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19)
都因着他随口哼唱的調子而不再枯燥。
盡管對音律不在行,可她還是從中聽出了江南水鄉潤物細無聲的綿綿細雨,煙雨山水間流露的清秀多姿。
“你哼的調子叫什麽?”
“小時候我娘陪嫁嬷嬷常哼來哄我的,我也不知道叫什麽。”傅遠川随手摘了一片細長的樹葉,轉頭問田夏,“我病的迷迷糊糊的時候仿佛聽過你吹葉子,不若再吹一次?”
田夏點頭應下,路上無聊,不如找點兒事做打發時間。
她整了整葉子吹起來,綿長的音調婉轉,不像鄉間小調那麽質樸,曲調很是工整。如果能用竹蕭吹奏,想必會更加悅耳。
“以後不要說自己不同音律了,明明音準和曲調都工整。”說着,傅遠川抽走她吹過的樹葉,默默收好。
居然被嫌棄了!
這人總這麽陰晴不定嗎?
瞪了他一眼,田夏轉到木排另一邊,不再理他。
“你難道沒聽過過分謙虛等于虛僞嗎?”傅遠川反倒振振有詞,惹得她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你這個人好沒道理,我怎麽就虛僞了?”
“你明明是通曉音律和藥理的,偏要裝成毫無見識的村姑。你瞞得過那些不省心的親朋,卻逃不過我的眼睛。田姑娘,我可有說錯?”傅遠川戳破了她不咋地的僞裝,決定與她坦誠的談談。
田夏聞言一掖,閃躲着目光左顧右盼,心裏慌亂的不像話:“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以你的見識我懷疑過你是不是那邊派來的,可見過田舉人我就釋然了。金掌櫃也說過我的傷口處理得當,一看就是懂藥理的人救了,若不是你及時給我封了穴位,我早就毒氣攻心而死了。”
他言辭懇切,而田夏卻一味的閃躲:“你瞎說什麽呢!”
“田夏,你我之間還有什麽不能說的?哪怕只有一人能走進你心裏,我也希望那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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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遠川此話一出,田夏被他沉沉的語調鬧的心緒不寧,驚悚的擡眼看向他:“你這又是個什麽意思?”
她又跟自己裝傻,傅遠川不免有些無奈,然女兒家都是矜持的,她明知故問也就變得合理起來:“不懂不要緊,我給你時間慢慢想。”
心裏小鹿亂撞的田夏慌忙垂下頭,長長地松了口氣。
幸好,他沒追着自己要答案。
可他若日後追問起自己的心意,自己又要如何回答?
難不成自己要說,因着他遲早要離開,而自己不想背井離鄉才不願與他有所牽絆?
這固然是她的擔心,但她曉得自己不可能一輩子困守在這個小山村。
如果能有與心儀的男子一到離開就最好不過,只是這話讓她如何說的出口?
沒有感情經歷的田夏被難住了,回到山莊就躲進暖棚移栽花木,權當之前的事情未曾發生過。
而傅遠川默默的收拾好野豬,直到饑腸辘辘了她也未曾露面,終于耐不住走進暖棚,不想一進來就看到……
193 再次投懷送抱
田夏弄了滿臉泥巴,活脫脫一個泥猴,臉上抹的一道一道的,幾乎要看不出她本來的模樣。
傅遠川還是頭一回瞧見她這麽狼狽的樣子,不由得笑出了聲。
而田夏渾然不覺,聽見笑聲便回頭一臉不解的看過來:“你又在笑什麽?今天莫不是吃了笑藥了?”
