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319網紅連環殺人案 18
第18章 319網紅連環殺人案 18
晚上七點，周寧市刑偵局。
閻非進辦公室的時候段志剛正在等他，見到他來，白發蒼蒼的老警察放下手裏的案宗：“你坐吧小閻，聊聊。”
距離網紅案告破已經過去三天，早上閻非剛交了結案報告，段局下午便叫他晚上來趟辦公室，姚建平臨走前頗為憂心地猜測，怕是因為蕭厲段局要找他麻煩，對此閻非表現的倒很是淡定，六點不到就把手底下人都打發走了。
他猜得到段局要找他問什麽。
閻非坐下後，段志剛先是深深嘆了口氣，随即一臉凝重地開了口：“小閻，我也就不和你繞彎子了，直接問吧，為什麽會把這個蕭厲帶進組？”
段局将手裏的檔案放下，上頭蕭厲的基本信息清清楚楚，他皺着眉道：“我看過他的家庭成員了，你難道不知道他是誰嗎？”
閻非也沒什麽意外，淡淡道：“我知道，他是 714 最後一個受害人胡新雨的兒子，之前在 714 的案宗裏也有他的名字，我之前經查過了。”
“那為什麽，你爸在這件事上已經吃過虧了，嚴昊當年去找他的時候他也沒有戒心。”
段局簡直恨鐵不成鋼，閻非的父親閻正平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徒弟，二十年前閻正平正坐在如今閻非的位置上，本是大好的仕途，卻因為當年 7 月 14 號發生的兇案而終止了。
短短兩周，王寶怡，劉潔還有胡新雨，三名女性受害者在周寧僻靜的巷子裏被人謀殺，幾乎每一名死者都身中數十刀，現場慘不忍睹，也因此此案一經報道就引起了極大的社會恐慌。
當時在高壓下，閻正平領命偵辦 714 案，然而整整五年，警方拿這個下手極度兇殘的罪犯束手無策，直到 04 年周寧市一個網絡論壇內，有人匿名發表了一篇長文，名為《關于 714 案的一些猜想》，其中列出了種種證據，将嫌疑指向了無業的精神失常者洪俊。長文一經轉載掀起了軒然大波，輿論逼迫警方進行調查，随後便在洪俊的家中找到了三名受害者的遺物還有兇器，714 案時隔五年，終于宣布告破。
然而刑偵局付出的代價卻是慘重的。
二十年前主辦此案的閻正平被媒體評為“周寧市最無能警察”後，段局不得不忍痛将他下調，然而好景不長，不久後閻正平便在片區巡邏時被 714 案受害者王寶怡的家屬嚴昊仇殺，手段殘酷且有毀屍行為，這件事至今在刑偵局說起來都讓人唏噓。
段志剛本以為閻非在這件事上絕不會重蹈覆轍。
自從閻非坐上這個位子，段局還沒見他做過這麽出格的事情，想來要不是閻非性子向來沉穩，他也絕不會到案子破了才來問他：“我知道你在這件事上應該有自己的考量，現在沒有外人，你和我說說吧。”
閻非深吸口氣：“您還記得我和您說過，我懷疑白靈的案子是 714 相關人員做的嗎？”
段志剛一愣，他自然知道閻非所指是什麽，三年前，閻非的妻子白靈被人殺害後抛屍，屍體曾經遭人刻意損毀，樣子幾乎慘不忍睹，而事後即使閻非不眠不休地查了将近三個月，他們最終也還是沒能找到一絲可以往下的線索。
段局皺起眉：“你還是懷疑，白靈和你父親一樣，都是因為有人在後頭挑撥才被仇殺的？”
“白靈的死本來就是仇殺。”
閻非說着這些，聲音平淡的就像是在說着別人的事：“我調查過 714 三個受害人的家屬，王寶怡父母早亡，丈夫嚴昊殺人自首後在拘留所裏自殺，兩人沒有孩子，劉潔未婚，沒有兄弟姐妹，父母在她出事後移居國外，現在還在海外定居，然後就是胡新雨，父母已經去世，丈夫蕭粲兩年前死于肝癌，蕭厲是他們的獨子……也就是說，714 所有的被害人家屬裏，現在只有蕭厲一個還在周寧了。”
閻非說完，段局自然也意識到問題：“所以你是懷疑蕭厲和白靈的案子有關系？”
“對方明顯是帶着仇恨對白靈下手的，手法又和殺我父親的極其相似，我相信他一定直接或者間接和 714 有關系，就算不是直接的殺人兇手，也一定是給兇手遞過刀的人。”
“但是你爸出事的時候，蕭厲可能才十三四歲，他和你爸的案子不可能有關系。”
段局還是有些顧慮，主要是蕭厲的身份太過敏感，這些年刑偵局和媒體的關系甚至能說的上是勢同水火，他們辦案都得防着媒體提前走漏風聲打草驚蛇，更別說還要帶個搞這行的在身邊。
閻非淡淡道：“他和嚴昊是一樣的，可能只是被人當槍使，這次他主動報案本身就有些奇怪，與其放任他自己摻和，還不如放在身邊再觀察一下，只要他還是這個臨時顧問一天，一旦出了任何問題，我會全權負責。”
閻非話說到這份子上，段局從閻非臉上看到和他父親當年極其相似的執拗，本來還想說的話都沒能出口，沉默許久，白發蒼蒼的老局長最後也只是深深嘆了口氣：“一旦出了任何問題，你知道後果。”
“......我明白。”
晚上七點四十，閻非出辦公室的時候刑偵科已經空了，沒有案子又是周五，大多數人都享受難得不加班的周末，早早地回家了。
