次讓人心跳鼓噪千千萬萬次的,可是她癟嘴,肩膀也馱着,用力仰頭,蹭了下他的鼻尖,表情悵然若失的,“可是我好像沒原來好了。”
紀眠之掰着手指頭數,“沒有原來愛說話。”
“性子悶,還經常耍脾氣,哭。”
“也不會跟以前一樣不怎麽愛吃糖。”
“只會呆在實驗室裏跟枯燥的公式打交道,也不愛社交,朋友也很少。”
她越說越洩氣,認真的眼底漾上一片水霧,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又倔強的不讓自己哭出來,懊惱的不得了,覺得這樣寡淡的自己怎麽都辜負江凜這麽多年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