她心中嫌棄了傅遠川一萬八千遍,并不曉得此時已然過了飯點。
“我笑你為了做生意廢寝忘食,連帶我都要跟着挨餓。我好歹是個正經八百的賬房先生,不久前才做了你的救命恩人,一轉眼你就打算餓死我,天下還真有你這般狠心腸的小女人。”
聽着傅遠川控訴的豔遇,田夏這才覺出餓來。
看看暖棚外的天光,她才覺得自己不知不覺中消磨了這麽久。
饒是如此,她還是擔心移栽不成功,總想着把這裏的土地墒情盡可能的向山谷靠攏。怎奈,她的這個時代并沒有任何化驗所需的設備,她空有一身本事也無處施展,只能一步步摸索。
花花草草,你們真要掙點氣,這才不枉我為你們費心費力的忙活一場。
許是做得太久,她腿腳麻木的站立不穩,整個人向前傾倒,眼看就要壓在移栽的花木上頭,吓得她小臉煞白,卻又控制不住的往下墜。
今天到底是個什麽日子,自己被野豬吓個半死,連移栽的花木也要被自己壓死,真是喝涼水都塞牙!
天地良心啊,她對元崗真的沒有半分留戀,不然也不會為了避嫌躲着不去參加婚宴。她都做到了這一步還不能感動天感動地嗎,老天的要求不要太高!
她正在胡思亂想,便撞進了傅遠川懷裏。看到眼前青黑色的衣裳,她還是覺得摔在地上比較好。
前不久她還在裝傻,現下便與他親密接觸,這可真是天不遂人願!
“當心些。”傅遠川倒沒有吃她豆腐的意思,很快便退了幾步用胳膊扶着她離開暖棚。
她兩條腿都是木得,只能接着大腿的力氣強撐着挪出來,走到院子裏還是覺得頭暈目眩。要不是傅遠川反應快,只怕她又要‘投懷送抱’了。
田夏心慌又頭昏,她心說自己餓到低血糖,稍稍一動就體位性低血壓,真是不作不死。
她正算盤着要如何與傅遠川解釋自己的症狀,那廂男人已經拿來了她做的董糖。
“餓了吧?”他打趣的往她嘴裏塞了一塊,田夏再嘴硬這時候也乖乖含在嘴裏,體味着糖在口中慢慢融化的,“你怎麽知道我是餓的?”
“家裏的嬷嬷常會這樣,她每次頭暈總要吃塊糖。我尋思着你是餓的久了,畢竟晨起你就沒吃什麽。”說着,他從兜裏掏出一包荷葉包裹着的東西,“我還踹了幾塊點心呢,不過一通折騰都碎成了渣,不若回來的路上就拿給你了。”
田夏接過一包荷葉,一層層打開,果然看到自己給他買的點心四分五裂的躺在裏面,不由心下一暖:“我說,你這人……”
194接地氣的傅大少
“這些點心都碎成這樣了,你打算扔了不成?”田夏心裏暖融融的,倒無心責備傅遠川,只是随口一問。
她眼眸低垂,語調中帶了明顯的笑意。她高興,傅遠川也是歡喜的:“有粥能混着粥吃了最好,若是沒有,有張大餅卷着吃也不錯。”
聞言,田夏笑出了聲:“想不到你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竟能說出這番話。”
“你以為大戶人家都奢侈靡費嗎?”傅遠川臉色一沉,田夏的認知讓他有些震驚,不由更擔憂她是否會接受自己的表白。
田夏哪曉得他肚子裏的彎彎繞,理所當然的反問:“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傅遠川竭力否認。
他自認不是奢侈靡費的人,不想田夏的關注點卻是其他,“但無論如何,高門大戶的普通碗盞杯碟就夠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銷,更別說其他的方面了。我雖沒見識過,可先前曾見過一個極為華麗的馬車,連頂蓋的流蘇的光澤都珠圓玉潤。而他本人更是出手闊綽,身邊的寵物也是極為罕見的銀狼。難怪有人說,大戶人家指縫裏流出來的銀子都足夠莊戶人家全家安穩過一輩呢!”
咳咳……
那個帶着銀狼的富貴公子不就是他嘛!
富貴公子本尊無比後悔提前出場,他輕車簡從出趟門卻還給田夏落下了奢侈的印象。
天地良心啊,他現在都接受用碎點心和粥了!
