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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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爸陳媽來到新洛鎮打工的頭幾年,只能找到零碎的活維持生計。殘障人士找工作本來就比常人艱難,更別說他們無法與人溝通,找工作難度疊加滿級,後來碰到了大善人方老板,他們的生活才稍顯穩定,也有膽子将陳兮帶在身邊。

陳兮懂爸媽的手語,上學之外的時間大多就呆在方家的工廠裏做陳爸陳媽的喉舌。

方老板的兒女都在省會上小學,工廠裏就她一個小孩,方老板和方奶奶成天拿好吃的投喂她,逗她說話,稀罕的不行。

她人小沒人避諱,每天拿工友叔伯聊的八卦當故事聽,她知道了英俊帥氣的方老板是農村拆二代,拆一代是他媽,工廠和錢都在他媽手裏,方老板的弟弟妹妹很想謀朝篡位。

方家人耳根子軟,乍富後往外借錢不帶眨眼的。

方老板很招桃花,老板娘就是個人形監控,等等。

可惜她津津有味地聽了兩三年八卦後,方老板的工廠倒閉了,方家破産,準備賣房賣廠還債。

陳兮十歲之後沒再見過方家的人,再見到是半個月前,機緣巧合下方老板得知陳媽病逝,陳爸為給陳媽治病欠人一屁股債,方家之後他們再沒找到過安穩工作,新洛鎮待不下去了,陳爸準備回老家山裏種地。

可陳兮還在這裏讀初三,前途雖然未知但光明可期。

方大善人看到營養不良瘦瘦巴巴的陳兮後潸然淚下,他豪情萬丈地拍着胸脯說暫時由他家來照顧陳兮,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方大善人再次行善,事情敲定,陳爸是沒法獨自出遠門的,恰好同鄉蔣伯伯也要回老家,等不及陳兮這學期結束,幾天前陳爸就帶着陳兮五歲的弟弟返鄉了,陳兮跟方老板約好了今天來接她。

方老板早就舉家搬到了省會荷川市,荷川離新洛鎮不遠,一個半小時車程就到了。

大小兩個都很能聊,半道上方老板給陳兮打包了一份三層牛肉漢堡和橙汁,到家的時候方老板聊得意猶未盡,陳兮頂着鼓囊囊的小肚皮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

“家裏一個姐姐,一個哥哥,姐姐比你大一歲,念高一了,哥哥比你大幾個月,也是初三。”方老板在電梯裏介紹。

他家房子是兩梯四戶複式結構,當初來荷川買房時,他們考慮過買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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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方老板兄妹三人,明目張膽的厚此薄彼最為致命。當家人方奶奶深思熟慮,她的拆遷款雖然是大風刮來的,但也怕被大風再刮走,老農民艱苦樸素才是正道,于是她大手一揮,還是一人一套樓房省事。

電梯門剛打開,就聽“砰”一聲巨響,陳兮本來就很少坐電梯,還以為電梯要墜,心髒跟着蹦了一下。

緊接着她就聽見有女孩兒怒吼:“方岳,媽生條狗都比生你強,你就不是個東西,你那麽想跟那賤人過你就給我滾出去!”

方老板嚷嚷“怎麽了怎麽了”,着急忙慌奔出電梯。陳兮小短腿跟着,就見一女孩兒沖出入戶門,涕淚橫流聲嘶力竭:“你們都給我滾——”

吼着讓別人滾,結果她自己滾了。撥開擋道的方老板,女孩兒連電梯都不坐,奔着樓梯就沖。

方老板來不及多說,指着敞開的入戶門交代陳兮:“你先進屋裏,我待會兒就回!”邊說邊追上去,父女倆的大嗓門在樓梯間裏比劃出了刀光劍影。

陳兮遲疑半刻,還是聽話地走進了晃蕩的大門,直到這會兒她才看到女孩兒口中的“方岳”。

客廳燈火通明,貴氣的明黃色調裝修讓屋子亮度提升到了極致,華麗的水晶燈下站着一個高挑清瘦的少年。

屋中打着地暖,少年穿着單薄的淺色長袖T恤和長褲,T恤似乎被人撕扯過,領口垂得有點大,露出了一側寬直的肩膀和明晰的鎖骨。他額前碎發遮到一點眉尾,清俊臉龐上,一雙杏眼淡漠地注視着陳兮的方向。

陳兮愣了愣,一時失語。她餘光注意到方岳垂在腿側的手上似乎有一抹紅,定睛望去,陳兮看清對方左手手背果然有道長至虎口位置的紅痕,紅痕在往外滲血,方岳的腳邊竟然有一堆碎瓷片。

陳兮上前,剛想開口說“你手受傷了”,順便自我介紹一下,結果她才走兩步,就見方岳盯着她道:“別過來!”

不是公鴨嗓,他的聲音磁性幹淨。

原來他并不像神情看起來那樣淡漠,他語氣中的愠怒不加掩飾,不知是不是錯覺,陳兮甚至聽出幾分針對她的嫌惡。

她初來乍到,也沒得罪人吧?

陳兮定住不動。

方岳無視闖入的陌生人,自顧自走到茶幾邊,彎腰拎起只垃圾桶,回到原來位置,他半跪下去将瓷片一塊塊撿了,速度不緊不慢,他全程低垂着頭,瓷片清脆的碰撞聲是偌大空間裏唯一的聲響。

撿完瓷片,方岳就近去廚房沖洗了一下雙手,回到客廳後,他又從電視機旁的立櫃抽屜裏翻出一只醫藥箱,自己給左手傷口塗了碘伏,纏好紗布,他低頭咬住一頭,完成打結,又慢條斯理将用過的東西整理好,把醫藥箱放回原位。

方岳在上樓前終于側目看向陳兮,愠怒似乎已經在清掃和療傷的過程中自我平息,但還有少許殘留。他開口提醒:“以後離我遠點。”

情緒起伏聽起來不大,但陳兮現在确定方岳對她的嫌惡不是她的錯覺,她嘴巴比腦袋快,脫口而出:“多遠算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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