閻非算是走的晚的，回到家滿桌的菜都涼了，閻非的母親黃海涵過去也是警察，如今雖然頭發花白，但看起來依然腰板筆直，做事也是雷厲風行。
正常情況下，閻非因為工作忙，只有周末會回母親這邊過，平時都住在三年前他和妻子白靈的婚房裏，這周末日子特殊，閻非回家的時候手上還拎着一盒孩子玩的拼圖。
“媽，我回來了。”
黃海涵做完飯已經有快一小時，見人從門口進來趕緊招呼人上桌：“怎麽搞的，飯都冷了，晚回來也不說一聲。”
“抱歉，和段局聊了一會兒。”
閻非坐下拿筷子，黃海涵給他夾了兩塊肉，笑道：“老段又怎麽了？他以前就愛操心你爸，現在又開始操心你了？”
閻非搖搖頭：“最近的案子剛結案，我昨天交了報告，就說這個。”
他謹慎地不把那些他在調查的事情帶回家說，但黃海涵畢竟也是刑警，總能從兒子臉上看到一些端倪，她搖搖頭無奈道：“反正真有事你也不肯跟我說，現在媽媽老了也懶得去盤問那些事，你自己注意分寸就行。”
“我知道了媽，這周末是……”
“我知道，是那孩子的生日，媽知道了。”
黃海涵輕輕道：“說起來，如果那孩子在，現在也該有兩歲了。”
閻非沉默着沒說話，如果白靈沒有走，兩年前她的預産期應該就在這幾天，也因此過去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給當年他和白靈還沒出生的孩子買生日禮物，在周末的時候帶到西山公墓去。
即使事情已經過了三年，在閻家的老房子至今還能見到很多給孩子買的東西，嬰兒穿的鞋襪，衣服，還有小玩具......原來都放在閻非和白靈的婚房裏，後來是被黃海涵強行拿回老房子的，生怕再給閻非增加觸景生情的機會。
“媽今天也給白靈做了點她愛吃的，去的時候一起帶給她。”
黃海涵在廚房裏忙活完，出來看閻非又在翻那兩本已經被翻的很舊的影印案宗，無奈地搖了搖頭：“老段是不是不知道你把這個複印出來？”
“應該知道。”閻非淡淡道：“但是段局不會管。”
“那是老段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不和你計較，你也別弄的太讓老段難辦。”
黃海涵給難得回來一趟的兒子切了水果，閻非放下案宗：“媽你別忙了，一會兒我來弄吧。”
“你就別操這個心了......看你黑眼圈都快挂下來了，這次的案子外頭催的緊吧，媽在新聞裏都看了，一會兒早點睡，明天不是還要去西山嗎？”
黃海涵雖然日常不和閻非住在一起，但這麽做的原因她也明白。閻正平和白靈都是遭人報複才會被殺害，當年 714 的案子餘波未平，閻非又是現任的刑偵隊隊長，身份敏感可見一斑，平時和母親分開住從某種層面上也是為了保護她。
閻非一周來幾乎沒睡幾個小時，即使結了案他本身的睡眠也好不到哪兒去......聽着黃海涵的聲音，他松下一直緊繃的精神，又翻了幾頁，很快便像是累極了一般地捂住了眼。
“媽，我昨天晚上夢到白靈了。”
閻非聲線壓得很低：“你還記得我和說過，我倆在警校有一個很喜歡去的地方，在圖書館後頭，春天的時候會開很多花，我們以前經常一起去。”
閻非回憶起夢裏的光景，聲音也不自覺的變得柔和：“我很久沒夢見她這個樣子了，以前她每次出現大多都……明天早上動身之前我會給她帶些花去的。”
“你啊……”
黃海涵臉上寫滿無奈，她知道閻非至今還戴着婚戒又住在婚房裏意味着什麽。因為新房大多數的軟裝都是白靈親自挑的，雖然她自己沒能住上一天，但三年過去了，屋子裏的一切都像是沒有變過一樣。
閻非生命裏經歷過不止一次死別，還都是身邊非常親近的人，說是習以為常未免殘忍......黃海涵身為母親，很難不去心疼這樣的兒子。
她拍拍閻非的肩膀：“早點睡吧，不睡覺養好了，馬上再有什麽案子你拿什麽抓人？”
女人幾乎在瞬間又恢複了那個雷厲風行的女警：“趕緊的，吃三片瓜，洗澡，半個小時內你給我上床睡覺。”
“媽，這也太早了......這個點睡不着的。”
閻非有點無奈，但黃海涵一直都是這樣，在家和工作時一樣說一不二，他打小便拗不過。不得已，閻非也只得按照他母親所說，收拾完，不到十點半就進了房。
“睡不着就吃藥。”合上房門前，黃海涵囑咐。
“我知道，放心吧媽。”
閻非合上門，瞬間一切光線都被隔絕在外，他聽到黃海涵的腳步聲漸遠，房間裏只剩下時針走動的聲響。就在幾個小時後，那孩子便該過生日，如果白靈還在，如果那個孩子還在的話......
他想着，臉上原本那種淡淡的柔和全都褪去不見，黑暗裏閻非擡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慢慢用力地捏緊了拳頭。
【網紅案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