傅遠川抹了一把辛酸淚,還想辯解幾句,而緩過來的田夏已然站起身走向廚房。
見她沒事人似的在竈臺後忙碌,傅遠川暗暗松了口氣,她沒往心裏去就好,沒往心裏去就好!
“你去弄塊野豬裏脊來,咱們吃個快的。”田夏用胳膊肘捅了捅專心燒火的傅遠川,笑着繼續道,“肉絲粥和烙餅。”
“好。”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總覺得傅遠川離開的腳步透着愉快。不過是肉絲粥和烙餅,他至不至于這麽高興,難不成真是餓了?
這麽想着,田夏嘴角付出一抹淺笑,這人若是餓了倒像個孩子似的。
她把油和蔥花加在面糊裏和了面,趁着醒面的空單熬上粥,又把曬好的蘿蔔條洗幹淨、和豆芽腌制的花生和芥菜用料酒、辣椒油、香醋拌好。
傅遠川拎着裏脊肉回來的時候,遠遠就聞到了腌鹹菜的味道。
竈上有燒開的水,田夏加了少許油和一點鹽,把一小半裏脊切成肉絲放進鍋裏汆燙,待肉變成白色的後撈出放進冷水。
餘下的肉切成手指長的肉條,放進調料和雞蛋清腌制,然後調了面糊準備炸制。
看着或溫吞或熊熊燃燒的爐火,田夏暗想傅遠川一個人看三個竈頭,真是越來越能幹了。
“爐火正旺,我也騰不出手弄肉絲了,不如你來幫我?我教你怎麽弄。”
傅遠川自然是樂意的,更遑論田夏肯教他了。
原來辦法很簡單,只是用木叉子順着肉質的纖維一點點刮下來,簡直不要太簡單。
他弄好了肉絲便拿給田夏看:“你瞧這樣成嗎?”
“做得真好。只是,你還得按着我說的調個味兒。”說着,田夏朝調料們努了努嘴,他立刻會意的拿來調料,按着她的分量加料。
腌好了肉絲,他便被田夏使喚着去看着白粥,時不時嘴裏會被塞一塊熱騰騰的幹炸裏脊。
幹炸裏脊被她喂進自己嘴裏,這滋味別提多美了。
這邊炸好裏脊,田夏就開始烙餅,還不忘掐着時間讓傅遠川把肉絲加到粥裏。
所謂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她說吃個快的果然效率高,天沒黑透飯菜就好了。她給烙餅抹上點醬料,加上蘿蔔條豆芽鹹菜,放上兩塊炸裏脊,然後把餅卷起來遞給傅遠川。
烙餅外脆內軟,蘿蔔豆芽鹹菜爽口,裏脊香嫩彈牙,哪怕有些許油膩也被醬料完美的中和掉,好吃!
吃着野豬肉裏脊卷餅,再喝一口肉絲粥,雖然飯菜簡單樸實,從裏到外都透着舒坦。
見他吃的滿臉滿足,田夏卻把那包碎了的點心倒進了自己的粥裏。當傅遠川看到田夏手邊的空白油紙包,他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195學好文武藝買與帝王家
察覺到傅遠川神色複雜的盯着自己,田夏頗為不以為意:“我臉上長東西了嗎?”
眼見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粥,她低低的笑出了聲。
傅遠川的更是不解,眉頭也形成了川字,她只好收住笑聲解釋:“做飯煙熏火燎的,我早就被味道熏飽了。可沒法子肚子餓,便吃點清淡的。你可不許笑我,要是被旁人只道準保說我嬌氣。”
“這算什麽嬌氣?”傅遠川不免有些心疼,給她夾了一筷子小鹹菜。
“這怎麽不算?你聽說哪個女子做飯會被油煙熏得吃不下飯?反倒是她們幹的多,吃的也不少。我飯量小總被劉嫂子她們笑話,若是這個毛病被她們聽了去,準保說我小姐身子丫鬟命。”田夏低聲嘟囔,就着小鹹菜塞了一口粥。
其實,她連肉絲粥喝不下去,但人是鐵飯是鋼,斷不能餓着。
沒穿過來的時候,有大吸力油煙機和燃氣竈。可眼下的光景不光要忍受油煙,還要被竈火熏,兩下加在一起她哪裏還有胃口?
“人本來就各有不同,若是天下人都一樣,那還得了?”傅遠川把在山裏幹活的女子篩了一遍,也只有元春桃和劉嫂子的手藝得了她的幾分真傳,不至于讓幹活的工人挑刺,“日後把竈下的事交給元春桃和劉嫂子,你不是要跟我學打算盤嗎?我看就給工人們做飯最費功夫,不然你又要推三阻四的說騰不出手。一個山莊掌櫃的,連算盤都不會打,你也不害臊?”
“好好好,賬房先生說的有理,我受教了。”田夏哪裏聽不出他有意讓自己不被油煙熏着,不由心下一暖,又卷了一個分量十足的卷餅遞過去,“賬房先生,您請用。”
“頑皮!”傅遠川也忍不住笑了,接過來咬了一大口。
他狼吞虎咽的吃相哪裏有半分貴公子模樣,田夏只怕他的随從見到他這幅樣子都不敢認了。
兩人有說有笑的臉對臉吃飯,中間只隔了一個一尺見方的桌子,昏黃的燈光映襯出他們真實的笑臉,毫無隐藏的本來面目就這麽展露出來,讓帶了元崗喜酒提早回來的元盛心中泛酸。
細想起來,田夏對自己尊重和信賴的成分更多,她把自己當兄長,事事與自己商量。
而對傅遠川就多了幾分随意和孩子氣,她能與傅遠川鬥嘴鬥氣,卻不會在自己面前顯露那樣的一面。
而傅遠川對田夏也是與衆不同的,不然以他的身份何至于在此停留盤桓?
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喜酒,元盛轉身離去,清冷漆黑的夜色把他的背影拉的很長。
傅遠川察覺到元盛在逐漸遠去,眼底閃過一抹贊許,不糾纏、懂得成人之美才是真漢子,他果然沒看錯元盛!
所謂學好文武藝買與帝王家,元盛這一身本事合該馳騁沙場、建功立業。
當晚夜深人靜十分,傅遠川的暗衛揣着他的手書一路向北。
轉天直到後晌工人才陸陸續續回來,他們大都吃飽喝足在家裏歇了一宿待酒醒透了才回來。
過了冬月就是臘月,此時山莊很是忙碌。
平素裏從田夏這兒預定醬料、幹鮮海貨和臘腸的飯莊訂貨的單子紛至沓來,好在她早有準備,不若單單原料這一項便能讓她慌了手腳。
傅遠川跟着她忙前忙後,兩個人有商有量、有說有笑的被元春桃和劉嫂子等人看在眼裏,關于兩人關系的流言蜚語在山莊中散布開去,很快就傳到了田晉耳朵裏。
他是最在乎妹妹名聲的,聽到這樣的流言沒辦法跟妹妹明說,又不能警告傅遠川離田夏遠一點,滿肚子話兒只能同師父說。
本想跟師父讨個主意,不想元盛竟覺得傅遠川不錯。
“他就算好利索了也身有殘缺,這樣的人如何能庇護妹妹終生?”田晉不希望母親的悲劇在妹妹身上重演,更何況傅遠川來歷不明,“萬一他在家中早有親事,我妹妹跟着他難道要做妾?”
饒是元盛曉得傅遠川家裏幹幹淨淨,随身伺候的只有小厮、沒有丫鬟婆子,他沒法子告知田晉。
不過,他并不情願田夏與傅遠川有個什麽。倒不是因為他對田夏心意,而是傅遠川在此處是龍行淺淵,早晚他會飛黃騰達,屆時田夏要面對的太多未知,元盛擔心她日後受委屈。
又見田晉急的火燒眉毛,元盛便給他出了個主意:“你若對傅遠川這人不放心,不妨與你父母商議給你妹子議親。”
“對對對!”被元盛一語點醒,他猛地一拍大腿,顧不上跟田夏打招呼就急吼吼的回家去了。
他心急火燎的跑回家與田慕之說明了自己的心思,田慕之卻未立刻回答,柳絮卻格外熱絡,只因她又動起了歪心思。
“聽說,我遠方親戚家的侄兒考中了秀才,他雖比夏兒大上幾歲,但他小小年紀就是秀才,日後必然要做官的。夏兒要是跟他成了婚,只怕是有享不盡的清福呢。”
田晉挑了挑眉,他對母親家的親戚并不了解,也就沒有作聲。
一旁的田慕之握住拐杖才幽幽開口:“你那個侄兒據說在岳樂書院求學,每年束攸的花銷便讓家中節衣縮食。仿佛他上有祖父祖母,下有與青兒年紀相仿的弟妹,這樣的人家若是夏兒嫁過去不僅要伺候一家老小,還要操持弟妹的婚事。她已然夠辛苦了,我這個做爹的斷沒有把她推進苦海的道理。”
“這些葷話你是從哪兒聽來的?”柳絮臉色一變,急忙辯解道,“他家的日子是拮據了些,可誰家的日子富足?”
她不過是尋思着遠方侄兒家缺銀子,她合計着朝田夏一旦嫁人就顧不山莊的營生,到時候李桂花一家有了落腳的地方,她也能揚眉吐氣當家做主。
怎奈,田慕之并未打算讓田夏遠嫁。
“你那成山頭的侄兒家冬日多鵝毛大雪,夏日多狂風海浪,且土地貧瘠,種不出什麽糧食,你莫不是打算讓夏兒吃果子度日?”田慕之掃了她一眼,站起身做了總結陳詞,“夏兒尚未及笄,她的婚事不着急。倒是大郎,開春便有武舉開科,你不妨預備起來,等來年下場試試身手。”
“爹,朝廷重開武舉的事可當真?”田晉聞言雙眼放光,整個人都不一樣了。
田慕之笑着點頭:“這是元家大郎特地告知我的,想來不會有虛,你只管準備,餘下的為父再行打聽。”
“哎!”
田晉本就打算妹妹的婚事定了就去投軍,可投軍到底不如考武舉,只是他若走了,家裏的事誰來照應?
一時間,他又犯了難。
田夏發覺大哥最近幾日心事重重,總會一個人出神兒,她思前想後也猜不透有什麽值得大哥如此憂心,便做了一碗他愛吃的粉子蒸蛋送了過去。
見妹妹送來了宵夜,田晉把人讓進去,坐在桌旁有一口一口的吃着。
大哥不說話,田夏便主動開了口:“大哥,你是不是有心事?”
“明年開春朝廷重開武舉,爹讓我下場,可我……”田晉說了開頭,後面的話混着粉子蛋一道咽進了肚子。
這是天大的好事!
大哥一身本事都是元盛手把手教的,他投靠武舉自是沒有問題的。
“朝廷向來重文輕武,武舉更是少之又少,這是大哥出人頭地的大好機會,以你的本事定能奔出個好前程,你還有什麽好煩憂的?”
196李桂花的算計
“我擔心你呀!”田晉嘆了口氣,他有時候真是看不懂妹妹。
大多數,她精明能幹的讓人羨慕。但時不時就會冒傻氣,真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裝傻。
例如現在,聽得大哥如是說,她傻乎乎的反問道:“我現在不知道有多好,又什麽值得你擔心的?”
“你身邊總該有個能幫襯照顧你的人才好,這樣就算我離家再遠也可以安心。”田晉的口氣老氣橫秋,惹得田夏笑出了聲,“哥,我才多大,你就着急把我嫁出去?再說了,你怎麽知道我嫁了人一定能過好日子?”
“所以我才尋思着給你物色個好夫婿。”
聞言,田夏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哥,我才多大,你就惦記把我嫁出去?”
“我那不是為了……”
“你若真是為了家裏好,為了我好,倒不如給我找個入贅的?”田夏眼珠一轉,毫不留情的給大哥出了個難題,“我雖是家中獨女,但咱家又不是沒有兒子,哪有招上門女婿的?”
田晉被難住了,很快就明白自己被妹妹給耍了:“好啊你,居然戲耍起我來了!”
“我說真的。你要給我找個靠譜的人就讓媒婆去問問誰家願意兒子倒插門吧。”田夏擔心大哥再想別的法子跟自己較勁,幹脆讓他被難題纏住手腳。
“我也是認真的,我若找到了合适的,你就會答應?”田晉直直的看着妹妹,顯然是當真了的。
田夏認真的點頭,暗想大哥能找到再說。
只是,她沒想到田晉轉天就去找了媒婆。而媒婆給的答案與田夏說的一般無二,無非是倒插門女婿本就難尋,更何況田夏家裏還有兩個男丁。
“田家大郎,你若真想找個人入贅,不妨降低下條件,比如……外鄉的,無父無母的,或者人好寬厚,但樣貌不濟的,又或者……”
聽完媒婆的分析,田晉居然發覺傅遠川是最合适的人選。
他找媒婆給妹妹說親的本意就是沒相中傅遠川,現在可好,反倒成全了他了。
默默嘆了口氣,田晉百無聊賴的往山上走,打算跟元盛請教一下與武舉有關的事宜,可剛走到小樹林他就聽見了女子的哭聲。
隆冬時節,怎會有女子的哭聲?
仔細聽了聽,田晉覺得這個聲音很耳熟,那人的名字就在嘴邊,他一時竟說出出來。
不過,終究是個姑娘家,他不方便過去查看。
況且小樹林裏沒有陷阱野獸,村裏人也常來常往,那女子真有個什麽總歸會被人發覺。
這麽想着,他繼續往山上走,但走出沒幾步就聽到了李桂花的罵聲。
“你和個賠錢的小娘皮,花光了家底給你沖門面,結果呢?”李桂花尖銳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有穿透力,許是怕被人聽了去,她才壓低了聲音,“你肚子眼看就要遮不住了,要是不嫁給那個瞎了一只眼的鐵匠,誰肯娶你?”
“我不嫁,就是不嫁……你再逼我,我就上吊!”
不想也知道這人是誰,除了被嬌養在深閨的柳雪梅還會有誰?
只是,她一未婚女子竟然與外男私通,還暗結珠胎,這可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莫不是她打算借着肚子上位,還是瞧上了那個外男的身份?
總之,這家人的閑事還是躲得遠遠的為妙。
田晉很快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然而田夏卻從幫工的村婦哪兒聽到了消息。
據說,有人親眼見過柳雪梅半夜吐的不像話,還日日去小樹林,一待就是大半日。
估摸着她被不懷好意的男人給騙了,不然怎會到現在都沒把她接走?
還有人說,李桂花拜托媒婆給柳雪梅說親,不論長相年紀,只要出的起聘禮就成,關鍵是要盡快完婚。
這麽着急嫁閨女必然沒好事,更何況誰不知道她做夢都盼着柳雪梅飛上枝頭變鳳凰。
幾個月過去,果然還是出了未婚先孕的醜事,小說誠不欺我。
這麽說的話,她倒很像看看柳雪梅的結局了。
因為柳雪梅的婚事是柳家的轉折點,好戲近在眼前,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柳雪梅不肯嫁給隔壁村的鐵匠,李桂花拜托媒婆另尋人家。
可來來去去,最終能接手柳雪梅的,且能給柳家帶來轉機的只有賈大戶。
只不過,想給柳雪梅争得賈大戶的青眼,她還得送一份人情。
思來想去盤算了幾日,她終于想到了辦法。
媒婆按着李桂花交代的說辭一五一十的轉告賈大戶,他聽過之後卻很是不屑。
“那個莊子我聽過,不過是做些上不了臺面的買賣。醬料臘腸幹貨你們覺得是好東西,卻看不在我的眼裏。李桂花想用自己的閨女讓我給她當槍使?我什麽樣的美人沒見過,怎會因為你幾句話就讓一個村姑做貴妾?”賈大戶雖然好色,但腦袋還算靈光,不然也支應不了偌大的家業。
媒婆知曉他是個不好糊弄的,可她拿了李桂花的銀子,總要再試試:“賈大戶官人有所不知,田舉人的大丫頭有秘方,可惜她本少爺有限才只能做些下等貨色。大官人只消把秘方拿過來,稍加琢磨,以您的門路,想怎麽賺錢還不都随您?哪怕是把方子變賣了,也能大賺一筆不是。更何況,柳家姑娘天姿國色,性情溫良,還是個知情知趣的。您若是把她納過來,保您的日子塞神仙。”
賺錢倒在其次,賈大戶到底是好色,正好房裏的人也玩膩了,尋思着找點新鮮的。
柳雪梅的名頭他是聽過的,不是她的名聲有多好,而是她的兄長柳貴在縣城酒肆裏喝醉了時候亂說的。
據說她肌膚勝雪,生的楚楚可憐,聲音宛若莺啼,不是瓦舍勾欄院裏的姑娘能比的。
肖想了一翻,賈大戶不免渾身發熱,心思也開始活泛起來。
“你說的秘方真有那麽神奇?”賈大戶心裏想着美人,可表面總要做做樣子。
媒婆見他心動了,不由暗喜,忙不疊點頭:“不然,那田家大丫頭是怎麽突然富起來的,還買下了山莊?”
果真如此,這田夏想必也是個有本事的。
不如先見一見她,再做計較。
“只要秘方的事情當真,我就允了柳雪梅當貴妾。”
賈大戶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媒婆更加确定李桂花的事兒她辦成了。
然而,她哪裏知道賈大戶心裏盤算着得到新樂子。
得了消息的李桂花喜上眉梢,又請媒婆吃了一頓酒,柳雪梅被蒙在鼓裏,日日思念情郎,差點得了相思病。
沒幾日,田夏就接到賈大戶發來的帖子,讓她去送臘腸臘肉去府上,點名讓她親自去。
只是送個貨,誰送不行,怎麽非得田夏去?
傅遠川一猜這個賈大戶就不懷好意,元盛等人更清楚他是個臭名昭著的惡棍,仗着有依仗才敢作威作福。
“貌似州府的官人跟他沾親帶故,每年又吃他許多孝敬,這才讓這姓賈的胡作非為,哪怕誰家的女兒遭了他的毒手,也申冤無門。更有甚者,家人連屍首都無處收斂。”
田晉越說越生氣,就差去把賈大戶給撕了。
這貨居然把主意打到妹妹頭上了,他幹脆趁着夜深人靜摸進去,砍了這厮的狗頭,拿出去喂狗。
可當務之急不是說這些,而是田夏要如何應對賈大戶的貼子。
元盛和田晉急得不行,傅遠川一直沒說話,田夏卻鎮定自若的安排人準備貨物,打算備齊了就送去賈家。
“你還真打算親自跑一趟賈府嗎?”傅遠川見她沒事人似的,眉頭立時擰到了一起。
197見色忘利
田夏吩咐手下按着帖子上的明細備貨,見傅遠川一臉擔憂也就不再自己盯着了,若無其事的盯着他瞧了片刻才幽幽說道:“我若是不去,豈不是要被那個姓賈的借故封殺了嗎?雖說我的生意跟賈家的沒有可比性,但他家做臘腸臘肉和幹貨生意。他來下帖子本就沒憋好屁,我只有去了才能見機行事,不然難道你讓我在家等着他的悶雷劈下來?”
坐以待斃不是田夏的風格,但傅遠川怎麽都不放心。
賈大戶臭名在外,手上人命無數,這樣的人怕是早就泯滅了良知,只圖自己快活、不顧他人死活的混賬玩意。
這樣的人渣居然有州府官員庇護嚣張到今時今日,真是聞所未聞!
“既然你要去,我跟你一道。”傅遠川不可能放她一個人闖龍潭虎穴,他是賬房先生,跟着理所應當。
田夏會心一笑,一臉無所謂的撂下一句:“随你。”
她轉身去忙,傅遠川卻要做些準備。
比如,包庇賈大戶的州府是何許人也,在朝中屬于哪門哪派?
不到半日,暗衛就打聽清楚,連同賈大戶的祖宗三代都查了個清楚明白。
而包庇賈大戶的州府不是別人,正是傅遠川對頭的妻弟。
據說這個名為賈行的知府仰仗着姐姐在宋家的寵愛,這些年做了不少壞事。而他們姐弟的靠山正是宋懷鈞,不久前他惹的桃花債還沒了結,現在他的小舅子就巴望着把他的女人接到府裏做貴妾,啧啧啧,這家人的口味還真是一致呢!
放着打好的機會,傅遠川豈會不好好利用?
這不,當天晚上柳雪梅預備打着肚子給賈大戶做貴妾的消息就傳進了宋懷鈞的耳朵。
他處處留情慣了,從來不把跟他有過露水姻緣的女子放在心上。
饒是大昭民風開化,未出閣的女兒家也要自珍自愛,那些個因為他的身份就自薦枕席的女子自然不值得他操心。
只是,他還是頭一回被人這麽擺一道。
女人他可以不要,但與小妾同宗的人上趕着接手這不是打他的臉嗎?更遑論,柳雪梅還有了他的娃。
在他看來,生孩子是女人的天職,因而他也不甚在意妾房的有兒還是有女,無論他們生出個什麽,日後他的家業都不會交到庶出的孩子手上。
哪怕他不看重,也沒有自己的娃認旁人當爹的道理。
這個跟妻弟同宗的賈大戶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居然敢在他的頭上動土?
“去把賈大戶給我料理了,順便查查那個女人還有哪些下家?查出來全部滅掉,看她還敢不敢勾搭旁人!”宋懷鈞臉色鐵青,他還是頭一次碰到這種事。
以前的那些女人不是對他癡情一片,就是安分的呆在遠處等他回去,只有那個村姑敢翻臉無情,這樣的女人不是人盡可夫又是什麽呢?
既然如此,自己成全她就是!
他低聲吩咐了幾句,貼身親随宋磐二話不說立刻照搬。
來濱海已經有些日子了,卻沒有查到傅遠川一星半點兒的消息,這個人莫不是真死了?
想想雲陌柳給他下了四十九日的跗骨屍毒,他還有命在除非閻王爺不收他。
只不過,據各地傳來的消息,接手傅遠川産業的不是傅家人,而是那個名不見經傳的二掌櫃黎放。
本來自己與傅家人合計的妥妥當當,只要雲陌柳拿到傅遠川的印信,傅家人就能順利接手傅遠川名下的所有産業,然後他和傅家人七三分賬。
一晃就過去了大半年,他連個銅板都沒見到。
不僅如此,傅家人竟沒在傅遠川的私庫裏尋到值錢的東西,哪怕是绫羅綢緞都是腐朽的,這個傅遠川還真是狡兔三窟!
只是他的人尚未弄清楚黎放的底細,否則他也無需親自到濱海跑一趟。
京城還催他回京,眼下正是各府年底走動的時候,傅遠川消失了這麽久,失去臂膀的三皇子理應有所行動了。
宋懷鈞心下煩躁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